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那孩子像阿升,也像姰暖。
大帅夫人的惊呼,江四爷充耳不闻。
他冲进房里,看到满床的血迹,和汗水淋漓苍白憔悴躺在血泊里的人。
“暖暖…”
他奔到床边,小心翼翼扶抱起姰暖。
稳婆正在为她转胎位,姰暖手边的被褥都被她撕扯着碎裂开,唇上咬着巾帕,额角青筋绷的凸起。
她湿濡的眼睫在颤抖,视线迷离涣散,根本不知道江四爷抱着她。
江四爷眼底酸涩隐隐发热,紧紧搂着她肩,替她蹭掉眼尾颊侧的水渍,在她耳边一声声喑哑低唤。
“暖暖撑住,暖暖不怕,日后我们再也不生,再也不生了。”
姰暖鼻翼轻煽着,泪目朦胧缓缓抬起头,似是才发现他在身边。
她泪水四溢,咬着口中巾帕泣声哽咽起来,整个身子都在剧烈发抖。
江四爷心尖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攥住。
他怒视稳婆,腮颌线咬的紧绷,深黑眼眸中透着森冷杀气。
人命关天,稳婆压根儿顾不上理会他,正满头大汗的抚触胎位。
她很快惊喜起来,扭头催促姰暖,“转过来,夫人再试两次,我来助你一把,来,用力!”
她推在姰暖肚子上。
姰暖痛到窒息,颈侧青筋险些凸爆,简直狼狈又狰狞。
江四爷呼吸都滞住,眼睛直盯着她身下,又闻到浓重血腥气。
他一手与姰暖十指交扣,目次欲裂,手背被她指尖掐破,都毫无所觉。
如此运了两次力,在稳婆推腹的助力下。
很快负责接生的稳婆,便惊喜大呼,“头出来了!”
紧接着是一声洪亮高亢的婴啼。
姰暖只觉眼前发黑眩晕,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意识瞬间消散。
“暖暖!”
臂弯里一沉,江四爷垂目瞧见怀里人昏过去,失声惊吼。
“姰恪!姰恪救她!”
里屋房门再次被撞开,姰恪和大帅夫人先后急慌慌奔进来。
——
姰暖意识昏沉,耳边闹哄哄有说话声。
她整个人沉甸甸,像是在做梦,又想睡觉,睡不踏实,又醒不来,心里烦乱。
她昏睡的时候,姰恪给她施过针。
杜韵仪也来看过她。
江四爷握着她手杵在额心,坐在床边守了一整夜。
哪怕姰恪说她只是因为力竭,加之气血亏损,需要好好歇息一觉,并无大碍,他依然半步都没敢离开。
他害她成这样,他愧疚难受,怕她出事。
大帅夫人亲自送了晚膳进来,见他这样,心里也跟着不适闷疼。
她儿子真喜欢姰暖,喜欢到心坎儿里。
她将膳食端到床头柜上放下,轻拍儿子肩头,柔声劝他。
“你要吃点东西,熬垮自己有什么用?调整好自己,才能照顾她。”
江四爷睁开眼,缓缓侧头,淡淡嗯了一声。
大帅夫人看着他,唇瓣嚅喏,又说,“去刮胡子,换身衣裳,别让她醒来看见你这样,你想让她这么虚弱,还替你操心?”
江四爷眼睑低垂,伸手探了探姰暖额上体温,哑声低语。
“她睡一整天,什么时候醒?”
大帅夫人抿唇,“会醒的,姰大夫都说没事,睡着也是在养身体。”
江四爷缄默着,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一言不发,站起身,声线低哑,“母亲替我守着她,我很快洗漱好。”
大帅夫人连忙应声,“好,我守着。”
江四爷这才抬脚进了盥洗室。
大帅夫人立在床边,看着床上女子苍白柔弱的面庞,浅浅叹了口气。
她在床边凳子上坐下,怔怔盯着姰暖出神。
她生江升,比姰暖要大上两岁。
因为早产,又是江家的嫡孙,老祖母和江大帅都很紧张。
大帅年长她十数岁,成亲后待她处处体贴包容,疼她像疼女儿。
她当年生阿升,险些一尸两命。
江大帅都没有失控到闯进屋子里,只是在月子里事事亲为伺候她,温声和语关怀着。
这么多年,江大帅没对她说过半个‘不’字。
可阿升昨晚的作为,比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若执意不许他娶姰暖,怕是儿子真的会跟她翻脸。
白胖健壮的孙子她抱过,大帅也喜欢的爱不释手。
那孩子像阿升,也像姰暖。
大帅夫人很纠结,也有些心软。
她正坐着出神,江四爷从盥洗室出来。
他也没坐,就立在床边端起碗筷,风卷残云般往嘴里扒饭,像是急于应付差事,眼睛还流连在姰暖面上。
大帅夫人回过神,歪头看他一脸,神情有些疲惫,语声柔和。
“你不看你儿子吗?你父亲亲自称了重,七斤三两,抱着沉甸甸结结实实,吃奶很急,姰大夫和宋大夫都说,壮的像小牛犊子。”
健壮的孙子,大帅和她都很喜爱。
老爷子很多年没笑的那样开怀,抱在怀里舍不得撒手。
腿也不疼了,熬了整夜还精神抖擞,一个钟往孩子房间转悠三四趟,稀罕的坐不住,恨不能揉进眼珠子里盯着。
江四爷咀嚼的动作微顿,眼前浮现小家伙白胖沾着血渍的脸。
出来时他见了,哭声嚎啕洪亮,中气十足。
他当时抱都没抱,只一瞬间,生出兜手给那吵人的小东西两巴掌的冲动。
他母亲为了生他,惊心动魄命悬一线。
他更是惊吓到魂飞魄散。
罪魁祸首居然还有脸哭!
真正受尽委屈的人,想哭都没能力哭,还躺在这里至今未醒。
江四爷蹙了蹙眉,撂下碗筷,弯身替姰暖掖了掖被角,语声温和低轻,像怕吵到她休息。
“什么时候不能看,那么多人守他,又出不了事。”
暖暖可是至今都没醒。
大帅夫人,“……”
她坐了一会儿,儿子眼睛都黏在姰暖身上。
自觉没意思,便起身腾出床边位置,端了碗筷从房里出来。
项冲随即进来,立在里屋门外低声禀话。
“四爷,花儿都买来了。”
屋里已经收拾干净,通了风,血腥气消散。
姰暖不喜欢熏香。
江四爷要项冲去歌舞厅,买下所有白玫瑰。
他侧头看了一眼,淡声下令,“让柏溪和九儿来,插在花瓶里放进房间。”
项冲低应,“是。”
很快花都摆好,屋内清雅花香瞬间弥漫开。
江四爷握着姰暖纤细素手,置于唇边轻吻。
等她醒来,看到最喜欢的花儿,一定心情很好。
他只想她快点醒,说两句话给他听,与他笑一笑。
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答应。
天很快彻底暗下来,姰暖睡了整整一天。
夜里九点多钟。
江四爷正立在床尾,将九儿新换的暖炉塞到被子里。
小巧白皙的玉足触手冰凉。
他用手轻搓,想替她搓热些,暖炉硬邦邦,怕她踢着不舒适。
姰暖撑着酸乏沉重的眼皮,迷糊间便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弯着腰立在床尾边。
她脑袋昏沉,像半梦半醒,下意识启唇,嗓子却涩疼的厉害。
“四爷…”
虚弱的一声气音。
江四爷手一僵,兀地侧头看过去,胸膛里钝动心悸。
“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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