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羊皇后
慈宁宫中，碧衣大宫女垂头敛目恭敬地说着，“回太后，早晨，王爷用了一碗白粥、一个馒头，中午，王爷用了一碗白米饭、几筷青菜。
下午学书时，王爷吩咐调热饮，御厨奉命调了金桔水果茶，王爷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依旧命倒白水喝”。
羊太后叹气，小七自回宫，吃的大多都是这些没有经过多少烹制、只保留食物原香、味道寡淡的东西，吃得也少，甚至连茶都不愿喝，只喝白水。
要不是她亲眼看见他在薛家什么东西都吃，还吃得很多，她还以为他天生就是如此！
“请王爷晚上来陪本宫用膳”。
“是”，碧衣宫女应声而去。
傍晚时分，宝幢应命而来，同来的还有当今太子萧训。
萧训与宝幢同年，也是十八岁，只比宝幢月份小。
羊太后见一双如玉少年联袂而来，唇角的笑纹就又深刻了几分，忙令宫人止住他们行礼，又令赐坐，笑问，“太子怎么和小七一起来了？”
萧训笑道，“孙儿正在同王叔一起随林少傅学书，听说皇祖母这里有好吃的，便厚着脸皮来求皇祖母赐饭”。
羊太后笑骂，又叮嘱道，“你王叔初初回来，可怜也不认识几个人，你要多陪陪你王叔到处走走顽顽，别叫他天天躲在房里念经”。
宝幢眼前一亮，看向羊太后，“这样可以？”
羊夫人笑着道了恭喜，又道，“能得李老夫人青眼，那位甄姑娘定然知书达礼、温雅过人。我今天虽没见着，但见着甄姑娘的两个妹妹也就知晓了”。
我今日来主要是与两位太太叙叙话，我们七王爷的亲事那是要太后娘娘亲自过问，礼部尚书亲自上门的，我哪里够格？”
羊太后只得罢了，转而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你一回宫中便少进饮食，怎的前天在薛家吃得那般香？”
又问，“哪位施主说的？”
甄太太紧张点头，她本就不善应酬，见了羊夫人这等高门贵妇，更是拘束。
羊夫人态度真诚地夸了一番薛家的园子，伸手去牵薛太太，笑道，“怪不得太后娘娘回去夸得不停嘴儿，单是这花园子便可见主人家的七窍玲珑心，怪不得养的几个女儿都出落得花骨朵一般。
宝幢便上前亲扶着羊太后的胳膊往外走，笑道，“曾有位施主和我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母后年纪渐长，更当多走动走动才能康健长寿”。
可嫁给信哥儿又岂能和做王妃相比？
薛太太动摇了，甚至后悔了，从小宝姐儿就展露出过人的天赋和极好的性情，老爷一直对宝姐儿寄予厚望，一直期盼着她能入皇家，提携薛家重振祖上荣光。
这件事不但设计她为娘的会不会叫儿子失望的问题，还涉及到儿子的身体康健问题，羊太后忍不住絮叨了一遍又一遍。
……
一旦起了羡慕之心，薛太太自会应下，就算虞信阻挠，只要薛太太心意定了，他一个义子自然不好过多干预，她也就帮皇后娘娘办成差事了。
羊太后本是随口一问，听他如此说不由大是兴味，追问道，“怎么？偷偷和母后说一声也不行？”
羊夫人第二天一早就递了牌子进了宫，她先去拜见了羊太后，给宝幢送了一箱子稀奇古怪的玩物，这才随着羊皇后一起去了坤宁宫。
转瞬又摇头，“虞指挥使肯定不答应！”
离进京已经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他着实想念薛施主做的饭菜了。
甄英莲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不方便再见外客。
……
羊家世代出皇后，薛太太接到帖子后十分惊喜，一叠声地对薛宝宝念叨，“连羊夫人也要到咱们家来做客，可见咱们家门庭真的不同以往了！
可见信哥儿越发出息了！说不得封侯拜将就在眼前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羊皇后并没有着急，意定神闲地给宫外的母亲传了个信，让她得空进宫一趟。
薛太太连道不敢，既然要出去逛园子，不方便走在一起，薛太太便又道，“宝姐儿，你带着羊姑娘和黛玉到处走走，你们小姑娘家的，总是与我们在一起，倒是拘束了”。
羊太后失笑，“若是这般，那就好办了，母后将薛家那位厨子宣进宫做御厨就是”。
薛太太轻嘶了一声，转头看见甄太太着急的模样，也反应了过来——宝姐儿已经定下亲事了！还是和信哥儿！
羊太后一愣，“你有办法？”
听说甄太太的女儿在与李老太傅家的独孙议亲？”
薛太太一呆，只觉顶头一个巨大的馅饼砸了过来，还是肉馅儿的！
当年，她送宝姐儿进京待选，想得最高的也不过就是做皇帝的妃嫔，又或是做哪位王爷、皇子的侧妃，现在太后娘娘竟然看中了宝姐儿做七王爷正妃！
她一腔慈母之心，只觉自家女儿是最好的，哪里想到羊夫人根本没说清楚到底是正妃还是侧妃，甚或是侍妾，只下意识地觉得羊太后定然是要为宝幢聘薛宝宝为正妃，才请了羊夫人亲自上门。
薛宝宝最喜欢听别人夸她家哥哥，自是一连声应和。
她得了羊皇后叮嘱，因恐虞信心高气傲，不肯叫义妹为侧妃，故意说起羊太后和礼部，叫薛太太切身体会到宝幢身份的尊贵。
待姑娘们走后，薛太太、甄太太便陪着羊夫人一起去逛园子。
这门亲事再好也没用，宝姐儿已经和虞指挥使定下亲了，就算虞指挥使不在意，那也是欺君大罪！
羊夫人态度亲和，“薛太太不必客气，原是我事儿多，叨扰主人家了”。
女儿们都长大了，比她聪明能干，就算她行差踏错了，有女儿们在，总也有法子补救！
两出书听完，羊夫人笑道，“这年纪大了，腰腿不好，久坐着不舒坦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去贵府的花园子转转，活动活动”。
这时候已经进了腊月，因着李家想着赶在明年春闱后就为李治延娶亲，取个大登科后小登科的好兆头，亲事赶得急，前几天已经送过纳采礼，自是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就因为好吃？”
羊太后没想到竟问出这个结果来，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勉强夸了几句，就让虞信走了。
“好吃！”
薛太太自然连声应着，又歉意请罪，原是她待客不周。
羊太后知道宝幢晚饭后有散步消食的习惯，便道，“小七，陪母后去花园里走走”。
羊太后被他晶亮的双眸看得心头发软，“虞信不敢的”。
她如今虽依附薛太太，但毕竟出身江南甄家，饱读诗书，却是比薛太太要冷静明事得多。
现在，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了！
羊皇后试探笑道，“母后，这件事说麻烦自然麻烦，说简单却也简单，不过一个皇商家女，小七难得喜欢什么，还能叫小七失望了不成？”
羊太后嗔，“你王叔难道还稀罕个状元不成？”
宝幢笑，“那位女施主不许儿臣说”。
羊皇后抿唇笑了起来，“母后放心，这件事交予儿臣便是，儿臣定能叫那位薛姑娘乖乖给小七做一辈子的吃食”。
宝幢疑惑，“那不然呢？”
宝幢兀自迟疑，“真的能行？”
甄太太不敢胡乱开口，偷偷去掐薛太太的胳膊，当时薛太太和王熙凤商议薛宝宝亲事的时候，她也是在的。
羊太后顿时松了口气，“对对对，本宫一着急，糊涂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去”。
羊太后笑着点头，“好，母后记住了，以后天天晚膳后都出来走一走，好活到九十九，亲眼看着我们小七成家立业，子孙满堂”。
她总不能叫一个大家闺秀进宫做御厨！
待羊皇后来请安后，羊太后免不得就和羊皇后念叨起来。
甚至比老爷当年期盼得还要好，还要高！叫她怎么能轻易放弃！
甄太太见薛太太不说话，偏偏她又根本算不上是薛宝宝的谁，身份又有限，根本不敢插话，着急下微微落后几步，低声吩咐丫鬟立即将薛宝宝找过来。
羊皇后笑着应是，“还请母后勿要心急，单管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薛太太连连谦逊，羊夫人便笑道，“我倒是有门顶好的亲事说给薛姑娘，那天薛太太和甄太太应该也瞧见我们七王爷了，两位太太瞧着，可还配得上薛姑娘？”
祖孙几人说笑着用了晚膳，萧训还有课业，先行告辞。
羊太后忙道，“咱们虽是皇家，但却是不能做什么强人所难的事，叫人诟病不说，也损了小七的阴德”。
<div class="contentadv"> 羊皇后嗔，“母后说得哪里话？难道在母后心中，我就是那等侍强凌弱的人吗？”
他若是胡乱送一个厨子来，那假和尚肯定能发觉，甚至尝过宝宝做过的金桔水果茶的羊太后也可能会发现，治他个欺君之罪，他反倒被动，还不如直接说了，羊太后总不能强令他送个大家闺秀进宫做御厨。
羊太后信心满满打包票，“我儿放心！”
果然那个假和尚就是在觊觎我妹妹！
昨天晚上回家后，虞信就从王熙凤处得知，白天不但有十几个媒婆上门，连贾宝玉也在觊觎他妹妹，本就满肚子的不爽，此时见羊太后向他索要什么“贵府为本宫和小七调制金桔水果茶、厨艺超凡的那个厨子”，心情更加不好，冷着一张俏脸答道，“臣不敢欺瞒太后娘娘，那原不是什么厨子，乃是舍妹”。
甄太太下意识开口，“宝姐儿——”
羊夫人亦没有着急，叫儿子注意虞信的动静，打听到虞信应皇命出城办差，才带着女儿投帖往薛府而去。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虞信就被招进了慈宁宫，然后被索要亲妹子。
她话是这样说，嘴角的笑却是怎么都压不住，又连连追问细节。
虞信，“……”
待寒暄毕，薛太太便令女先儿来说书取乐。
羊夫人说着根本不给薛太太和甄太太再开口的机会，又说起了花园子里的花花草草。
她在面对羊夫人时，到底还是心头虚，因此并不令几个女儿陪羊姑娘出去转转。
……
薛太太又是受宠若惊、又是感慨，这才是大家夫人、太太的架势，像她嫂子那般见着地位不如她的，恨不得盛气凌人到将人踩在脚底板的，和羊夫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薛太太将待客的地方设在了暖阁，羊夫人甫一见面就拉着薛宝宝和林黛玉一阵夸赞，命送了表礼，又从腕上摘下镯子往薛宝宝手上套，笑道，“薛姑娘前些日子及笄，我却是没赶上，这算是补的礼，还请薛姑娘不要嫌简薄”。
羊夫人与羊皇后颇为相似，气质端庄言语温柔亲切，并没有国舅夫人的架子。
羊夫人含笑摆手，“两位太太却也不必急着回复我，我知道京城的规矩的，哪家姑娘出门子不得请了大媒三番五次地上门，才好显得姑娘家的矜贵来。
特别是薛施主。
类似的话羊太后叮嘱过很多遍，萧训却没有一点嫌烦的意思，恭敬应了。
等羊夫人母女到时，薛太太带着甄太太及薛宝宝和林黛玉一直迎到了垂花门外。
薛太太连忙推辞，见实在推辞不过，才叫薛宝宝收下了，有样学样地将羊姑娘一阵夸，又送了厚厚的表礼不提。
羊太后便又问两人的课业，萧训笑道，“林少傅今天又夸王叔聪颖有灵气呢，若是从小就学四书五经，定能给皇祖母挣个状元回来！”
母女叙过别离之情后，羊皇后方才说起薛宝宝之事，秘密叮嘱半晌。
……
宝幢不肯说，只道，“儿臣不愿失信于人”。
宝幢说着不由咽了口口水，宫中的晚食一如既往地没滋没味，连米饭都没薛施主蒸得好吃！
羊太后刚在儿子面前打了包票，转眼现实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十分懊恼。
薛家上下谁都知道，外面的事找大爷，内院的事找姑娘，准没错儿。
现在，她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薛太太又态度不明，只有姑娘来救场了。
薛宝宝正在陪养羊姑娘看花园里的那株异木棉。
这株异木棉是薛宝宝从空间里偷偷弄出来的，在整个大萧都应该算是独一份，此时花开得又艳又盛，十分漂亮，倒是不负它的别名——美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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