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痕迹
房间里很温暖，甚至可以说有些闷热。空气中传来一股烧焦的气味，刺激着黎昂的嗅觉。
这种气味对于前世几乎十指不沾阳春水、今生刚刚研习厨艺的黎昂来说并不陌生，他好几次将锅里的肉排烤焦，获得了维因“你是要把厨房给烧了”的评价。
但看清这焦味的源头时，黎昂不由得感到一阵反胃。
在房间的一角，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全身上下都是黑碳。黎昂在报纸上见过这位钦差大臣斯威夫特，他是个白皮胖子，和角落里这具几乎被烤干了油脂的焦尸没有半点相似。
人类看见同类的尸体必然会感到不适，这是一种本能的警告，预示环境的危险。就算在游戏里看过更加重口味的画面，亲眼见证这么一具尸体，生理上的反应依旧让黎昂泛起一阵强烈的反胃感。
“喔，烤肉。”
维因这没心没肺的一句恰到好处地刺激到了黎昂，他干呕一声，扶住墙壁：“你这家伙……”
“你不觉得很像吗？”
“……”
比起脸上带笑的维因，神色冰冷的佐伊专员反而安抚黎昂道：“深呼吸，调整自己状态。”
“好……”
做了几次深呼吸，黎昂终于缓过气，而维因和卡尔森已经凑到了尸体边上。
“看上去是被活活烧死的。”卡尔森叹息一声，“至于有没有其他伤口，就得进行尸检了。”
维因摸摸下巴：“钦差大臣死前没法自由行动，恐怕连动都动不了。”
“此话怎讲？”
“这里有扇窗户，一般人如果身上着火，肯定慌不择路地到处乱跑，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在这种情况下，一扇这么大的窗户放在这里，九成的人最终都会选择跳出去。”
卡尔森带上了橡胶手套，对着尸体摸索一阵，道：“他的四肢都被打断，至于是火烧起来前还是烧起来后，需要进一步检查。”
黎昂还是没法直视这具焦尸，只好从其他地方入手进行观察：“墙上的黑灰也表明被害人烧着的时候，一直都在这个位置没怎么动过。”
火焰燃烧时产生的烟会污染周围的环境，而墙上的黑灰只在尸体附近分布。
“凶手进入这间卧室，打断了斯威夫特的四肢，然后让他熊熊燃烧起来。”维因蹲下身，“显而易见的推测。”
“我们也得出同样的结论。”佐伊低头做着笔录，“我希望你们能提供更有价值的信息。”
“好吧。”维因打了个响指，“更有价值，比如，这火是怎么燃起来的。”
黎昂看了看地板：“就算钦差大臣的体脂率比较高，但也不至于一把火就能自燃，按理来说，得在他身上浇点易燃物，比如汽油……但地板上很干净，空气中也很难闻见汽油刺鼻的气味。”
“我们检查过，这里没有汽油、柴油、长驱油等易燃物。”佐伊道。
“所以，就得考虑非凡手段了。”维因道，“放一把火，不少神迹谱系的非凡者都能做的到，逐日、风暴、黄金，而门扉谱系，也能通过‘记录复刻’释放火焰，无论是其他非凡者的火还是自然界的火。”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魔法。”佐伊补充道，“巫师们的手段更加繁杂。”
“这就是我的工作了。”卡尔森从黑色长袍里抽出一支紫色药剂，面向众人，“如各位所见，我对炼金术略有研究。”
炼金术师？
黎昂记得这几天看过的书中，提到过这个群体，他们是巫师的一类。炼金术师分为很多派系，有研究带有非凡力量的机械——魔械，有研究各类非凡药剂——魔药，有研究制作非凡道具——奇物，还有一小部分痴迷于生命炼成。
可以说，炼金术师就是巫师中的工匠，做着最现实的活计。
“这是我研究的一种魔药，能够检测是否有魔法痕迹存在。”卡尔森介绍道，“使用方法很简单，将它涂在物体表面就行。”
维因摸摸下巴：“原理是检测虚质？”
“正是。”
黎昂不明所以：“虚质是什么？”
“你还没看到那一部分？”维因瞥了黎昂一眼。
“还没有。”
与非凡力量相关的书籍相当晦涩难懂，黎昂也就挑了几本看了看最前面的序言和概论，然后就弃置一边了。他当下主要看的还是介绍这个世界基本常识的书籍，比如基础科学、历史和地理，这样在日常对话中黎昂不至于暴露太多问题。
维因解释道：“这与魔法的作用机理有关。正如我先前所说，巫师通过吟唱咒语，引发虚界波动，从而在现实复刻某种现象，与门扉谱系有异曲同工之妙。”
“实际上，我更喜欢把这个过程称作‘模拟’而非‘复刻’。”卡尔森道，“魔法的原理，是模拟出类似的效果，而非将过去再现。”
“这……有什么区别吗？”黎昂挠挠头。
“区别在于，门扉谱系是拍下了照片，而魔法则是进行绘画。而绘画需要的颜料，就是虚质。你相信无中生有吗？”
“无中生有？”这个话题来的太突然，搞得黎昂一愣一愣的。
“虚界的本质是虚无，不存在于现实。而它若想对现实造成影响，就得有个介质。虚质，就是虚界在影响现实的过程中，无中生有创造的介质。换而言之，必然有虚质产生，然后魔法才能起效。”
“对虚质的研究也是秘巫中的一大论题，你不需要知道的太多，目前你只需要知道，任何魔法都会留下虚质这一痕迹，而检测是否有虚质留存，虚质的密度是多少，也是判断痕迹是否由魔法造成的重要依据。”
说着，卡尔森用一支小刷子沾了点药水，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尸体表面。
“我制作的药水能与虚质发生反应，产生微光——就像现在这样。”
黎昂强忍着不适看过去，只见那块被涂抹的部分发出了些许荧光。
卡尔森带的药水不足以涂满整个尸体，但在多处进行检测后，基本可以确定，虚质遍布钦差大臣尸体全身。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钦差大臣是由魔法创造的，那就是烧死他的火焰由魔法产生。
维因摸摸下巴：“看来我们可以初步确认，凶手是一名巫师了。”
佐伊眯起眼睛，脸色更加不善：“可恶的巫师……抱歉，曼西斯博士，我没有在说你。”
黎昂通过书籍知晓，联合帝国与秘巫同盟自古以来关系不善。双方爆发过两次战争，不过两次战争秘巫同盟都是以战败收场，这才退居到大陆一隅，无法和如日中天的联合帝国相提并论。
至于战争的具体信息，书中并没有阐述，似乎与秘巫同盟相关事宜较为敏感。
“无妨，无妨。我从未接触过秘巫同盟，炼金术全靠古籍自学，并没有巫师的身份认同。我觉得我其实是个对炼金术有点研究的大学教授，而不是什么炼金术师。”卡尔森并不在意佐伊对巫师的敌意。
“对了，曼西斯博士，你的药剂能否用在其他地方，比如门锁？”佐伊想起另一件事。
“当然。”
在佐伊的带领下，曼西斯将药剂涂抹在精妙的机械锁上，很快，同样的荧光痕迹浮现。
看来这道锁也是被魔法打开的。
“接下来，我会对尸体进行解剖。”卡尔森走到房间的一角，拿起工具箱，“这里不比手术室，但尸体情况不佳，贸然挪动恐怕会造成更大的伤害，破坏原有痕迹，所以只能将就了。”
作为大学教授，卡尔森似乎很喜欢在行动时讲述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黎昂脸色变了变，解剖……
“你，看不下去就出去等着。”维因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外面也有事情可以做。”
“行。”
黎昂求之不得，赶紧退出房间，深感那些医学生心理素质之强大。
卧室外，几个专员凑到一起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黎昂呼吸了口不带焦味的空气，然后看见那位马歇尔专员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对，就是你——其他人继续干活。”马歇尔招招手，“维因·诺耶斯的跟班，还是说助手，对吧？我有话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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