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污秽人偶（上）
在贝尔·塔比特的陈述结束后过了十几秒，随着“咔哒”一声，留声机停止播放，声谱从凹槽弹出。
黎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叹道：
“人渣啊……”
“这个评价很中肯。”维因将声谱抽出，放在一旁，“也不难理解为什么詹姆斯会对威尔逊·斯威夫特抱有强烈恨意，在17年后依旧展开了复仇。”
“换成任何人，被迫参与施虐，自己亲手杀死了一个人，而后又在胁迫下背了所有的锅，在暗无天日的底狱待了好几年，最终还发现对方开出背锅条件的只是空头支票……”黎昂道，“换做是我，也会赌上一切去复仇。”
“对了，詹姆斯的家人呢？”
维因拿出通讯终端，登录进肃正局数据库：“在詹姆斯入狱后，他的父母因欠款不还被收缴所有财产，被迫搬到贫民区，几个月后感染了失魂症，被‘清理’掉。而他的妻子和女儿则在詹姆斯入狱三年后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不会被贝尔那伙人给……”
“不排除这个可能。而且，詹姆斯父母死亡、妻女失踪都是在詹姆斯越狱前发生的，大概有人将这情况告诉了他，这才让詹姆斯选择越狱，并通过某种手段掌握了魔法，进行复仇。”
这么一来，问题又回到了那一点：詹姆斯·韦恩斯利是怎么掌握魔法的。
魔法不是大白菜，也不是刻苦努力就能掌握，它需要极高的个人天赋和足够的培养材料，这些都不是詹姆斯一个逃犯能搞定的。
那么，疑似帮助他的那个人，伊恩·莫提雷，在这一切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关于这一点，或许伊恩大学期间的导师，卡尔森·曼西斯能为我们解答。”维因掏出灰银怀表，“对他的询问即将开始，我们可以去旁听。”
回到审讯室附近，房间里的受审者已经从贝尔·塔比特换成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卡斯帕斯大学医学院教授卡尔森·曼西斯。与贝尔的紧张无措不同，卡尔森仪态端庄，双手交握放在桌上，仿佛对面的肃正局专员是他的学生，而卡尔森此刻正准备听取学生的答辩。
专员将留声机调整好位置，插入声谱，在清了清嗓子后，拨下录制旋钮。
“曼西斯教授，我们这次请您来，是希望了解您的学生，伊恩·莫提雷的有关信息。”
面对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肃正局专员的用词还是比较委婉，没有咄咄逼人，营造压迫感。
“伊恩·莫提雷，当然，我记得这个名字，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医学院任教，这样一位不用我过多操心的优秀学生，我很难忘记。”卡尔森语气平淡。
专员点头：“那您一定记得，这位莫提雷先生在12年前不辞而别，随后一直处于失踪状态。”
“是啊，那时我相信，以莫提雷的资质，虽然他还只是个实习讲师，但在30岁前评选为副教授并非难事，听说他的离职，我感到很……惋惜。”
“请问您和伊恩·莫提雷的关系如何。”
“平平淡淡。如我所说的，莫提雷很有天赋，虽然我有心教导他，但伊恩·莫提雷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我虽然是他的导师，但我和他的关系并不比他的其他授课教师好到哪里去。”
“那么，请问您清楚伊恩·莫提雷在卡斯帕斯大学医学院辞职后的动向吗？”
卡尔森挺了挺腰板，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肃正局都不清楚的事情，却抛给我，会不会显得有些为难了呢？”
“请正面回答。”
“好吧。”卡尔森叹了口气，“很抱歉，我并不清楚我曾经的学生兼同事，伊恩·莫提雷的去向，但对于他为什么突然辞职，又销声匿迹，我想，我能提供些线索。”
“请讲。”
“能让我点根烟吗？年纪大了，我需要一些刺激来辅助回忆。”
专员抬手，很快，审讯室外传来一包未拆封的纸烟，专员打开包装，从中抽出一根，端详一番后递给卡尔森，用打火机帮他点燃。
卡尔森叼着烟深吸一口，吐出一片烟雾：
“事情要从12年前说起……对，就是他辞职的一个月前。”
“一天夜里，我为了追踪观测实验数据，在医学院实验室待了很久，直至半夜。实验结束后，我返回办公室取我的东西，却发现办公室的门敞开，伊恩·莫提雷独自一人身处其中，正翻箱倒柜寻找着什么。”
“我担心他心怀不轨，没敢直接出声，而是躲在一边观望，却看见伊恩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我的柜子，从中取走了一份我秘藏的研究资料。”
“研究资料？”肃正局专员蹙眉，“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类型的研究吗？”
“当然，我说过，我会配合。”卡尔森点头，“那份研究资料并非出自我手，而是我从他人那里高价购得的一份实验报告，题为《魔能自律回路的初步探究》。”
无论是卡尔森对面的专员，还是单面玻璃外的一行人，全都一脸茫然，“灵能自律回路”，那是个什么东西？
只有一个人倏然拍手：“原来如此。”
“什么玩意儿？”黎昂看向维因，“你又懂什么了？”
“灵能自律回路啊。”
“你知道这是什么？”
维因打了个响指：“当然，虽然我不是巫师，但我对这大名鼎鼎的天马行空的设计蓝图，还是略知一二。”
审讯室内外，维因和卡尔森以不同的话语，向众人解释了“灵能自律回路”究竟是为何物。
“在约50年前，电磁科学刚刚兴起那段时期，一位居于西境的高阶巫师在构建出一个奇妙的电磁法术模型后，提出过一个有趣的设想——假如以电力代替精神力，以电信号代替咒语，能否制造出一个可以替代施术者、自决施法的魔械装置？”
“电力的质量比不上精神力，却有着大多数低阶施术者无法比拟的续航优越性；电信号更是比大多数吟唱都要快速，假如这个装置真的能起效果，魔法对于普通人而言就不再是难以触及之物，到时候，只要能装上这个装置，就可以施展法术。”
众人沉默，这种装置前所未闻，可以说，这种装置一旦出现，魔法对于普通人而言就是枪炮这类可以随意驱使的凡俗工具。
巫师满大街跑？拜托，这里不是霍格沃兹。
“然而很可惜，在座的各位都知道，魔法需要灵魂与虚界产生共鸣，而魔械装置没有灵魂，又怎能成功施法？在那位高阶巫师领衔的团队中诞生了第一代产品模型，但毫无疑问是失败的。”
“那位高阶巫师并不蠢，在研究中自然也摸索出了问题所在。因此，他对装置做了些许改进——既然缺少灵魂，那就给它灵魂，不就行了？”
“所以，第二代自律回路，不再是单独的魔械装置。将回路植入人体，与人的灵魂接入，将灵魂作为信号发射站，借其为载体强行与虚界进行共鸣，进而施展法术，这一代作品被命名为‘灵能自律回路’。虽然由‘人使用工具’变成了‘工具使用人’，但毫无疑问，这个设计获得了巨大成功。”
“只需要将设计好的电信号设置进自律回路，施法者不需要吟唱，不需要消耗精神力，只要摁下对应的按钮，法术就会瞬间成型。无需担心吟唱超频，无需担心精神力枯涸。就算是小孩，也拥有了轻松杀人的能力。”
“只是，这个研究还有两个问题没有被解决。其一，是过载问题，由于装置搭载于人体上，其运行时，电流会通过人体全身，带来巨大的痛苦，犹如接受电椅审讯，恐怕自律回路没‘自律’太久，使用者就成了一块烤肉。”
“其二，是侵蚀问题。巫师面临的一大困境，就是虚界对自身灵魂的侵蚀。他们施法时付出的精神力，不仅仅是法术的消耗，也是将自身精神、灵魂上被虚界侵蚀的部分割裂出去，抛还给虚界。而灵能自律回路只是消耗电力完成法术构建，施法者自身被污染的部分未能割裂抛弃，来自虚界的侵蚀污染附着在施法者身上，最终将施法者的灵魂侵蚀吞噬，化作虚无。”
“这两个问题还没被解决，那位高阶巫师就因为这一项研究被肃正局列入猎杀名单，最终迎来死亡。‘灵能自律回路’也被列入灾厄序列的‘个体级’灾厄，并有了新的名字——”
“‘污秽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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