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两百九十二章 责骂（六千四百字）
二零零五年九月十五号这天，在互联网上发生了一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情，那就是号称国内最大的两个网络社区的天网社区以及QQ空间前后脚都进行了紧急停机维护。
互联网界，尤其是被楚城幕折腾得半死了的几家杀毒公司的老板，一个个都闲得蛋疼似的，端着小板凳全程各种看热闹。被楚城幕折腾得最狠的裘伯君和王芷，据说在得知天网社区紧急维护以后，都在办公室里笑出了声。
出于对楚城幕的重视，这几家公司的老板私底下都对这个异军突起的小年轻有过不少了解，自然也就知道了最早在互联网上玩水军的老祖宗就是楚城幕本人。此刻看见楚城幕被人用水军冲了，一个个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连藏都藏不住。
有的人在看热闹，也有人在网络中观察着楚城幕的每一步举动，比如说今年一心扑在盒子上了的程天桥和远在鹏城的小马哥。这两个有意无意都吃过楚城幕不小闷亏的人，都在好奇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以这两人的目光，自然看得出这个所谓的渝华校友的艳照，乍一看只是一起普通的八卦艳闻，实际上后面动用的水军并不在少数，而且冲的就是楚城幕的天网社区。毕竟周一大上午的，就算天网社区的社交属性再强，也不可能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就几乎散布得哪哪都是。
只是散布这条消息的人，刻意在这个八卦中增加了卫栖言和楚城幕的私交关系，以及吕筱筱本人曾经还害得男孩子为她争风吃醋丢了性命，才使得这个八卦多了几分博眼球一般的趣味性。
楚城幕这种如临大敌一般的表现，却让两人多少有些看不懂，毕竟这年头这种尺度的照片互联网上比比皆是。更何况楚城幕的公司到现在，一家上市的都没有，也谈不上会影响股价。就算天网的社区因为社交属性的缘故传播的比较广泛，可那些中文论坛到现在不还堂而皇之的把这些大尺度的帖子置顶着的么？
出于谨慎，鹏城的小马哥在天网社区停机维护以后，也选择了跟进。只是这一跟进不要紧，小马哥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自己的QQ相册里的淫秽图片多得惊人，顿时打消了看热闹的念头，叫来了技术部门，开始了大规模的排查。
四个小时后，眼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风尘仆仆的楚城幕才回到了天网，仲卿卿这次没有选择跟随他回到董事长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监察部。看到楚城幕黑着脸回来了，公司的员工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什么地方碍着了这个平时很好说话的大老板的眼，让他给自己穿了小鞋。
走进办公室，楚城幕把西装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然后直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拿起内线电话，分别给白方禹，洪成安，林海浪以及刘畅各自打了个电话。
不多时，已经得知楚城幕回公司了的白方禹首先走进了办公室。
“坐吧！”在车上待了四个小时，楚城幕的火气已然消散得差不多了，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办公桌前面的白方禹，向他丢了一颗烟，示意他坐下。
白方禹闻言，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香烟，坐在楚城幕身前，然后低头把烟点上，说道：
“老板，这次的事情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事情在网上发酵了足足半个小时，我都没有发现，后来发现了也没能引起足够的重视，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
楚城幕闻言，再次松了松脖子上的领扣，也低头点了根烟，冷冷的看着白方禹，说道：
“你当然有责任，老白啊老白，别人不知道这种事情意味着什么，难道你身为集团的总管，也不清楚么？好在这次爆发在了天网社区上，若是等到年后微博推出了，这种事情发生在微博上，你自己想想，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如果仅仅是淫秽图片也就罢了，毕竟法不责众，可若是一些敏感词汇也出现在了我们的平台上，你是打算引咎辞职还是跟着我一起进京去向信息产业部解释？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吩咐你去办的事情都办好了么？”
白方禹闻言擦了把汗，微微点了点头，道：
“都已经处理好了，现在天网社区已经重新运行，那些图片也已经屏蔽，审核部门正随时盯着。门户网站也按照您的吩咐进行了大规模的删帖，而且渝州网监处也和我们一起联合发表了临时通告，在舆论上我们已经把自己定位为受害者了，目前咱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已经控制住了。不过这次封停的账号有点多，我担心……”
楚城幕闻言，摆了摆手，打断道：
“封停就封停了，我们已经提前给过他们机会了，既然想要和天幕集团对着干，都是成年人，敢做就敢承担责任。”
白方禹闻言，犹豫了一下，说道：
“可我们天网的账号都是共通，封停的账号里，不仅涉及到了用户游戏里的虚拟资产，更涉及到了用户的银行账户，他们在我们的账号是有钱的，这一部分若是用户投诉起来，我们可不占理。”
楚城幕闻言，也是犹豫了一下，思索了片刻，说道：
“下来你去出个公告，让涉及到银行账户的用户把自己的资料反馈到天宝的财务部，让财务部核实以后，把这部分金额返还给用户，但是账号依旧不解封。杀鸡儆猴就杀到底，若是这次没把头儿给开好，以后这些用户也不会把我们的警告当回事儿。”
白方禹闻言点了点头，起身说道：“那我这就去处理。”
楚城幕闻言，点头应道：“去吧！”
眼看白方禹站起身按灭了烟头，楚城幕又叫住了他，说道：
“这次整个审核系统都没能发出预警，到底是谁搞的鬼，查出来了么？”
白方禹闻言站停了脚步，点了点头，道：“是陈晓干的。”
“陈晓？”楚城幕闻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感觉有些陌生，却又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不由满心纳闷的看了白方禹一眼。
白方禹见状，解释道：
“他是高老板你几届的渝华毕业生，大家都叫他陈小二。说起来，是最早加入天网的老员工，老洪加入不久就进入天网了。老洪的研发团队分流后，这个陈晓就退出了一线研发，后来一直在负责公司的审核业务，前段时间成立集团公司以后，他就做了天邻的审核部部长。”
“陈小二？是不是黑黑瘦瘦的，喜欢戴钻石耳钉那个？”白方禹一说到陈小二，楚城幕顿时对这个员工有了印象，当初去沈城解决天籁被中伤的事情，自己就是通过他和纪衾搭上关系的，不过怎么会是他？
“对，就是他。”白方禹回答道。
“那他人呢？有交代原因么？”楚城幕闻言，问道。
“他什么也没说，人已经被网监处带走了。”白方禹闻言摇了摇头，回答道。
“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楚城幕抽了口烟，说道。
白方禹走后不久，洪成安就推门走了进来，目前天网和天网社区已经被拆分为两个不同的公司了，可整个集团论到技术支持，还是天网当仁不让。所以这次出了事儿，洪成安的技术团队第一时间就参与了进来。
“自己坐吧！想抽烟自己拿！”楚城幕有些疲惫的按了按眼角，仰躺在老板椅上，冲神色轻松的洪成安说道。
洪成安闻言坐了下来，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烟盒，从自己兜里掏了一颗香烟出来点上，说道：
“老板，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还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楚城幕闻言，看了一眼这个老神在在的中年人一眼，笑道：
“你现在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吧？这事儿要早爆发一周，今天挨训的人就不会是白方禹和刘畅，而是你洪成安了。不过老洪，我有个疑惑。”
洪成安闻言咧嘴一笑，假装在头上摸了一把虚汗，笑道：
“我这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这是在后怕！老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是不是在想，既然这次陈晓能利用自己的管理绕过整个天邻的审核部门，提前为这些图片开了后门，那他为何不把咱们国家那些不许放到明面上讨论的词汇屏蔽给直接解锁，对吧？”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沉思着说道：
“对，这些词汇连论坛的后台都提前设置了屏蔽，连个普通的论坛管理员都知道这些词汇的杀伤力，他陈晓不可能不知道。若是他直接解除了这些词汇的屏蔽，对天网社区造成的伤害可比这些图片大多了。”
“还有就是，我在想，你下来能不能设计一套系统，自动收集咱们天网社区的舆情热度，有这么一套系统在，再想人为的屏蔽公司总部的眼睛就没那么容易了。”
洪成安闻言笑了笑，道：
“我先回答老板你的第一个问题吧，陈晓确实去做了，但是没做到。”
“说起来，这事儿老板你得感谢老柳，是他在我们的后台系统里又加了一层防御壁。现在我们的安全系统一共分为七层，前面六层的管理权限都分散在不同的管理岗位上，唯独最后一层的管理权限只有我和你才有。”
“所以不是陈晓不想解除这些屏蔽，而是以他的权限，根本就做不到。又不是人人都是卫栖言，有本事单人攻破人家公司的防火墙。”
楚城幕闻言愣了一下，道：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而且我也没收到管理的账号和密码。”
洪成安闻言，好笑的摇了摇头，道：
“这不是柳旭这老小子之前因为老板你答应的产品发布会没了后文，自己在那里生闷气，就没把账号密码给你么？”
楚城幕闻言，顿时有些无奈的看了洪成安一眼，道：
“你觉得产品发布会这种事情应该是我去给你搞么？老洪，你现在才是天网的一把手，这些是你的分内事，柳旭不埋怨你反倒是怪上我了？好没道理。说起来，老柳怎么会突然想起加一层防御壁了？”
洪成安闻言，微微怔了怔，说道：
“这是我的事儿么？老板你要不说我还总感觉上面还有人在指挥我，我说我最近这一周怎么都感觉不习惯呢！”
“至于老柳加防御壁的事儿，还不是之前闲聊的时候，我和他说起咱们之前被纪衾那娘们在系统留了后门，差点被人从外部攻破的事儿么？这老小子一听就各种鄙视我，然后就开始炫技，后来我俩一研究，感觉他这套系统挺好用，就给加了上去。”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大感侥幸。公司大了什么鸟都有，既有陈晓这样的坏鸟，同样也会有洪成安和柳旭这样的好鸟。若不是这俩老小子私下斗技术，加装了一层防御壁，不然以陈晓审核的权限，完全可以接触到后台最底层。
若是真让他解锁了那些屏蔽的词汇，事情闹大了，再找楚城幕麻烦的就不仅仅是地方的网监处，而是国家的信息产业部了。
到时候再来一个停业整顿，面对层出不穷的模仿者以及企鹅的QQ空间，天网社区的用户会大量流失不说，将来同样隶属天幕旗下的微博，推出上势必会遭受到各方面的阻碍。或许在背后折腾这些事情的人，都没想到自己差点歪打正着。
“第二件事呢？有办法解决么？”思索了片刻，楚城幕再次问道。
洪成安闻言，低头琢磨了一下，大大咧咧的回答道：
“这么个系统倒是不难设计，其实老板你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这次的事情又不仅仅只是我们天网社区被带了节奏。而且审核部门一天到晚要审核多少消息，咱们站在统筹者的高度自然能看清这个事情的影响规模有多大，可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场很寻常的八卦新闻罢了，了不起就是尺度大了点儿。”
楚城幕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洪成安这些老油条不觉得这些审核有多重要，可他自己却是来自后世，很清楚国内对这些消息的管控到底有多严格。说得不好听点儿，做社交平台的，如果管不住自己的屁股和立场，那和自取灭亡也没多少区别。
看了一眼洪成安那浑然不放心上的表情，楚城幕摇了摇头，说道：
“既然能办到就把这事儿提上日程，放在最优先事项。要是没啥事儿就出去吧！去把海浪给我叫进来。”
“最优先？”洪成安闻言脸色一苦，道：“老板，我手里还有好多东西在开发呢！企业级杀毒市场咱不要了？浏览器不做了？输入法呢？”
“没得商量，赶紧去办！对了，记得把我的管理账号给我发过来。”楚城幕指了指办公室门口，说道。
“该死的资本家！”洪成安嘀咕了两句，拍了拍屁股，站起了身。
洪成安刚离开办公室，林海浪就走了进来，楚城幕冲这只二哈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今天亏得他反应快，把卫栖言给稳住了。不然以卫栖言的杀伤力，真的干出点儿什么事儿来，到时候背锅的还是天幕集团。
不是楚城幕小题大做，而是将心比心的说，自己打算要结婚的对象，被人下了药，赤裸着身体，被人摆出十八般造型，原本自己专属的隐私工具还被暴露在外，供全网人参观，自己恐怕也会发疯。
前世08年陈老师搞出来的那什么门，就影响了多少人的一生。直到楚城幕重生前，只要一提到这几个当事人的名字，他的第一反应也那些大尺度的照片。吕筱筱虽然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可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从单日名气上来说，怕是不比那些大明星差多少了。
“老卫的离职手续办完了？”楚城幕站起身，靠坐在办公桌上，冲走过来的林海浪说道。
“办完了啊！公司内部都出通告了，只是将来接手他工作那人怕是有得累。不过，老板，这事儿我感觉不像是冲老卫去的啊，反倒是像冲着你来的呢？”
林海浪懒洋洋的靠坐在离楚城幕不远的休息区沙发的靠背上，回答道。
“冲着我？”楚城幕闻言，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林海浪，问道，因为这只二哈刚才说的不是冲着天网社区，而是冲的他本人。
“嗯，之前那套照片上面还有老卫和你人际关系的介绍，而且还有往你身上泼脏水的意思，说是老卫早年间就是开发游戏外挂出生的，和你有合作什么的，不过这种帖子出现了没多久就被各大论坛删除了。”
林海浪闻言，低头点了根烟，在自己的手机上翻了翻，然后递给了楚城幕，解释道。
“和我有合作？”楚城幕闻言，接过了手机，疑惑道。
“嗯，你自己看吧，我当时截图了。”林海浪点点头道。
楚城幕闻言，点开了一张图片，仔细的看了看。发帖者似乎对卫栖言的过往经历十分了解，连楚城幕早期的天路同城配送系统是卫栖言开发的，都被人翻了出来，而且言语间刻意模糊了卫栖言离开天籁和开发外挂之间的时间线，硬生生把楚城幕和开发外挂联系了起来。
好笑的摇了摇头，楚城幕关掉了论坛网站，冲不远处的林海浪问道：
“你信么？我开发外挂。”
林海浪闻言摇了摇头，道：
“咱们自己就是搞游戏的，天生和外挂就是死敌，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把老板你和外挂联系起来。我估摸着这个发帖的人，也是实在抓不到你什么把柄，才往这上面给你泼脏水吧！”
“行，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出门把刘畅给我叫进来。”楚城幕把手机递还给了林海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目送林海浪一步三晃的离开了办公室，楚城幕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就像平时靠谱的人突然办一件不靠谱的事儿会让人很失望一般，林海浪这个平时就不靠谱的偶尔靠谱一次，自己心里居然没由来的生出一种欣慰的感觉。
不多时，矮瘦的刘畅走进了办公室，楚城幕这次没有像之前那般，又是叫入座又是散烟，而是坐在老板椅上，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刘畅，一言不发。
刘畅被楚城幕这么看着，没两分钟，哪怕此时办公室的空调开到了最大，可他额头上的汗水还是不自觉的冒了出来。
“知道我今天为啥给所有人都打了电话，却偏偏漏了你刘畅么？”就这么静静的看了刘畅两分钟，楚城幕才突然开口问道。
“知道，老板这是对我不满。”刘畅听到楚城幕发声，这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回答道。
“嗯，你还知道我在对你不满？今天白方禹被我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凡你工作细心点儿，他这顿骂本来是可以避免的，说白了，他是替你挨的。”楚城幕手指不自觉的敲打着办公室桌面，发出阵阵沉默的敲击声，面无表情的说道。
再次看了一眼脸色突然一白的刘畅，楚城幕继续说道：
“当初仲卿卿向我推荐了你，范蠡，沈亚年，还有洪成安。两年时间不到，沈亚年已经在独立负责爱游了，洪成安更是早早就挑起了天网的大梁。唯独你和范蠡，一开始在定义上被边缘化，但我也几次告诉你们，这是在为厚积薄发做准备。”
“你和范蠡也几次在我面前请战，当初一直因为外部条件不成熟的原因，我一直压着你俩。可到了今天，我把新成立的子公司交给了你，还把可以称作是公司基石的天网社区交给了你，你就是这么给我管理的？”
话说一半，楚城幕突然站起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俯视着身前的小个子，怒道：
“我今天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公司上下几干人，没有一个给我打电话说明情况。之前开会的时候，我是不是有告诉你，从天幕集团成立那天开始，你和范蠡都得抛开以前游戏开发者的固有思维模式，得把自己当做一个管理者，结果呢？”
被楚城幕吓了一哆嗦，刘畅脸色苍白的说道：
“老板，是我的问题，我确实把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社区游戏上面，平时也没怎么管理社区本身。”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绕到办公桌前，伸手拍了拍刘畅的肩膀，换上了舒缓的语气，说道：
“知道自己哪做错了就好，第一次我不责罚你。同样的话，我对云定南说过，我也对你说一遍，公司在高速发展，刘畅，你可别在好不容易可以出人头地的时候掉了队，如果你做不好这份工作，我可以找别人。”
刘畅闻言，使劲咬了咬嘴唇，说道：
“老板，不会有下次了。”
楚城幕闻言，深深的看了刘畅一眼，突然笑了笑，道：
“我也相信不会有下次了，去吧！工作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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