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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三十四 殒殁之局


津门诡事录三百三十四殒殁之局韩大胆儿正在思量山长的身份,波尔波对许凌峰正色道:

    “除了鲁正雄那个林奇也是被你杀死的吗?”

    许凌峰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韩大胆儿道:

    “既然山长能指使你除掉林奇,难道你就不怕他也把你灭口吗?”

    许凌峰却露出一抹微笑,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从一旁小桌上端起一杯咖啡。案发后巴勒斯为了安抚众人,让老蔡和一些侍从搬来了一张茶桌,摆了一些咖啡点心,供在场的宾客食用。

    许凌峰喝了一口咖啡,淡淡地道:

    “我不知道林奇和山长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一定见过山长的真面目,所以失去利用价值之后,才会安排我来亲手没灭口!”

    “什么?你从来没见过山长的样貌吗?”

    韩大胆儿道。

    在场众人也都很吃惊,一个在幕后出谋划策,操纵了拍卖会两场凶杀的幕后黑手,竟然连这个计划的执行人许凌峰都没见过。

    许凌峰道:

    “最初我们是用信笺联络,后来则是用电话,唯一一次见面是在上权仙戏院,他坐在我后排,当时戏院里正在放电影,一片漆黑。

    所以严格来讲,我根本没见过山长,他也不需要除掉我。山长帮我报了仇,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物,聪明才智绝不会在你之下!

    他曾经说过,很需要我独特的鉴宝才能。况且我没见过他,也从不去问他的事,不会威胁到他想保密的身份,他自然也不需要除掉我!”

    韩大胆儿道:

    “看来你挺崇拜这个人!”

    许凌峰道:

    “不错!而且他帮我报了大仇,是我的恩人!只可惜……”

    韩大胆儿不等他说完,接口道:

    “只可惜没能栽赃谢安,把他也送上断头台!”

    许凌峰冰冷的眼神中蕴含着一股仇恨的怒火,死死地盯着谢安。

    此时的谢安眼神游移不定,经过连番变故,又被许凌峰戳破当年一起杀害陈峰曲凌烟一家的事,已经有些神情慌乱,脊背发凉冷汗直冒了。虽然他深知许凌峰此时毫无证据,当年的事情他和鲁正雄也做得干净利落,就算闹上官面他也能推个干净,但却依旧不敢和许凌峰利刃般的眼神有任何交集。

    波尔波拿出一副手铐,正要给许凌峰戴上,谁知许凌峰忽然一阵抽搐,向后便倒。

    旁边人见状赶忙上前搀扶,韩大胆儿也一个箭步奔上去,却见许凌峰倒地后,初时脸上似乎带着一丝笑意,但随即便开始面部扭曲,眼神中却尽是些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表情痛苦,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道:

    “……右手……十字……疤……痕……”

    巴勒斯忙着叫人来,想先把许凌峰送去医院。谁知手下刚过来要搭起许凌峰,却见他扭动几下身躯,便就此不动了。

    波尔波担心他是装病或是诈死,伸手去探鼻息,只觉许凌峰已经气息全无。他十分谨慎又摸了摸许凌峰的心跳,发觉心跳也停了。

    韩大胆儿伸手谈了谈许凌峰的腕脉,又摸了摸颈动脉,发觉脉搏也已经完全停顿。虽然之前发生过踯躅蜜让人麻痹的假死状态,但凭韩大胆儿敏锐的感官,就算脉搏有轻微震动他也可以感觉到,但此时的许凌峰的确已经脉搏消失,彻底死亡了。

    韩大胆儿用手扒开许凌峰的嘴,隐隐地从起嘴里的咖啡残迹中闻到一阵淡淡的苦杏仁味儿。眉头微皱道:

    “他已经死了,是氰化物中毒!”

    波尔波恨恨地道:

    “想不到他竟然服毒自尽了!”

    韩大胆儿却站起身叹了口气道:

    “不!他是被骗了!”

    波尔波不解地问道:

    “被骗了是什么意思?”

    他这句话问的是法语,在场有些人不太听得懂,梅若鸿明白他的意思,走过来用法语回道:

    “这个人应该不想死,他只是被骗吃下了毒物!”

    从韩大胆儿开始推理,梅若鸿只是在一旁静静旁观,看着他心里的男人做着精彩的表演,推理的内容和各种案情其实他并不关心,她只想看到韩大胆儿好似发光的眼神,和推理时浑身散发出的那种光彩照人的魅力。

    其实梅若鸿心思极为机敏,从韩大胆儿的推理中,还有刚才许凌峰临死前一丝诡异的微笑里,她也已经推测出大概了。

    波尔波道:

    “被骗吃了下毒物,难道……”

    说着眼神望向桌上放着的点心和咖啡。

    在场众人,见波尔波的眼神望着咖啡,想起许凌峰适才刚喝过咖啡,以为是咖啡中被投了毒,均是大惊失色,有的人已经开始扣嗓子眼呕吐了。

    由于是和韩大胆儿同处一室,所以让皮埃尔十分紧张,连着喝了五六杯咖啡,见咖啡有毒,急忙在一旁抠喉,可干呕了半天就是什么也吐不出来,不禁急的直蹦。

    韩大胆儿道:

    “放心吧!咖啡和点心没有毒!”

    说着便伸手在许凌峰身上摸索,不一会儿便在其内袋中找出一个小盒子,盒子十分小巧,顶多能装下一枚戒指。打开盒子却是空的。

    韩大胆儿道:

    “我想他所服的氰化物,之前就装在这个盒子里,应该是被我揭穿,找到杀人物证的时候,就已经暗中服下了!”

    波尔波道:

    “不可能,要是氰化物,吃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毙命,最短不过一分钟,最快也超不过十五分钟。从找到证据到他死,快两个钟头了,怎么可能现在才发作!”

    韩大胆儿道:

    “因为氰化物被放在缓释胶囊里,胶囊在胃里的融化时间在两到三个小时之间,所以他才能讲了半天话之后才毒发!”

    波尔波又道:

    “那你说他是被骗了又是什么意思,盒子在他身上,难道不是他主动服毒的吗?”

    韩大胆儿道:

    “刚才说起那个山长,他神情十分兴奋,充满了崇敬和感激的神情,看眼神他很希望追随这个人,山长帮他报了仇,他也很想对山长报恩,所以是不会轻易寻死的!

    他的确是自己吃下了胶囊,但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氰化物!”

    波尔波露出些讪笑道:

    “可笑!胶囊是他准备的,难道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韩大胆儿道:

    “这胶囊应该是那个山长给许凌峰的,让他万不得已时用来假死。或许山长还许诺,他假死之后,就会设法营救他。

    有许多药物其实都可以减缓心跳和呼吸,让人难以察觉,早前我调查的一个案子里,就有人利用踯躅蜜就是黑海杜鹃花的花蜜,制造几近真实的假死。

    应该是山长告诉许凌峰其中是假死药物,所以他才以为这是脱身计策,将有毒的胶囊吞下!”

    波尔波道:

    “那就更不可能了,假死药物我听说过,但许凌峰得到胶囊之后,难道会傻得直接服用,并不检查么,只要拧开胶囊,稍微取一些其中的药费验验,不就知道是什么了,关系自己的性命,有人会这么草率吗?”

    韩大胆儿道:

    “这胶囊应该是两层,在一层胶囊外,粘上另一层稍大稍长的深色胶囊,两层胶囊之间事先放入了氰化物,而内层胶囊里放上些致人假死的药物,这样即便拧开检查,倒出的药物也是内层的假死药。

    一旦胶囊被他吞下,外层胶囊融化,两层胶囊之间的氰化物就会流出,将他毒杀!胶囊夹层中能放入的氰化物不多,所以我估计不止一粒胶囊,他应该至少吃了两粒。

    许凌峰本就十分崇拜这个山长,所以也不会有太多怀疑!能一次除掉了两个和他有关的人,这个山长的确不简单!”

    众人不禁有些扼腕,巴勒岁此时看着许凌峰的尸首,却情绪十分复杂。他即是自己手下的得力助手,又和自己相识多年,可这次杜兰德拍卖行声誉受损却也是因为他,拍卖行也很有可能会因此而一蹶不振,实在分不清应该是愤恨还是痛惜。

    半天时间,就出了三条人命,每个人都差点背负上杀人的嫌疑,虽说现在案子真相大白了,可却没有一个人感觉轻松了。除了有感仇恨带来的灾难,不光将被害者吞没,连想要报仇而杀人的元凶,都同样淹没在仇恨的死亡洪涛之中。

    人虽然都死了,可还是要总去尸检,办理后续事宜,波尔波让手下巡捕将尸首拉回工部局下设的殓房验尸,巴勒斯则指挥手下人收拾拍卖厅残局。

    所有在场的亲历者,无一例外,全都要录一份详细的口供,之后便一位位被巴勒斯和老蔡送出洋楼大门。

    这次拍卖会成了一场为了杀戮而办的闹剧。几乎所有持宝人,都解除了与杜兰德拍卖行的拍卖合约,拿回了自己的古董珍玩。

    就算是今天拍卖会被拍出的物件,也无一例外,全都被要求退回原主,毕竟得知了拍卖行之前卖假画的行为之后,所有人都对这家拍卖行的信任度大打折扣与,甚至可以说是跌至冰点。

    巴勒斯只能无奈陪着笑脸,退还拍卖品和佣金,未来杜兰德拍卖行何去何从他自己也无从知晓。

    至于那尊黑玉錾金大黑天造像,被当成证物送到了法国工部局。虽说许凌峰声称黑玉造像是他家的东西,但他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这造像又是鲁正雄拿来拍卖的,虽然鲁正雄家里妻妾成群还有一群子女,可他死了之后,这些人光顾着争家产,谁也没空管这尊不吉利的造像。

    况且鲁正雄和拍卖行签订了委托拍卖的合同,他人死了之后,造像被充当证物,就算领回来也要先放在杜兰德拍卖行。

    波尔波从一开始仰着脸看人,一身傲气变成后来全无自信,但是身上督查长的劲儿还是要端着。他虽然要求所有人对这次的案件守口如瓶,不要向外泄露,但是死了三个人,在场这么多人,又怎么可能挡住悠悠之口呢!

    韩大胆儿这次来拍卖会,一方面是想调查《沉睡少女》的持有者,另一方面是想查探那面镜芯,既然事情都了结了,他也不想跟这案子扯上什么关系。这时又想起之前因为红堡案,英租界工部局投诉他越权办案。

    他虽然根本无所谓,但是免得麻烦,所以便对波尔波道:

    “案子破了,你也不用在报告中提到我,我只是给了你一些协助而已!”

    其实波尔波本就想把功劳拦到自己身上,但是在这场这么多人,即便手下不说,也难保韩大胆儿人等人不会外泄,此时听到韩大胆儿的话觉得甚为合意,便端着督察长的架子,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说道:

    “嗯!十分感谢你在这个案子中的协助!”然后便依旧趾高气扬地带着手下离开了洋楼。

    严致一、张曦和高敬晖还有老蔡几个人各自和韩大胆儿道别。

    高敬晖还打趣道:

    “希望下次见到韩警官的时候,不会又是在这种场合!”

    韩大胆儿想去医院看看狗少和叶灵的伤势,梅若鸿也要一同前往。

    王维汉此次前来一无所获,他急于得知镜芯的下落,听韩大胆儿提起黄袍老祖盗镜中毒的事儿,得知镜芯还在贝特朗带着那个女伴手中,于是就想跟着去看看,韩大胆儿也并没拒绝。

    此时,许凌峰已死,谢安变得有恃无恐,没有原告,也没有证据,对于当年的灭门案,根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内斗闹掰的眼中钉鲁正雄也已经死了,他现在更觉神清气爽,走路一摇三晃。

    他本就长得像个无常鬼,现在更像是得了阎王爷大令的丧门吊客,走路都横着晃,放眼看去,活人里就没有他怕的。

    只可惜他高兴了没多久,有天夜里他家里忽然发生大火,睡得正熟的谢安一家全都葬身火海,而同一时间,工部局的证物房也发生了件怪事,那尊被当成证物的黑玉錾金大黑天造像,突然就不翼而飞了,去向就此不知所踪……

    韩大胆儿和梅若鸿离开杨楼之后,先去了趟医院,探望叶灵和狗少。一路上,韩大胆儿却在一直思量着,许凌峰死前所说的那几个字。

    “……右手……十字……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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