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女孩
郭霖着实无奈，打算删掉这个角色，趁着小雨没事干，和金桂花、秋穗商量调整之际，有人跑来：“导演，有人送孩子过来了！”
郭霖惊喜之下走出门外，剧组外有些热闹，阵阵哭声传来，是独属于孩童的尖锐哭喊：“莫卖我，莫卖……”郭霖只能隐约听懂一两个字，已然明白女孩将这里看作地狱一样的地方。
她的哭喊毫无作用，她依旧被父亲一手提溜过来，任凭张牙舞爪也无济于事。
她像是一个包裹一样被摔倒在地，溅起不少泥水，父亲露出一口黄牙：：“你们这要女娃娃？”
“你看她行不行？”
郭霖本想看看女孩长相面容，听完这话再无心情，喊来赵大山：“你去和他说，我这边不买人，只是要人来拍摄，一天，一天十块钱吧。”
赵大山摇摇头：“导演，太高了。”他远比这些城里人更懂生存技巧：“你给太多会被讹钱，听我的，一天一块钱就够，包吃包住，他们会愿意的。”
“可太少了。”郭霖不同意。
赵大山抹去脸上微雨：“郭导，是云帆给的太多了。”又道：“这世上穷人多。”
郭霖没有再说话，远远看着赵大山和女孩父亲沟通，他显然不太满意，但赵大山显然不是这些不把钱当钱的人，他只能恨恨接过五块钱，赵大山还说剩下的钱要拍完再给。
男人不敢说赵大山什么，只能冲女孩撒气，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养你有什么用……”说到一半竟然还想踢一脚，被找大山拉扯着离开。
剧组再次恢复安静，小雨朦胧，金桂花快步走来，将她扶起：“来，我们不吃人。”
女孩仿佛能听懂她们在说什么，秋穗悄悄和金桂花道，金桂花对此不意外：“小孩子远比你想象的聪明。”
女孩名叫赵五凤，和赵大山同姓，他也颇为照顾，但到底是个男人，最后是金桂花她们来照看。
赵五凤很聪明，小小年纪察言观色很是配合拍摄，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吃饭有些凶残。她总是第一个将饭吃完，然后坐在一旁看着别人吃，似乎很饿的样子。
郭霖注意到以后，让人给多打饭给她，后来发现她早就吃饱，但就是一直吃，闹得上吐下泻。
最后金桂花规定她每顿只能吃两碗，再多了不给。赵五凤不愿意，拿出撒泼打滚那一套，秋穗固然可怜她，但也不敢再给她吃太多东西。
见这套没用，赵五凤也不再闹，恢复乖巧模样。其实她很满足两碗饭的日子，在家里，她只能吃小半碗，还不是香喷喷的米饭。
赵五凤的到来对剧组影响不大，整个剧组依旧沉闷，渴望早日完工离开。
赵五凤却和剧组的人截然不同，她希望剧组一直在这里拍戏，她在这里不过几天，已经渐渐喜欢上这里。
这里能吃饱饭，没有人骂她，也不需要洗衣服，她每天不需要干活，只需要听话
和说话。
先听漂亮的男人郭导说话，然后对着机器说话，除此之外什么事都没有。赵五凤过得去很开心，时不时被秋穗投喂，笑出声来。
但剧组依旧要走，而且很快，赵五凤听到剧组的人说话，跑回秋穗和金桂花的帐篷，她们已经在收拾东西。
她是个聪明孩子，有些话不需要问已经明白：他们要走了。
赵五凤什么话都没说，坐在一旁看着她们收拾行李。秋穗动作越来越慢，看着还算新的衣服，想要留给赵五凤。
“我不要。”赵五凤看着那些漂亮的衣服，看起来很漂亮，但她摇头拒绝：“拿回家也不是我的。”
秋穗比划大小的手无力垂下。这一周的相处时间，她已经了解赵五凤家中是什么情。
赵家有七口人，父母两个，有六个孩子，赵五凤排行第五，顶上有四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今年九岁的赵五凤没有上过一天学，她的四个姐姐也是一样，只有弟弟在上学。
穷是一个重要原因，镇上有学校，也普及了义务教育，免除学费，但还需要纸笔花费，一年虽然花不了多少，但依旧是笔花销。更何况女孩子都出去读书，家中家务又是谁来做呢？
她们五个姐妹在家勤勤恳恳，只有男孩才可以上学读书。
父母的偏心，赵五凤很明白，所以她讨厌弟弟，也明白这些东西给了她也到不了自己手上，只会让给她弟弟。
赵五凤不愿意，她
宁可不要。
“你想上学吗？”秋穗收起杂物，坐在赵五凤身旁。
赵五凤不明白：“上学是什么？能吃吗？”她眼里只看得到吃饭，毕竟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只在剧组吃饱过。
秋穗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旁的金桂花开口：“上学读书，现在不能当饭吃，但可以养活未来的你。”
“算了。”赵五凤摇摇头：“可我现在就饿，活不到未来。”
秋穗和金桂花陷入沉默，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晚上又是暴雨，剧组有人难免抱怨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郭霖也着急离开，但现在雨水太大，山间小路泥泞不堪，也担心会出事。
赵五凤却笑得开心，她又能吃几顿饱饭了。
晚上，她沉沉睡去，秋穗看着她小小的脸叹气：“我们怎么才能帮她呢？”没有人不对赵五凤心生怜悯，整个剧组都可怜她，对她多有爱护，但他们终究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送衣服送吃的，终究是杯水车薪。
金桂花很现实：“我们帮不了她，也帮不了这么多人，我们只能将这里的故事传出去，引来更多人的关注，她们才会有变化。”
秋穗再一次理解金桂花为何这么着急要将《朝阳》搬上大荧幕，只有更多人看到，这些山村的女孩子才能有一个比较美好的未来。
“啊……”不远处的帐篷里传来尖叫，本就没睡好的秋穗猛地坐直身体，打开手电筒和金桂花碰了个正着，两人
顾不得收拾自己，赶紧跑过去。
刚刚那声尖叫，是何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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