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偶遇
随着装饰有华丽雕文的实木大门被推开，会议室内的人都站了起来。
“您好。”为首的官员走向进来的一行人，“我是……”
“多余的话就免了，先生。”来者面无表情地握了握手，“我是霍恩洛厄公爵派遣的代表，而您是摄政王的代表，我们只需要知道彼此的这层身份就行。”
摄政王代表挤出个笑容，虽然跟这帮东境的人打过不少交道，但他还是没法习惯这帮人的处事作风。
认真、严谨，追求效率，这是绝大多数人对东境人的印象。但要这位代表说的话，这个印象实在是有太大的美化成分，他们认真严谨到有些古板、刻薄、不近人情，在他们面前几乎不存在任何闲谈，一切以公事为主，也只以公事为主。
相比之下，从西境来的人显得多么可爱，虽然凯斯维特的代表会给他们送上价值不菲的小礼物让他们差点以为这是在贿赂，而索伦芬的代表更是乐意谈天说地，往往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们还在谈某位贵族的绯闻，久久不入正题。
不过和东境人谈判倒也不是最糟的，代表最讨厌的是被安排和北方来的人会面，这意味着不仅中央大区原本的要求总是无法达成，而且北境人还会乘机索求一些物资和优惠，真是什么都捞不着还得倒贴一笔。在谈判代表内部，会把歌利特公爵的代表称作“乞丐”，因为他们总是来中央大区要饭。
随着双方落座，摄政王的代表轻咳一声，将准备好的文件递给对方：“您知道，由于中央大区最近受到‘巨神工业危机’的波及，情况有些糟糕，所以希望霍恩洛厄公爵阁下能给予我们支援，这是我们拟订的条款……”
东境代表面无表情地接过文件，开始翻看起来，摄政王代表甚至无法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任何表情变化。
良久，东境代表放下文件，道：“你们的要求有些过分。”
面对这么直白的话，摄政王代表尴尬笑笑，但还没等他继续补充，对方就递过来另一份文件：“这是我方开出的条件。”
唔，东境人都效率果然很高……摄政王代表接过文件，细细阅读起来。
几分钟后，他猛然抬头：“你们要在中央大区驻军？这不可能！”
“准确来说，是在君临城外驻军。”东境代表的语气平淡，好似在说“我今晚要去你家吃饭”。
“我们不可能接受这一点。”摄政王代表摇头，“不仅是摄政王，其他大公爵也不可能允许霍恩洛厄公爵能够随时进军君临城。”
“然而‘巨神工业危机’说明了贵方政府的无能，如果在东境，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东境代表冷声道，“公爵阁下严重怀疑你们的摄政王是否有能力继续托管中央大区。”
摄政王本该是整个联合帝国的摄政王，但在东境代表的口中，已经成为了“你们的摄政王”，管辖的地区也仅限“中央大区”。
摄政王代表沉默一会儿，道：“你们的要求，我们不可能接受，要知道，凯斯维特那边给出的条件更加优厚，没有……”
“凯斯维特？我已经和他们谈过了。”东境代表拿出另一份文件，“经过我们的协商，可以组建联合驻军，各方都派兵参与。”
联合驻军？这帮大公爵不是应该势如水火吗？摄政王代表呆滞地接过这份文件，只见上面赫然有数位公爵代表的签字。
霍恩洛厄、凯斯维特、索伦芬、伊斯蒙顿、沙赫兰……就连安伦佐和歌利特也同意了？！他们两方可是经常接受中央大区的支援，是铁打的保皇派啊？这么多年的物资都喂狗了？
八位大公爵派遣的代表中，居然有七位已经同意了这个草案，唯一不在此列的斯图亚特公爵……呵呵，据摄政王代表所知，他们往往不会表态，只会在最终表决时跟着多数方走，是墙头草中的墙头草。
“我想，大公爵方都没有异议。”东境代表道，“就算你现在转向和其他大公爵代表谈判，他们也会附加这一条款。”
摄政王代表心头如坠冰窟，他知道，这次大公爵是铁了心要扳倒摄政王政府了。
摄政王政府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一个错觉，那就是他们代表的依旧是帝国中枢，代表着考洛瑟皇室，但其实在大公爵看来，皇帝是皇帝，摄政王是摄政王，他们过去或许臣服在皇帝的权威下只敢搞些“纠纷”之类的小动作，但皇帝已死，正统继承人不见其踪，在他们眼里，摄政王只是个篡夺权力的跳梁小丑，平时可以让他蹦哒蹦哒，但如有必要，大公爵们便会一起将摄政王拉下台。
“选帝议会即将召开，你们不能……不能在这时候……你们还需要摄政王阁下来维持秩序。”
“不，你想错了。”东境代表摇头，“正是因为选帝议会即将召开，所以大公爵们要先把场子给清出来，将霸占皇位的小丑给踹走。摄政王以为立法禁止大公爵们进入君临城，就可以高枕无忧？他太天真了，就算被禁止进入君临城，大公爵们也有足够多的合法手段让君临城‘迎接’他们进来。”
“摄政王或许是一个杰出的律师，一个优秀的政客，但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强者。律师和政客习惯在条条框框中钻空子，但还是依赖于条条框框，而真正的强者……会把规矩打碎，然后塑造成适合他们的模样。”
摄政王代表吞吞口水，最终露出勉强的笑容：“这不像是你们会说的话。”
“嗯。”东境代表居然赞同了这一点，“这是我见过的一个人对摄政王的评价。”
……
“照你这么说，摄政王必输无疑了？”
套房里，黎昂翻着手头的过时报纸。
陆行舰上自然没有“新鲜”的报纸，想要了解外界新闻，只能通过广播电台，而且这广播还时不时没有信号。黎昂只能从阅读室借来一些过期的报纸看看过去的新闻。这艘陆行舰上不仅有《帝国公报》这种全国性质的报纸，也有一些地方性报纸，可以让他了解到其他城市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倒也不是必输无疑。”维因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嘴里，“只要找到罗塞塔，并且把罗塞塔掌握在自己手上，再打着‘公主尚不熟悉政务’的名头以首相之名继续摄政，他自然也就不必担心大公爵‘逼宫’。”
“但罗塞塔不是跟着‘弑君者’7号到处跑嘛……”
“还有一个方法，直接正面击穿大公爵的军队，自然四海皆臣咯。这可是连复兴皇帝都没达成的伟业，能有此番实力，抛去其他因素，摄政王倒也有了称帝的资格。”
“这更不现实啊……”黎昂翻了个白眼。
“谁叫摄政王要实力没实力，要正统没正统，甚至在民间还有很大‘谋划弑君’的嫌疑——虽然他也确实参与了刺杀皇帝。”
“呵呵，弑君的主谋可坐我对面呢……”
陆行舰已经行驶了三天，按照既定计划，大约四天后就能抵达瑟谷。
黎昂继续翻阅手头的报纸，很快翻到了头，他收起桌上的一沓，道：“我把它们送回阅览室。”
“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点零食。”
“要吃就自己去拿。”
“这是老板的命令。”
“呵呵……”
黎昂将报纸夹在腋下出了门，熟悉地走向阅览室，这几天他的娱乐活动就只有阅读和听广播了，而比起时不时就沙沙哑了火的广播，还是看书看报更好。
走到一个拐角处，一道人影突然窜出，黎昂猝不及防，虽然没摔倒在地，但随着力气一松，报纸掉到了地上。
“抱歉！”对方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帮黎昂收拾报纸。
虽然这人带着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还戴了个墨镜，但听到有些耳熟的嗓音，黎昂很快认了出来：
“……公主殿下？”
对方身体一顿，接着立刻站起，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地直接撞到了附着身子的黎昂的鼻子，黎昂鼻子一痛，下意识捂住，但再抬头时对方已经溜之大吉。
本来还不是很确信的黎昂这下肯定对方就是罗塞塔公主了。
罗塞塔不是跟在7号和乔安娜身边吗？怎么会在这艘陆行舰上？
等等，既然7号和乔安娜准备刺杀维因，说不定他们也跟着上了这艘陆行舰？
一想到这两个刺客，有着绑架他意图的刺客也在这艘陆行舰上，黎昂顿时感到一阵紧张不自在，匆匆收拾好掉在地上的报纸，跑到阅览室，把报纸还了回去。
这次他都没再借其他书报，准备回去告诉维因这事，结果刚出门，黎昂担心的事就发生了——乔安娜站在他面前，露出友好的微笑：“你好。”
黎昂：“……你好。”
乔安娜道：“别紧张，我不会绑你走的。”
黎昂：“……我谢谢你啊。”
他还真怕这俩刺客脑子一热把他给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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