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火海

　　没等程寂将那小丑的外衣扯下，却听一阵阴沉的喃喃自语声响起。

　　“这一些难道都怪我吗？其实是我自己想不通，有那么多自以为是的忧愁自责，所以才会落得这么悲惨的境地吗？假如我是一个正常的人，是不是一切的结果都会不一样呢？”

　　“都怪我，都怪我......我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我只会给周围的人带来灾难。哪怕是对我心怀怜悯的人，在相处久了也觉得我无可救药，我的消极态度让他们从同情变成厌恶，我能感受到那种嫌弃的目光，像是看待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随着这些内心写照被一点点地吐露，那小丑的假身也开始慢慢地变得破旧，但脸上的妆容却愈发鲜红与疯狂，如果前面还能保持相对匀称的表情，那么现在，则完全是一种无序的混乱，好像就是随着性子胡乱涂抹，像是彻底发了狂。

　　滴答——滴答——

　　粘稠的血液顺着衣角流淌而下，似乎象征着正主已经开始了自残，但这却带动着周围的环境阴冷下来，仿佛每一处黑暗里都藏着无数双眼睛，像是看待罪人一般凝视着程寂。

　　嘭！

　　玻璃突然爆炸，碎片散了一地。

　　一双双苍白的手骤然扎堆伸出，一把将小丑拽了出去，紧接着，本该密闭的空间里传来一声肉体砸落地面的闷响。

　　程寂不明白这寓意着什么，他在猜测，这种举动是不是与对方变成当下的模样有关，例如因此带着执念而死，进而变成了一个一心想着释放怨恨的怪物。

　　“可这与所谓的做游戏有什么关联呢？”程寂想，会不会是小丑的正身患有心理问题所以不受欢迎导致的，因此在死后的执念中又掺杂了一些对于团队游戏的欲望。

　　而沉寂良久后，由远及近的孩童笑闹声响起，刚才那道声线的主人这才慢悠悠地继续开口。

　　“啊，我为什么没有死，躺在床上像是一个废人一样。”

　　“这些孩子也太吵了吧，每天都在玩，到底有什么感觉有趣的地方呢？”

　　“为什么他们的人生就是这么幸福呢？有完整的家庭，有永远在身边的玩伴，有正常的思想。再看看我，我什么都没有。”

　　“这太令人嫉妒，这太让人烦躁了......”

　　自言自语的风格慢慢变得极端起来，程寂能感觉到对方的语气与观点和此前的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之前算是以自责为主基调，那么自那一次从窗户坠落之后，就转变成了对外部因素的情绪宣泄。

　　换句话说，正是那一次契机，让对方的仇怨正式向错误的方向行进下去。

　　“死，都给我死！”

　　“为什么要一次次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向我炫耀吗？”

　　“丢东西了还要全家一起找，可真是甜蜜啊。既然如此，那就多丢几样东西吧......”

　　一切到此结束，打光灯猛地黑了下去，象征着故事的落幕。而后，几簇火苗从这些虚假的房屋装饰上熊熊燃起，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而来，火光吞噬着房间里的一切，而那些失踪的孩子，也像是疯了一样，沐浴在火焰中朝着程寂扑来。

　　“还有你，还有你！”

　　“不能少了你，我们一起留在这里吧......”

　　空灵的笑声如同招魂的乐曲，程寂转身就跑，不顾那早已自行燃烧至发红的门把，强忍灼烧时的高温将门一脚踢开。

　　不管这里是不是幻境，完全崩塌是早已注定的结果。

　　砰！砰！

　　在火焰与踢击的合力下，门板摇摇欲坠，最终不堪重负地向外敞开一道狭窄的口子。

　　寒冷的气息贪婪地向着充斥着高温的室内涌来，相互中和，如同置身在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之下，可程寂亲眼看到，门口外边不知不觉早已站满了“人”。

　　易小杉的那些同学玩伴，也就是刚才看似离开了这个建筑的那帮小孩，此刻就像是被火势吸引，都聚集在了门口，似笑非笑地望着程寂，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就跟发现了期待已久的猎物一样，既在嘲讽注定的命运，又在强行按捺着潜藏的杀意。

　　“找到最后一个人啦！”他们扬起了和小丑一模一样的笑靥，纷纷将满是鲜血的手指朝向程寂的方向，而在他们的背后，那道由黑雾完全包裹住的身影在飞速膨胀，然后渐渐化成一张朦胧的鬼脸。

　　“游戏就要结束了......”

　　黑影怪笑着，室内的火焰也像是收到了不明力量的压制一样，一点点地开始消退而去。

　　该往哪走？出路已经被严严实实的堵死了，硬着头皮向外冲就真的算是一去不返了。

　　慌张之下，程寂的脑海中，忽然浮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转头奔跑向那燃烧中的窗口，也就是小丑的假身坠落的方向，他不管后头是不是正常的舞台，但眼前还能被称作出口的地方，只有那一处。只要不落到对方的手中，当下怎么样都好。

　　同一时间，那帮孩子也蜂拥而来，他们注意到了程寂的意图，所以一边假意喊着挽留的话语，一边用常人所无法达到的速度接近。

　　咔嚓！

　　程寂一脚踢向了途经的书架，因为表面被火焰灼烧后变得脆弱，因此禁不住程寂那冷不丁的破坏。书架缓缓倾倒下来，带着顶端沉重的杂物，在为首的一个孩子即将赶到的那一瞬间将其压倒在地。

　　啊————

　　那孩子尖叫着，并不是因为火焰带来的痛苦，而是因为与抓到程寂仅仅差之分毫。血泪从他充满死气的眼睛里流淌而出，表情也愈发扭曲瘆人，仿佛整张脸都要融化到一起。而他还在倔强地向外爬着，但是其他的孩子毫不留情地从他身上踩踏而过，巨大的力道甚至将其头颅轻易地踩扁。

　　程寂自然不会注意这些，在这一刹那，他越过火海，朝着那虚构的窗户猛地一跃，霎时间，像是冲破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眼前的世界也变得一片混沌。

　　嘭！

　　他重重摔倒在地。

　　没有温度的地面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火海。

　　不及他抬起头来，却听旁边有人惊呼了一声：

　　“程寂，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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