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自尽’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么？”林恩沉默了几秒道。
“我知道。”莱纳脸上带着无奈的、如释重负的淡淡笑容，“我既会暴露行踪，也会损害家族利益。我父亲对我失望透顶的同时，我也将再也不能借着家族背景走什么捷径了。”
卡帕在旁道：“真要闹到这么大吗？很难伤到他们的根本，自己却损失惨重，我不明白你们现在的心中所想。”
“你当初不也义无反顾地冒着生命危险，去和威廉一伙作对么？”林恩笑道。
“这不一样。”卡帕正色道，“我当时是觉得这个法子行得通，才决定这么去做的。你们呢？你们明知道哪怕把那些罪证公布出去，仍旧很难对大人物们定罪，可还是要牺牲自己的亲情、安全。”
“那换作现在的你，回到了威廉一伙还在作恶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呢？”林恩又问。
“我……”卡帕并不知道。威廉一伙是他不论失没失败过，都深知仅凭一己之力不可战胜的敌人，“起码我不会再那样冒冒失失地冲上去，我会从长计议。”
林恩双臂环胸：“从长计议当然是最好的，但前提是你真有解决问题的思路，而不是用从长计议当做逃避的借口。你要清楚，如果那时候你退缩了，你就遇不到我，威廉一伙就会一直作恶下去，抓到更多无辜的妇女，肆意地将她们贩卖给其他人渣。现在是相同的道理，做了，总会有希望。不做，等待的就只有新的无辜者出现。”
卡帕没再说话。
论在救人、改变世界上所付出的努力、成就，他还远远无法和林恩相提并论。
“那我们走了。”莱纳前去给经理波文开锁。
“不用担心我们，我也需要为把你卷进漩涡一事道歉。”林恩诚恳地同卡帕道歉。
他对这些值得钦佩的人一直很尊重。
“客气了，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帮你忙理所应当。更何况这样的事情，就算你不找我帮忙，也是我责任以内的。”卡帕以凡人之躯，肩负着沉重的责任，“那我和莱纳先去自由报报社了。”
“争取把他们叫到这里谈。”林恩也想参与到商议中。
“好。”
把办公室里另一个账本的藏匿位置告知给莱纳后，林恩站在门口，目视三人再度离去。
“我想上厕所。”被掰断几根手指的奥德里奇侯爵见林恩暂时无事可做，可怜兮兮地申请道。
“憋着。”林恩坐回到沙发前闭目养神。
“憋不住怎么办……”
“那就再断两根手指。”
此话一出，奥德里奇侯爵立马噤声。
他看向好不容易变得麻木，不再那么钻心疼痛的食指、无名指，这几根被硬生生掰断的手指出现了肿胀，需要尽快得到处理。
林恩没管三人。
锁铐铐着，钥匙在自己手上，除非对方是清理人员，不然绝无可能自行破除束缚。
“不如做个交易吧。”酒店老板雷尔夫沉默半晌道。
“哦？”林恩抬头瞥了一眼。
“你是下定决心要把所有大人物都绳之以法，对吗？”
林恩耸了下肩膀：“不然我在这里做什么？”
“那好。”雷尔夫瞪着眼睛，胸口起伏速度很快，可以看出他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能先说说你想怎么做吗？仅是目前我的那些口供、账本，是不具备说服力的。大人物们的声量要远比你们大，他们一致指责是你胁迫我们造价，你们就再也拿他们没办法了。”
“听你这意思，你是想帮我？”林恩知道奥德里奇侯爵、酒店老板雷尔夫这一前一后是在打什么算盘。
“只要你答应放过我，我可以到时候亲自出面帮你指认他们的罪行。”
“噗嗤。”
林恩忍不住笑了：“你觉得我会信你么？到时候你临时改口，我又能拿你有什么办法呢？”
“我这人说话算话！”雷尔夫保证道。
“滚蛋。”林恩翻了个白眼。
这帮人纯粹是想先假意投降，让自己变得松懈，然后找机会联系到外面的安保将自己一方一网打尽。
再不济，明天公开揭露时，也可以临时反水，否认丑闻，回归大人物那边。
林恩懒得再和他们废话，闭目沉思起明天会发生什么。
很不容乐观。
雷尔夫刚刚有一句话是对的，想对付那么多大人物，光靠口供、账本还是不够。
因为这些东西太容易被胁迫，太容易伪造了。
而真正重要的证据，例如受害者们的尸体，都在第一时间被拖去熔炼厂销毁得干干净净。
眼下至多是再把旧南约酒店负一层各个房间用于‘虐杀’、‘玩乐’的设施拍下来。
想扳倒大人物，起码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注定还有很漫长的一段路要走。
不过放在这种情况下，林恩其实不太关心这些人能不能得到教训，他还没圣母到毫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只关心世界有没有变好。
目前最迫切需要解决的是，他和莱纳自身的危机。
届时得罪了这么多大人物，他们肯定会在矢口否认的同时，要求林恩、莱纳给个说法。
林恩、莱纳除了拿出极其有利，任谁都无法再嘴硬狡辩的证据，就只有为了自保，承认先前的事情都是没有事实依据的误判，在公开揭露之后，再来一次公开道歉这一条路可走。
否则又拿不出证据，又无法承受大人物的怒火，退离帝都就得提上日程了。
——也不知道尤利西斯、清道夫组织、神赐会能不能提供些帮助。
林恩心道。
他有种预感，这件事的麻烦程度，对三大势力来说也是极其头疼的。
他们得知此事后，帮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
旧南约酒店、雷尔夫的办公室
莱纳顺利找到了另一个账本，大致翻看了一下，确认了里面是雷尔夫这一年来为服务权贵所作的各项支出。
其中包括了购置刑具、聘用安保、买通熔炼厂销毁尸体等等方面。
“安保们的薪酬不低啊。”莱纳合上账本，看向经理波文。
经理波文镇定了不少，但还是本能地耸着脖子：“一部分是工资，一部分是封口费……”
莱纳道：“你们怎么保证安保们不会泄露出去？”
“他们不敢的。”经理波文脱口而出。
“也是。”莱纳微微点头，“本就是狼狈为奸，再加上深知来这里的大人物们背景都有多么深厚，自然不会吃饱了撑的泄露出去。但……一年的时间，总有人发现过这里的异常吧？”
“有。”经理波文不敢直视莱纳，“都、都被灭口了。”
“都是些什么人？”
“主要是被抓来供权贵们取乐的那些平民的亲人，然后还有两个酒店的服务员实在看不下去这里的事情，曾想着揭发。”经理波文道。
莱纳在临离开雷尔夫办公室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这一年是怎样的感受？”
“我……我每天都活在忏悔之中……”
莱纳翻了个和林恩一模一样的白眼。
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问这帮人的心理感受纯粹多余。
他们怎么会忏悔？
要是忏悔，事情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地步。
“带路。”莱纳握着枪，让经理波文开门在前面带路。
“好好好……”经理波文缓步走向门口。
只是四五米的距离，他足足走了十多秒，竟还没走过去。
莱纳没有催促，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异色，只是微不可寻地冲卡帕竖起手掌，示意他不要跟过来。
卡帕看到莱纳的手势，跟着放缓了脚步。
又是四五秒后，经理波文终于走到了门前，他一只手微微颤抖着握向门把手，一只手背对着莱纳，摸向腰间。
“去死吧！”
突然，他敞开衣服，拔出暗藏在腰间的一把匕首，快狠准地捅向身旁莱纳的喉咙。
“小心！”卡帕赶忙扑来。
莱纳却对波文的暴起早有预料，从容不迫地后退了一步，闪避开致命一击，随后抬起枪对准了波文的脑袋：“你想死么？”
“你敢开枪吗？！”经理波文脸上透着狠辣之色，“现在开枪杀了我，你怎么当着安保们的面走出酒店？他们听到枪声过来，你又怎么解释？你们能打得过几十个安保吗？！呵呵，所以你们不敢杀我！”
“你确定我不敢杀你？”莱纳直视着波文，带着戏谑的笑容，“卡帕，背过身子。”
“什么？”卡帕一脸懵。
“背过身子，别看这里。这是为你好，照我说的做。”莱纳做好了动用超凡能力的准备。
“……好。”卡帕忍着好奇，面向了墙壁。
“我想和你好好谈谈！”经理波文嘴上说着莱纳不敢杀他，可也没有有恃无恐地直接冲过来。
因为他知道，只有双方都能震慑彼此的时候，才能达成微妙的平衡。
一旦自己冲上去，危及了莱纳的生命。莱纳就算不情愿，也只能开枪射杀自己。
“谈什么？”莱纳倒不是那么忌惮经理波文。
他有不低于十种手段，可以在不闹出大动静，让安保们察觉到的情况下瞬杀波文。
干掉波文后，回负一层再把酒店老板雷尔夫揪出来挟持，依然可以在安保们的眼皮子底下畅通出入。
“放过我。”
“放过你？我有说过要杀了你么？”莱纳哼笑一声道。
波文不知不觉中已经满头大汗：“别假惺惺的了，你们已经做好了杀掉所有人的准备。”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因为你们当着我们的面商量怎么把一切公之于众，怎么处理后续的各种问题……”波文控制不住双腿打颤，“你们像是完全不怕我们之后把这些泄露出去，说明你们根本没想让我们活着。”
“呵。”莱纳不屑一顾，耐下心来解释道，“知道我们为什么敢当着你们的面商量么？不是压根没想让你们活着离开，而是我们很清楚，想赢得这场胜利，只能堂堂正正、硬碰硬地拿下。用一种你们明知道，但就是无法阻止、反抗的方式，让你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疯了……”波文只觉得莱纳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帮人不止要和一众大人物作对，还幻想正面取得胜利！
他们以为大人物们都和贱民们一样吗！
是随便开一枪，问题就可以被解决的吗！
“疯不疯不必急着盖棺定论，你现在只需清楚，配合我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莱纳相劝。
“不，不……”经理波文不敢相信莱纳。
生活在毫无信任的环境当中，久而久之便会觉得每个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卑劣。
“我只给三秒钟的考虑时间。是配合我，还是现在跟我动手，不管我之后死不死，现在你先离开这个世界。”莱纳没工夫和一个小经理浪费时间。
如果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很简单，当场用超凡能力瞬杀掉他，然后光明正大地去负一层，把酒店老板雷尔夫拉出来。
经理波文一死，想必雷尔夫会更安分、更积极配合。
“三。”
“二。”
“你怎么保证我配合完你，你不会杀了我？！”经理波文终究没有勇气和莱纳同归于尽。
“我没有办法保证，你只能选择相信。”莱纳可没闲心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让波文放下防备。
“我……”
“一。”莱纳放下了枪，“看来你选了最糟糕的路。”
波文看莱纳放下了枪，以为是他放弃了与自己硬拼下去，当即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然而，笑容还没有持续超过两秒，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莱纳都放下枪了，为什么还要说什么‘自己选了最糟糕的路’？
这个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就在波文想要离开时，他手里的匕首忽然不受控制地朝着他的脖子刺去。
由于他一直紧紧攥着刀柄，以至于匕首刺向脖子的同时，手臂也不自觉地跟着上扬。
“噌！”
“呃——咳！”
波文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身子一软，靠在了门上。
卡帕听到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映入他眼前的景象，是波文自己攥着匕首，莫名其妙完成了‘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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