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那只猫
话题说到此，双方都显得有些沉重。
但是，在黑暗中，程寂却惊愕地发现，傅志宽的气息正在逐步变得微弱。起初，他还以为是对方回想起恐怖的回忆导致的，可是，话题已经过去，对方的脸色依旧难看，每次吸气都十分困难。
“你的情况......”程寂不由得发问。
“啊，你或许不知道，这个就是制造愿境索要支付的代价，我大概，还能再活一段时间吧。”傅志宽笑了笑。
“你在说什么？愿望不是只要支付愿点，就可以实现的吗？”程寂有些惊愕，他没有忘记愿境的规则，除了关系生死的条件外，任何愿望都明码标价，又怎么会需要性命一说。
“制造愿境和普通的愿望是不同的！因为这关系到其他扮演者的性命，并不属于正常的购买行列。”傅志宽咳了几声，捂着有些发痛的胸口，“你积累的愿点还不够多，你往后会发现，一般人们常见的愿望，寿命、容貌，金银财宝，名声，单独售卖都不会有超过一万愿点的，因为这些和愿境本身无关，它愿意帮我们暗箱操作。”
“再往后，例如和愿境相关的，信息情报、道具等等，和愿境运行挂钩的，则是在三万以下，越重磅的消息，越能改变局势的道具，愿点也会越高。”
“那三万以上的呢？难道比愿境能给的信息还重要？”程寂头一次听闻这种规则，这确实是一般的扮演者所无法提供出来的线索，活下来本来就不容易，更别说积攒愿点到几万的程度。
就按递增规则来计算愿点，第一次给一千，第二次给两千，逐次递增，到第十次也只是给到一万。活过十次的人能有多少？如果一点都不花，到头来能拿到多少愿点？
五万五千！
夏红菱曾就以几千点愿点来兑换参与者的信息，十次任务也用不了几次，更关键的是，用了以后，如果想探究愿境本源，就基本无望了。
“超过三万以上的，就完全关乎于愿境的运行了，而愿境运行最主要的是什么？扮演者！换句话说，扮演者的离开或是加入，都在这一档里。我曾问过一个许愿离开愿境的人，他跟我说，愿境开给他的价格是五万愿点。”
程寂一愣：“也就是说，对于我们这种人，最低也要活过十次任务，才能摆脱愿境组织的演绎任务。而且能让我们额外用于购买防身道具等物品的，只有五千愿点的盈余。”
傅志宽点点头，继续说着：“至于产生愿境，也是五万点，不过另外需要的，是制造者的性命。在兑换后，可以选择任何题材与对象，不过，它们必须与任何惨剧有关，换句话说，选中的东西必须残留有死者的感情。”
“可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是为了实现普通愿望所做不到的事啊，虽然无法控制愿境的机制，但是，至少有一定概率能够与过去产生互动，甚至有极低的概率，改变因果！”
是这样么......
程寂确实见识过改变因果的好处，过去的死者重生，了解到尘封的秘密，这些都是正常生活所无法达到的。
“说起来，就我自己而言，这个愿望真是亏到爆炸了，我拼死拼活攒够了五万点，居然不是想尽办法离开愿境，过上新的生活，而是搭上命，只换来一个第七怪谈的真相。”傅志宽自嘲地笑了，诚然，当时的他并没有太多自我的意识，还是宋应航死后执念控制下的傀儡。
如果现在的他能反悔，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哪怕不是自己的身体又如何，真正的自己本该死了，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为什么不继续活下去呢？
“这都是欠下的因果债啊......是我欠宋应航的。”傅志宽坐在地上，摆了摆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你走吧，如果你想找袁易川最后的去处，就去安定福利院看看吧，那是我唯一知道的去处。”
“你呢？”
“我不走了，趁我还知道自己是傅志宽的剩余时间里，再看看这个旧校园吧。”傅志宽坐在椅子上，怅然地叹了口气，程寂站起身，他的下一站已经定好，和浙城中学的关系，也就此了结了。
他径直走出门，教室门轰然闭合。
......
走在校园里，程寂并没有被失落的情绪所影响。
尽管这一次扑了空，但他对愿境的了解比以往更进了一步，免去了他探索的时间。“制造愿境吗？”程寂喃喃着，忽地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花费五万可以脱离愿境的话，是否课可以花费点数，将别人拖入愿境，让他成为扮演者中的一员呢？
他可没忘记扮演者的性质，有罪之人才能成为扮演者。
那犯下累累罪行的袁易川，为什么不在扮演者之列呢？他与其他犯了小罪而成为扮演者的人相比，不是更值得去愿境里受厉鬼折磨之苦吗？
他还是没理解愿境选择扮演者的机制。
难不成，袁易川就注定要受因果的报应？
喵——
一声熟悉的猫叫响起。
程寂止步，朝着一旁的灌木看去。
他现在对猫叫十分敏感，受任务中的设定荼毒，被这么一叫，他总会感觉有些心慌。
总不能自己还在愿境之中吧？这一次，他确定乃至肯定：播报声已经出现过了！
因果债......
程寂的脑海里不禁闪过了这三个字，他慢步走上前，屏住呼吸将灌木的枝条一点点地拨开。
干枯的叶片簌簌脱落，部分在相互推挤中折断，程寂的心脏狂跳，总觉得自己会在某一个瞬间重新看到那长着猫眼的少年。
而他猜得没错，一如他所设想的那样，一道身影就伏在灌木丛的底下，像是巧合一般。
而看到对方的一刹那，程寂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道肥胖臃肿的背影，穿着破破烂烂的校服，身高轮廓一如愿境里的那样。
“杜子杭。”程寂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对方还是08年的那副模样，不像宋应航，已经成为了教师，仿佛时间在他的身上停驻，又或者说，他像是从08年来到了这个时间。
杜子杭没有回应程寂的呼唤，只是把脑袋压得很低，在程寂所看不见的正面，正隔三岔五地传来一声猫叫。
是啊，杜子杭在当时并没有死，到了现在，早该成家立业了。
既然如此，出现在这里的，不该是真实的他。
他又走近了几步，这才看到，在杜子杭面前的草地里，其实躺着一具完全腐烂的尸骨，是人型的，偏偏牙齿全是动物的犬牙。
而杜子杭正用手一点点地将腐肉摘下来！
程寂的脑袋轰的一声炸成了空白，有一句话在他的耳边幽幽响起：
【你不会真以为救你是没有代价的吧？】
【猫眼，是能摄魂的！】
“猫眼少年的怪谈......”程寂顿时感觉脑袋一痛，他仿佛看到，在08年，学校因多起死亡事件后陷入长时间的停课期，而恢复回常人的杜子杭，还在为当时的事担惊受怕。
他没有程寂扮演时的记忆，所以苏醒时得到的消息，就是诸多教师学生的死讯。
“当初一起玩笔仙的人都死了，我当时就不该玩的！”他一边哭一边抽着自己的脸，“我真贱，我真贱！”
啪啪的掌掴声十分清晰，不多时，他的脸部就红肿不堪，鲜血顺着嘴就流了下来。
他顺着马路一直走，朝着家的方向。
殊不知在这一刻，几声猫叫在背后呼唤他，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可是，他无视了，依旧抹着泪走上人行道。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发现，在马路对面正站着那帮死去的同学，勾肩搭背，笑闹在一起，就像是刚放学回家那样，而许静怡就站在中央。
长发垂落，恬然一笑。
“你们，还活着！”
他肿胀的脸上挤出极其难看的笑，进而被逐渐亮起的光芒照射着，夹杂着车辆的喇叭与急刹声。
嘭！
一声闷响带走了他。
天地颠倒，血光入目，从来就没有死去的同学。
在马路对面，只有一只端坐在地上的黑猫！
程寂一眨眼，赫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杜子杭的身前，手掌搭在了对方的肩上。
【它们每一次代你死去，你下辈子欠的业障就多一分，欠满之后......】
程寂低下头，恰逢杜子杭慢慢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
【下一个猫眼少年，就是你了！】
杜子杭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的尖牙。
而那双眼睛。
是墨色的竖瞳......
【作者题外话】：本卷的正文部分到此结束了，后续会过渡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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