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一年好景君须记 人生看得几清明
周归一自然推说不会，说：“真的，我不会喝酒。”
“鼓眼睛”不依，说：“男人不喝酒，白在世上走；男人不喝酒，只能到蜀州不能到大宥。”
叶如茵嘀咕了一句，说：“这又不是蜀州大宥……”
官姐也跟着嘀咕了一句，说：“看，又在东扯西拉的。”
“鼓眼睛”很有些不满，却不还口，只是硬要周归一喝酒。
叶校长既不解围，也不火上浇油，说：“这位周同学，可是大才子，农学院的高材生。”
“鼓眼睛”乐了，说：“烟出文章酒出诗。我敬大才子、高材生，总得给一份面子吧。”
周归一推脱不过，只得站起来，喝了一杯。
这酒是楚城生产的“雁牌”保健酒，略带淡淡的黄色，有些中药味。
酒一下入喉，周归一就觉得喉咙火辣辣的，恨不得吐了出来。
“鼓眼睛”干了一杯，说：“爽快。不瞒大家说，我也曾有一个作家梦，也喜欢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的。来，我们再走一个。”
周归一又要喝，叶如茵拦住了，说：“光喝不吃菜，伤身。”
“鼓眼睛”心有不悦，说：“好事成双嘛，走一个。”
周归一见气氛不对，便一仰头，又干了。
叶如茵连忙夹了菜，往周归一碗里送，又舀了一勺汤，说，吃点菜、喝口汤、压压酒。
周归一心生感动，偷眼看去，只见叶如茵脸色红润，鼻翼光光滑滑，睫毛细细长长；颈项上的汗毛细细密密的；领口下，那隐隐约约的乳房似乎大了一些，鼓胀着粉色的乳罩……
周归一顿时觉得轻松起来，脸上也热乎乎的，胆子大了一些，索性脱了短大衣，只穿了毛衣，走到“鼓眼睛”身边，说：“不怕笑话，我不是什么大才子，也不是高材生。我只是爱好相术之类的。今天，托叶校长的福，沾我同学的光，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吃到的如此丰盛的佳肴；借花献佛，我来敬领导一杯。”
“鼓眼睛”说了声“笑话我不是”，也不推辞，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周归一也喝了，说：“好事成双，再敬一杯。”
“鼓眼睛”却不肯喝了。
叶如茵见周归一有些酒量，说：“赵哥，怎么啦？是瞧不起我们这些穷学生？还是怕官姐不同意？”
官姐连忙说：“我哪里管得人家？！”
“鼓眼睛”不在意，说：“我想起一首诗，苏轼的，助助兴如何？”不待回答，便抑扬顿挫地背诵起来：“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不可否认，这“鼓眼睛”咏颂得极是有味。
周归一也不客气，脱口而出，说：“也是苏轼的。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不喝不行吧？”
当时，周归一的神情一定是倔强而无辜；初现俊逸的身形，青春逼人，给人一个不错的印象。
周归一看到叶如茵眼睛亮亮的，冲着“鼓眼睛”说：“喝啊，哪有大的怕小的？”
“鼓眼睛”拿起面前的酒杯，说：“好。不过，小杯小杯地喝，不够痛快。一人一大杯，怎么样？”
那酒杯，是高脚玻璃杯，斟满酒，大约有半斤。
周归一一时兴起，也是不知高低，说了声“行”，就斟了酒，举了满满当当的酒杯，“咕咕”地干了，亮了亮杯底，说“先干为敬”，人却有些站立不稳，摇晃了一下。
“鼓眼睛”伸了伸舌头，说：“没有碰杯，这不算数……”
叶如茵皱了皱眉头，说：“切，懒皮。”
官姐也说：“无赖。”
周归一舌头有些打结，说：“一马既出……四言难追。”
叶校长只顾埋头进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说：“小酒怡情，小酒伤身。就此打住，怎么样？”
“鼓眼睛”借坡下驴，说：“对对，打住，打住。”
官姐似乎越发小看了“鼓眼睛”，说：“亏你还一个男人，你看人家醉而不倒、腐而不朽、垂而不死。你呢？哼！”
周归一脸上笑眯眯的，心却跳得厉害；想到马大爷还在门房里，不由得暗自叫苦不迭。
“鼓眼睛”不曾搭腔，只是坐在那里，朝那官姐看。
俗话说，酒品看人品。一个偷奸耍滑，一个淳厚无邪；一个工于心计，一个坦坦荡荡，叶如茵大约是从这时候起，开始喜欢周归一了。
叶校长放了筷子，扯了上衣的下摆，对着身边的“鼓眼晴”说：“说说看，这大学之间转学好不好办？”
话入正题，“鼓眼睛”来了精神，说：“大学不比小学、中学。中小学生转学，难度也是有，但不大。比方说，一个孩子读小学时，父母调到另一个地方去了，这个孩子就可以以父母工作调动为由，转到当地去；如果这个孩子到了高中，他的父母又调到了新的地方，这孩子同样可以以父母工作调动为由，转到新的地方读高中。但是……”
官姐有些不耐烦了，说：“在叶校长面前，你就别转弯抹角的，直接说，能不能转？好不好办？”
“鼓眼睛”不理也不恼，继续说：“但是，这孩子一旦读大学，有了未婚妻，我只是比方，却不能以将要结婚为由，转到他的未婚妻所在地读大学。所以，大学之间相互转学，麻烦得很……得有正当的理由。”
叶校长“哦”了一声，眉头却微微皱了一下。
周归一强压着酒劲，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说：“什么理由才是正当的？”
“鼓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借口的理由，就是正当的理由。”
官姐更加急了，问：“什么理由不是借口？”
“鼓眼睛”又一字一句地说：“凡是借口的理由就是不正当的理由。谁想转学？如果是如茵妹妹要转，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周归一正欲答话，叶如茵用脚踩了周归一一下，说：“是不是不舒服？我给你倒茶去？”
这时，一个高挑个子的女服务员进到了包间，迈步轻盈，径直走到“鼓眼睛”身边，伏身下来，低声说了些什么。
“鼓眼睛”好像很受用，“嗯嗯”地直点头。片刻，那女服务员抬头挺胸地走了。
正疑惑间，“鼓眼睛”站起身来，说：“叶校长，我得到隔壁敬个酒，有几个朋友在。”
叶校长点了点头，说：“行。我们也吃好喝好了，先走吧。”
“鼓眼睛”不肯，说：“那怎么行呢？”
眼睛直往门口看，果然就见刚才那高挑个子女服务员又进来了，后面跟着两个女服务员，一个端着茶具，一个提了茶瓶。
高挑个女服务员柔声软语地说：“这是楚城上等的好茶，名扬天下，赵老板，请大家品味品味。”
“鼓眼睛”又低声对叶校长说了几句话，又转向众人，说：“那我先过去一下，马上就来。”
这茶确实是好茶，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周归一想起老家的大叶茶，只几片，放入土茶壶里，冷却后，清凉清凉的。喝上一大碗，心神舒畅，俗称“三匹罐”。
眼前的盘子里还配有点心、水果。点心是桃酥、麻糖、饼干之类；苹果则削了皮、切成片，插了牙签；葡萄一粒一粒地晶莹剔透，紫亮紫亮的。
周归一只顾喝酒，肚子还不曾吃饱，又不敢言明，难受得很。
叶校长喝了口茶，说：“看来，转学是可以办的。那么，你转学的理由呢？”
官姐一听周归一要转学，说：“楚城不好？”
周归一口里含着葡萄，有些费力地说：“好啊。可是，我不习惯。”
叶校长想了想，说：“哦。这算不上理由的。”
叶如茵笑了笑，靠在叶校长的身边，说：“比如这酒，周归一不想喝，赵哥要敬，他就得喝，哪有什么理由？”
叶校长也笑了笑，说：“比方这酒，我不想喝，人家敬，我不喝，因为我有不喝的理由。”
周归一不甘心，说：“转学后，我能更安心的学习。”
叶校长摇了摇头，说：“这更不是理由？”
官姐接口道：“叶校长，我的话，他可能不听，他最听您的话。管他什么理由啊。编一个不就行了吗？！”
是啊，你说楚城不好？是因为你不了解楚城，怎么能说这地方不好呢？你说楚城农学院不好？你不了解楚城农学院，又怎么能说楚城农学院不好？
周归一心里堵得慌，酒劲涌了上来，眼皮直打架，瘫软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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