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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最坏的结局(一)


联省共和国

        圭土城

        陆军军官学院

        弗利茨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回到陆军学院是什么时候了。

        印象里,毕业之后,他就没再到过这里。

        不过此时此刻,目光扫过夜色中的陆军学院,阵阵暖意涌上他的胸膛。

        什么都没变。

        看着不高、翻过去也一点都不难的围墙;

        土里土气的大门;

        怎么扫都扫不干净落叶的林荫道;

        以及坐落在林荫道尽头的主教学楼;

        还有远处的礼堂、校舍、操场、库房、马厩……只要扫一眼轮廓,弗利茨就能认出是哪里。

        陆军学院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温顺地卧在墨色的画布上,点点灯光不仅没能打扰她的美梦,反而令她更显静谧。

        弗利茨坐在马鞍上,凝望着陆军学院的夜色,望得出了神。

        不过在场的其他人可就没他这么好受了。

        正门执勤的三名军校生看见来访者身上的校官制服,把军姿站得无懈可击,连视线都不偏一下。

        可是值班教师进去通报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

        他迟迟不返回,执勤的军校生就只能继续陪来访者罚站。

        就在可怜的学员们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的时候,值班教师终于回来了。

        「他在等你了。」一个矮个子的尉官从侧门走出,草草抬手向弗利茨敬礼,语气冷若冰霜:「少校。」

        弗利茨从出神状态中惊醒,看着矮个尉官,他怔了一下,然后利落地翻身下马,认真举手回礼:「有劳您。」

        一个执勤学员快步上前从弗利茨手中接过缰绳,另外两个执勤学员将大门合力拉开。

        「您太客气了,少校。」矮个教师面无表情地一挥手:「这边请。」

        通向联盟陆军军官摇篮的道路向尼斯的弗利茨放开。

        走在占据陆军学院中轴线的林荫路上,看着道路两旁一颗颗老元帅亲手栽种、今已亭亭如盖的橡树,弗利茨不由得发出感慨:「还和以前一样。」

        「不。」提着马灯,走在前面的矮个教师轻哼了一声:「一切都变样了。」

        矮个教师一边引路,一边头也不回地继续说道:

        「一年级、二年级的维内塔学员都被接走了,维内塔人也不再送新学员来了。

        「帕拉图学员也是,不仅是还没结业的学员,连预校生都给送到诸王堡去了,新生选拔也中断了。

        「校舍空了小半,学校也跟着冷清了不少。

        「老师也被调走一大堆,去南边,去西边,教研室现在排班都排不过来了。

        「都这样了,陆军总部还说要扩大招生规模,还要缩短课程、课时……」

        弗利茨走在矮个教师身后,沉默地听着后者发牢骚,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一直走到主教学楼的台阶前,矮个教师站定,转身,直勾勾地看着弗利茨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

        「一切都变了,现在的联盟陆军学院只剩一个空壳子……这是你想看到的吗?弗利茨——少校?」

        弗利茨的后背感到一阵刺痛,尤其是当他听到那个「少校」的称呼时,刺痛感尤为强烈。

        他没有回答学长的问题,无法回答,也不想回答。

        「他在他的办公室等你,你知道路。恕我勤务在身,不能陪同前往。」矮个教师把马灯放在脚边,抬手敬礼,转身离开:「少校。」

        弗利茨举手回礼,目送学长离开。

        从「革命」胜利的那一天开始,弗利茨的命运就不再由自己主

        宰。他是被投入风暴海的一艘独木舟,被大浪推起,又被大浪抛落。

        他先是被追捧为革命的英雄,经历无数鲜花、赞美与掌声。

        等到理查德·迈尔豪斯在国民议会上发表了那次语惊四座的「即使政变是必要的,政变仍然是政变」的演说之后,风向立即发生了转变。

        一夜之间,尼斯的弗利茨从圭土城社交场的宠儿,变成了联省陆军的弃儿。

        拿到最高权力的「临时执照」之后,理查德·迈尔豪斯毫不犹豫地踢开了革新派军官,转而与在联省陆军内部占据主导地位的体制派合作。

        他们享用了政变的果实——更大的权限、更小的掣肘、更少的反对者。

        然后,他们将政变的发起者和执行者们丢出门外,去给那些对于政变满腔愤怒的人们发泄怒火。

        当众的指责、背后的非议、避之唯恐不及的友人、目光中带着鄙夷的同期……

        世态炎凉、酸甜苦辣,大起大落的弗利茨将其品尝了个遍。

        和其他「革命」参与者一样,他得到了特别晋升。

        但是对于弗利茨来说,这次晋升更像是一种嘲弄和羞辱。

        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人讥笑着问,「你是为了这个才干的吧?现在满意了吗?」

        或许是习惯了,或许是在强忍,弗利茨始终保持着沉默,哈勒姆·纳尔登学长在他怀中死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为自己辩护过一次。

        陆军军官学院的主教学楼是一栋四层建筑,一层是档案储藏室,入室的台阶直通二层。

        从二层中央的正门进入之后,左右手边各有一条走廊,分别向着东西方向延伸,走廊两侧是教室。

        再往上走,建筑结构相同,只不过房间职能从教室变成了教研室。

        弗利茨拾阶而上,提灯来到主教学楼的第四层。

        四楼的走廊黑漆漆的,像深不见底、爬不出去的洞穴。

        只有右边走廊尽头的北侧的办公室的门缝,透出微弱的光线。

        弗利茨一步一步向着有亮光的办公室走去,脚步声在他身后回荡。

        虽然上学时就知道这间办公室的位置,但这还是弗利茨第一次上门。

        他在办公室外止步,整理好仪容,却没有立刻敲门,而是不由自主地转身看向对门的办公室。

        在对门——也就是南侧办公室的门牌上,校长室、内德·史密斯两行铜字反射出黯淡的光芒。

        由于老元帅离世之后,联省政府刻意没有再任命新的校长,所以这间办公室也就被保留下来。

        而在校长办公室对面,就是联盟陆军军官学院名义上的二把手、实际上的校长——詹森·科尼利斯的本部长办公室。

        只不过这些描述都要加一个「曾经的」定语。

        因为在理查德·迈尔豪斯解散政变核心「临时军事委员会」之后,詹森·科尼利斯就没有任何职务了。

        弗利茨将马灯放在门旁,深吸一口气,叩响了房门。

        「进。」办公室内传出一声简洁有力的命令,门那边的人已经等了很久。

        弗利茨推开了房门,房间里过于明亮的光线一瞬间让他有点睁不开眼睛。

        当他能够再次看清周遭事物的时候,一间宽敞、气派的办公室出现在他眼前。

        最先引起他的注意力的,是左前方一张足有双人床那么大的沙盘桌。

        沙盘桌占据着半间办公室的中心位置,桌子周围的三面墙体,则摆满了直达天花板的贴墙玻璃面立柜。

        透过玻璃窗,弗利茨看到其中一个柜子里面装了一些小旗帜、小模型,应该是用于布置沙盘的标志物。

        其他的柜子里面,则全部都是大到能塞进去一个对开本的档案盒。

        数量惊人的档案盒几乎塞满了所有的空间,只剩东北角的一个立柜里面还有两层闲着的地方。

        七八张方凳散放在沙盘桌周围,昭示着这张沙盘桌并不是某种独享的玩具。

        沙盘已经布置好了,山川河流已被塑造,对垒两军已在厮杀,战线已经混乱,一些小旗已经被拔掉放在边上,将这块方寸之间的战场定格在了某一时刻。

        剩下的半间办公室,则是由一张雕花书桌占据了核心位置。

        雕花书桌前面摆着两把又硬、又丑的椅子——校长办公室的标准配置。

        后边贴墙放了四个表面抛光过的桃花心木抽屉柜,其中三个柜子上摆放着纯白大理石雕刻成的半胸像。

        弗利茨第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半胸像是老元帅,剩下两个他却全然陌生,不过根据胸像的盔甲样式,他猜测是凯散和亚历山德拉。

        第四个柜子上面是空着的。

        除了左右两个功能、陈设截然不同的区域之外,在弗利茨的正前方,靠墙、临窗的位置,还单独支着一张小桌与两张软椅。

        小桌上摆着一局没有下完的棋。

        因为用了太久,棋盘已经污迹斑斑。棋子甚至因为沁入太多皮肤上的油脂,而呈现出一种近似于玛瑙石的色泽。

        除了上述陈设以外,办公室内另一样非常引人注意的东西便是「灯」。

        很多很多的「灯」,弗利茨只是扫一眼就数出一打,全都有着无色玻璃的灯罩,照得办公室如同白昼。

        而这间办公室的主人——詹森·科尼利斯,就坐在棋盘旁。

        科尼利斯一直耐心地等到弗利茨视觉恢复,方才皱眉问:「要我先敬礼吗?」

        乍听起来,这好像是一句玩笑话,不过詹森·科尼利斯的表情很严肃——或者说,联盟陆军学院的本部长一直都很严肃,所以弗利茨也辨不清这是否是一句玩笑。

        「对不起。」弗利茨急忙抬手敬礼:「将军。」

        「少校。」科尼利斯简单地抬手还礼,撑膝起身,走向雕花书桌,微抬手指示意弗利茨到桌前落座。

        「陆军省还没有委任新的本部长,所以这间办公室我就继续用了。」科尼利斯边走边说:「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人敢赶我走。」

        乍听之下,这又像是一句玩笑话。

        可是前本部长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他以一种极其冷静的旁观者口吻说出以上内容,仿佛自己只是在陈述一桩事实,还隐约带着一点「怕你不明白所以我不得不解释」的不耐烦。

        安全起见,弗利茨没有接话。

        他在雕花书桌前落座,虽然从未被传唤到本部长办公室接受训斥,但当他坐到那把硬椅子上的时候,一种特别熟悉的不适感瞬间的重新抓住了他。

        弗利茨与詹森·科尼利斯之间,从未有过交际。

        弗利茨来自一个名为尼斯的小村庄的贫穷家庭,全赖联省陆军强烈的办学热情,他才有机会读书。

        詹森·科尼利斯来自圭土城首屈一指的银行家家族,即使不进入军队,他的前程也一片光明。

        弗利茨在陆军学院就读的时候,两人一个是军阶最低的列兵学员,另一个是说一不二的上校本部长。

        毕业之后,弗利茨是国民卫队——也就是二等部队——的一个不起眼百夫长,而詹森·科尼利斯是拥有极高社会地位的陆军军官学院的实际校长。

        即使两人都是那场「革命」的参与者和执行者,他们也从没在一个房间里有过交谈,因为他们在这场所谓的「

        革命」中所处在的层级完全不同。

        即,两人没有任何私人友谊。

        但是,当弗利茨坐在那把椅子上之后,他非常自然地接收了被问询者的角色,就连他自己都不禁为此感到惊奇。

        科尼利斯回到雕花书桌后的座位之后,一边打开抽屉,一边头也不抬地问:「战史处的工作怎么样?」

        「很好,长官。」弗利茨本能地回答。

        「很好?」科尼利斯挑起眉梢,盯住弗利茨:「你难道想一直干下去?」

        弗利茨沉默了,片刻后,他十分克制地回答:「不想,长官。但如果这就是对我的安排的话,我可以一直干下去。」

        科尼利斯点了一下头,但是看前者严肃的表情,弗利茨根本无法分清这点头代表赞许还是不置可否。

        「多读战史没什么不好。」科尼利斯认真地教育弗利茨:「是有人把战史给写坏了。」

        说罢,科尼利斯把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外观没有任何标志的档案袋,放到办公桌对面的前学员面前。

        弗利茨留意到,前本部长打开的抽屉里面还有很多同样的、外观没有任何标志的档案袋。

        然而后者不仅没有打开查看,甚至连找都找,直接就把递给他的那个档案袋抽了出来。

        弗利茨实在是分不清楚,对方究竟是随意抽出一个给他,还是对这个档案袋已经十分熟悉,所以不看也不会拿错。

        「看一下这个。」科尼利斯简明扼要地命令:「告诉我你的想法。」

        弗利茨拿起档案袋,打开,抽出里面的文卷,惊讶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居然是一份陆军军官学院的学生档案。

        他第一时间想要查看姓名和学号,然而封皮上的这部分内容,还有记录学员基本信息的第一页,都被折起来了。

        他想要打开折页,却被前本部长叫住。

        「先看内容,告诉我你的想法。」科尼利斯命令道:「再看姓名。」

        弗利茨不清楚这究竟是一场考试,还是对方要向自己传达什么信息。

        现在,他只能先看档案。

        他点了下头,直接翻开档案的第二页。

        一份表格映入眼帘,左侧的字迹比较工整,有科目和评分,右侧的字迹非常潦草,甚至有的格子干脆是空的——原来是一学年的普通学课程成绩单。

        弗利茨先简单看了一下成绩:

        数学1a

        修辞学1a

        几何学1a

        法律c

        旧语1b

        古代语1c

        ……

        快速与自己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快速一遍之后,弗利茨确认手里拿着的档案不是自己的。

        那这是谁的档案?

        弗利茨只能继续看下去。

        他本来想通过表格里的教师评语看出些端倪,然而教师评语实在是偷懒至极。

        一学年的数学教室评语一栏只写了一个可,几何学的评语则是一个圈,法律和修辞学干脆就是空白的。

        只有旧语和古代语写了一整句话,却又横跨两格、写在了分格线上——没记错的话,这两门课是一个老师教。

        弗利茨费了一番力气才辨认出那一行龙飞凤舞的花体字写的是什么:「太懒,要勤加练习!」

        弗利茨没有找到什么有效信息,只能继续往下看。

        第二页一学年军事学课程的成绩,明显要比普通学好很多。

        弗利茨快速往后翻了几页,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无论是一学年、二学年还是三学年,档案对象的军事学成绩都要比普通学

        更好。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几乎所有联省籍军官生都有类似的倾向。

        再往后翻是奖惩和其他杂项,内容也很少。

        处罚没有,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真的很乖巧。

        褒奖里面有三条,全部都是勇夺全校长剑剑术大赛学员组——第二名。

        弗利茨不禁哑然,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确认对方不是自己的同期或者前后辈。

        如果同期或者前后辈当中有这号人物,不可能一点印象都不给他留下。

        他继续往下翻,一直翻到最后的毕业生评定部分,才找到一些更有价值的信息。

        评定部分的第一页潦草地写着:

        意志坚韧,品格顽强,如果命运垂青,必将成就一番事业。

        弗利茨眯起眼睛,这句评价很高,然而又是一句放到谁身上都行的评价——有谁蒙命运垂青,不会成就一番事业呢?又有哪个成就一番事业的人,敢说自己没有蒙命运垂青呢?

        再看字迹,很难说,对方不是在每一本档案上都写了这段评价。

        继续往后看,后面也大都是这种放到谁身上都可以的评语,几何教师的评语甚至干脆又是一个圈。

        只有一位老师的评语引起了弗利茨的注意。

        剑术课教官理查德·纳尔的评价。

        而他只写了一个词:

        海底火山

        档案已经快要到底了,弗利茨继续翻看,结果在档案最后面的实习期评定的那一页,居然夹着一张纸。

        这张纸不属于档案的一部分,而是有人后放进去的。

        上面也只写着一行字:

        嘉奖:特别晋升

        再往下翻,封底。

        雕花书桌对面传来前本部长的声音:

        「有何感想?」

        弗利茨合上档案,将其装回袋子放在原位。

        沉思片刻,他冷静地说道:

        「我的记忆里没有一个连续三年拿到剑术校赛第二名的学员。

        「换而言之,对方不是14、15、16、17、18期的学员。

        「档案是原件,纸很新,没有褪色的迹象,有较大的可能,对方也不是14期以前的学员。

        「19、20、21、22期里,我同样没有听说过有谁连续三年勇夺剑术校赛第二。但是我却听说过21期学员里有一位剑术高手,每年都是无可争议的第一。

        「那么情况可能是,三年第二的奇事,被更加稀奇的三年断层第一所遮盖。

        「所以我猜测,对方是21期学员,而且是维内塔人,军人家庭出身……」

        「停——」科尼利斯敲了下桌子,严肃地问:「为什么猜测对方是维内塔人,为什么猜测对方是军人家庭出身。」

        弗利茨原本还想通过前本部长的反应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然而詹森·科尼利斯就像平时一样冷着脸,根本无从得知他的情绪。

        弗利茨只能压住不安,答道:

        「特别晋升嘉奖只会授予参与实战并服役表现优异的军官。

        「21期学员的实习期是557年年中至558年年中。这一年度帕拉图共和国并未对赫德人发起征讨,只有维内塔和我们在塔尼里亚群岛有过军事行动。

        「而我方全程未有实战,所以我判断对方有很大可能是维内塔人。

        「假如对方是维内塔人,那么参考对方的校内成绩,对方很有可能是军人家庭出身。

        「因为不同于联省籍学员绝大部分来自陆军小学校,预科学校的维内塔籍学员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直接从外部考入的,不是

        从陆军小学校升学。

        「这些在文法学校或者私家教师教出来的学院,普通学成绩更好,军事素养较差。正好和从陆军小学校升学的学员相反。

        「至于从陆军小学校升学的学员,全都来自军人家庭……因为在维内塔,会让子弟就读初级陆军学校的只有陆军军人和穷人。

        「而在穷人家庭出身的学员没有一个人能升学到预科学校的……至少在我的同期和前后辈里没有……」

        「对你自己下的判断,你有多少把握?」

        弗利茨低头想了一会,诚实地说:「把握很小。如果我只用了一个‘很可能",我会有很大把握。但是当很多个‘可能",叠加起来,结论‘可能"会错得离谱。」

        「可以了。」科尼利斯敲了一下桌面,直截了当地说:「你的情报分析能力很不错,你合格了。」

        弗利茨没有问合格了什么,反而反问:「请问那张纸条是您夹进去的?」

        「是。那是考卷。」科尼利斯的上半身朝着前学员稍微倾斜了一些,他把手臂压在桌面上,问:「现在是附加题时间,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如果可以的话。」弗利茨谨慎地说:「我希望能询问理查德·纳尔教官对于对方的看法。」

        科尼利斯的嘴角慢慢地泛起一丝微笑。

        他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放到桌面上,推到前学员面前。

        「最后一道题,没有分数。」詹森·科尼利斯起身,双手撑在对方一侧的桌面,俯视自己曾经的学生:「‘他"是谁?」

        「如果仅根据现有的情报分析,很抱歉,我不知道。」

        弗利茨迎视前本部长:「但是21期的维内塔籍学员,我只听说过一个……大家都听说过的那个……」

        詹森·科尼利斯笑了起来。

        「就是那个,大家都听说过的那个。」

        詹森·科尼利斯伸出手,在前学员面前,将折起来的档案封皮展开:

        「内德史密斯元帅的‘遗作",

        「塞纳斯联盟陆军军官培养体系近十二年来最杰出的成果,

        「也将会是南方面军最难以对付的敌人……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是你的。」

        弗利茨低头看向档案册。

        封皮第一页,姓名栏:

        温特斯·蒙塔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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