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宝相庄严
阿魏就又朝那猴子龇了龇牙,蹲下来继续生火。
不想那猴子却是精得很,见阿魏不理会它了,竟又从树上跳了下来,一点一点地往薛宝宝身边挪。
阿魏立即回头朝它一龇牙,它吓得吱地一声叫,又跳回了树上。
阿魏就又继续生火,不一会,那猴子又小心翼翼跳了下来,继续往这边挪。
阿魏就又回头龇牙咧嘴地吓它……
眼看着小猴子循环着被阿魏吓,跳回树上,又跳下来往这边蹭的动作,不折不挠。
薛宝宝不由好笑,打开身边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小袋开心果,笑道,“它说不定是闻到了香味,给它就罢了”。
阿魏哼道,“这些东西,我们带的不多,姑娘都要省着吃,难道还要给它一个畜生不成?”
薛宝宝起身将那一小袋开心果放到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又回到原地坐下。
果然那小猴子打量了他们一番,飞快抓起袋子就跑。
阿魏撇嘴,“这猴子都快成精了!”
薛宝宝笑,“猴子本来就是十分聪明的动物,很多跟七八岁小孩子差不多的”。
这时,几个去寻找食物的锦衣卫扛着一只清洗好的獐子,并几条鱼回来了。
这几天,除了他们带过来的包子馒头和一些干粮,吃的东西都是靠各种猎物打发。
薛宝宝看总共有两条青鱼,三条胖头,便吩咐将胖头鱼的鱼头剁了下来,再从獐子上切下一大块胸脯肉,其余的都都串上了烤着吃。
锦衣卫架起了一口大锅,薛宝宝准备先用獐子肉熬一锅高汤,再用高汤炖鱼头浓汤喝。
山里不方便,很多食材找不到,但好在她带足了各种调料,刚刚在路上又采了不少菌菇,绝对能熬出一锅又鲜又香的鱼头浓汤来。
大锅里熬上高汤,阿魏已经将獐子肉和鱼肉都串好了放上烤架。
薛宝宝亲自看着火候,掐着时间往上涂不同的作料。
宁则等人这几天已经切身体会到了薛宝宝的厨艺,将帐篷扎好后,有一个算一个地全都围到火堆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烤肉,再偷偷地咽个口水。
高汤熬好时,第一批烤肉也烤好了,薛宝宝先分了一大块给阿魏,其他便交给宁则去分。
自己则去将高汤盛起来放入砂锅中,洗干净大锅,烧热,倒入熟猪油,放入破开的鱼头两面煎段生,再倒入高汤,加葱、菌菇、生姜、料酒等开煮。
她忙完这边,又继续去烤肉。
阿魏递上来一只专门为她留着的獐子前腿,她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吃。
她总要先照顾好自己,才有体力和精力去找哥哥。
“吱吱——吱吱——”
薛宝宝扭头看去,果然见那只小猴子又回来了,正看着她手上的獐子腿咽口水。
薛宝宝看得好笑,撕下一块肉放在身边的一片草叶上。
那小猴子就嗖地窜了过来,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宁则不赞成开口,“姑娘,猴子都是成群结队的,姑娘喂了它,说不得明天就会招一群猴子来,麻烦”。
薛宝宝,“……”
你个古代人完全不懂现代人要花钱才有资格投喂小动物的痛苦。
那小猴子十分瘦小,只有成人手臂长短,吃得却很快,不一会就将那块肉吃了下去,然后继续盯着薛宝宝手中的獐子腿。
薛宝宝想着那块肉不小,别喂多了,把猴子给撑坏了,想了想,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橙子朝它抛了过去。
橙子相对好保存,什么时候拿出来都不算太过显眼,因此,出发前,她特意从空间里拿出不少来放进包袱。
小猴子一个跳跃,十分利落地接住了橙子,只是它那小身板实在太小,被圆滚滚的橙子压得连滚几圈才停了下来,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小猴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众人在笑它,又“吱吱”地龇牙咧嘴叫了几声,抱着橙子跑了。
这个小小的插曲,众人也就一笑过了,薛宝宝一边给烤肉加作料,一边和宁则商议明天的行程。
很快,第二批烤肉熟了,鱼头浓汤也炖好了,一勺勺地盛入碗中,汤浓如奶,鲜香扑鼻,还未入口就引得人口舌生津。
一大锅汤看着多,但架不住他们人也多,一人一碗就差不多盛光了。
阿魏看着锅里最后还剩下的一点,暗暗决定要留给自家姑娘喝,招呼众人来端。
大家早巴不得一声的,阿魏一开口,一群男人就呼啦而上,顷刻间又四散开来,也不用勺子,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也不怕烫!
阿魏暗暗腹诽,端着薛宝宝的那份送到薛宝宝手边。
薛宝宝笑着接过,“你也喝,尝尝看味道好不好”。
“姑娘做的汤怎么可能不好喝?”
阿魏的语气真诚又真挚,开玩笑,姑娘就算是煮个鸡蛋也绝对会比别人煮的鸡蛋好吃!
薛宝宝叹道,“要是有火腿、猪骨汁和鸡汁,这个汤的味道会更好,你们先凑合吃,等下了山,我给你们做真正的鱼头浓汤”。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有礼”。
此时,晚霞已敛起最后一丝光彩,清淡温和的声音仿佛从云霞之后而来,凭空出现在众人耳中。
宁则等人惊得一弹而起,纷纷拔刀出鞘,连鱼汤都来不及放下,阿魏更是张臂将薛宝宝护在怀里。
薛宝宝忙稳了稳手中的鱼汤,小心放到身边的山石上,扭头看向声音来处,就见一个极瘦削少年从暗处不紧不慢靠近。
少年显然极为怕冷,裹着厚厚的狐裘,戴着厚重的昭君套,却一点不显臃肿,反倒衬得他更为单薄,纸片一般,似乎随时都会被这山间的夜风吹走。
毛茸茸的昭君套几乎盖住了他大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呈一种病态的青白色,瘦得几乎脱了形,火光下,细细的青色经络清晰可见,远远望去形同骷髅。
按理说,这么一个瘦成了骷髅的人肯定好看不了,甚至还会有点吓人,只这个少年却极奇异地一点不难看,反倒诡异地给人一种支离破碎的艳丽之感。
白骨精!
薛宝宝脑海中醒目地出现了三个大字,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什么美艳惑人心的白骨精,那眼前的少年一定是其中一只!
“你是人是鬼!”
阿魏响亮的呵斥声打破了凝滞紧张的气氛。
少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常被人问这样啊话,早已习惯了,亳不以为忤,唇角含笑竖掌为礼,“是人,僧人”。
阿魏不信,“你有头发!”
那少年瘦得皮包骨头,头发却奇异地又黑又厚,长势喜人。
那少年没接阿魏的话头,继续道,“贫僧法号宝幢,就在这神农山清修,因着小宠得了诸位施主厚施,特来道谢”。
<div class="contentadv"> 他说着在袖子中掏了掏,瘦骨嶙峋的掌心便多了个龇牙咧嘴的小猴子。
众人心头都是一松,是人就好,是人就好。
薛宝宝也是松了口气,笑道,“原来它是你养的,怪不得这么通人性,也不怕人”。
宝幢微微一笑,“女施主谬赞了”。
薛宝宝急切问道,“这位大师既然住在神农山中,不知道前几天可曾见有人来过?”
宁则端着碗走到薛宝宝身边,低低叫了声姑娘,显是在提醒她要提防这个突兀出现的和尚。
薛宝宝只当没听见,兀自殷殷看向宝幢。
近看,宝幢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瞳孔呈一种极温暖极清透的琥珀色,凝目微笑时,恍若佛陀拈花一笑,宝相庄严。
宝幢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去看宁则,笑着点头,“女施主说的人,应就是贫僧前些日子见过的人,其中好几位和这位施主气质形态都很像”。
薛宝宝大喜,“那大师知不知道他们往哪边走了?”
“他们当时是往西边去了,只贫僧当时不是在这里碰到的他们”。
薛宝宝急切道,“那大师能不能仔细跟我们说一说?”
薛宝宝说着又恍然想起来,合十道,“天冷,大师请这边来烤烤火,喝口热汤”。
吃饱了好说话!
宁则虽则还心有疑虑,却不敢违逆薛宝宝,忙一口将端着的鱼汤喝干,引着宝幢在自己的垫子上坐下。
薛宝宝亲自将锅里仅剩的汤盛了,倒是正好得了一碗。
盛好后,她又突然想了起来,问道,“大师怕是不能吃荤的吧?”
宝幢笑盈盈竖掌道,“我佛有戒,凡皈依我佛者不可食荤腥,荤者乃是大蒜、小蒜、兴渠、慈葱、茖葱为五荤,不可食。
腥者乃是除三净肉外之肉食,但若一我眼不见其杀者,而不闻为我杀者,三无畏我而杀之疑者,此三净肉者,食之无妨”。
薛宝宝,“……”
懂了,反正大师你能吃这个肉就可以了。
薛宝宝对和尚到底能不能吃肉的问题不关心,听了便端着鱼汤亲手送到宝幢手边,又吩咐取剩下的菌菇串了,放在架子上烤。
许是人长得漂亮,宝幢连喝汤的动作都漂亮得不得了,明明是喝汤,却跟吟诗似的,优雅又好看。
除了那双手瘦得皮包骨头,跟骷髅爪子似的,略略影响美观,其他一切都完美得像一首诗。
宝幢虽则动作优雅好看,速度却极快,薛宝宝刚穿好一串菌菇,他的汤就喝完了。
薛宝宝便又吩咐阿魏去切獐子腿上最好的肉奉给宝幢,笑道,“山野东西,还望大师不要嫌弃”。
宝幢微微一笑,“女施主客气了”。
宝幢动作优雅、却速度极快地吃了半条獐子腿,半条青鱼,又接过薛宝宝刚烤好的菌菇串吃了起来。
薛宝宝有求于人,态度十分殷勤,又取了两个橙子架在火上熏热,递给宝幢。
宝幢剥开,先放了一瓣入口,顿时眼前一亮,一瓣又一瓣地吃了起来,直将两个橙子都吃完,才满足地拿出帕子擦嘴,叹道,“贫僧居于这山中十六年,这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真是多谢诸位施主了”。
薛宝宝瞪大眼睛,“十六年?那大师你是什么时候来这神农山的?”
“据说是满了周岁就来了”。
薛宝宝,“……”
这又是什么奇葩父母?
孩子满周岁就扔到这深山老林里养?
哎,不对,怎么感觉这故事背景有点耳熟啊?
宁则冷不丁问道,“既是周岁就来了,大师是怎么活下来的?”
宝幢莫名,“自然是有伺候的人,贫僧难道刚满周岁就能一个人爬上这神农山不成?”
宁则,“……”
薛宝宝忍笑,宝幢又竖掌喊了声佛号,“宁施主不必如此戒备贫僧。
施主等人多势众,贫僧却只孤身一人和孤身一只小猴头,若论戒备,也该当是贫僧戒备施主等才是。
还是说,宁施主这么多人,倒是怕了贫僧一人一猴不成?”
宁则语塞,阿魏好奇问道,“大师,你真的是和尚吗?那你怎么有头发,还能吃肉?”
薛宝宝,“……”
得,这位也没听懂刚刚那一大篇“五荤”“三净”的。
宝幢也不生气,耐心解释道,“贫僧乃是戴发修行,师父言说待到我满十八岁、斩断尘缘,方会为我剃度”。
薛宝宝,“……”
总觉得这什么满十八岁,斩断尘缘的,非常像那种立了绝对会倒的flag。
阿魏恍然,“大师你还没满十八岁啊!”
宝幢笑着点头,“是,贫僧今年一十七岁,明年才满十八”。
阿魏又追问道,“那大师你刚刚说遇见了我们家公子,是什么时候遇到的?”
宝幢竖掌行礼,“是在三天前的中午,他们一行总共有二十人左右,看着都很凶,还多半都会武功。
贫僧便没敢上前,远远看见了,便避开了,只看见他们当时是往着西边去了”。
三天前的中午,应该正好是虞信他们走到没有标记的地方的时候!
薛宝宝急声问道,“那大师还记不记得在哪里遇到他们的?能不能带我们去找?”
宝幢微微一笑,“贫僧在这神农山生活了十六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然于心,自是能找到的。
如今贫僧与小宠都受女施主一饭之恩,带路之事,自是义不容辞”。
薛宝宝松了口气,正要再说,一阵山风吹来,宝幢连声咳了起来。
薛宝宝忙吩咐去取热水来,宝幢忽地捂着心口一扭头,一手撑着地面吐了起来。
他坐的是宁则的位子,就在薛宝宝的左边,这么扭头一吐,正好吐在薛宝宝脚边,溅得她满裙子都是。
好在东西都是他刚吃下去的,倒是没有什么难闻的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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