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黄雀在后(七)
麦冬垂下眼,不忍看自己表妹遭罪,却也不敢求情,怕扰乱主子计划。
秦羽取下发髻左侧的大边簪把玩,拇指大的红宝石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炫丽的光芒,一闪一闪的晃着林夫人的眼睛,她心头便像钻进了一条毒蛇,吐着红色的信子……
在众人屏神静气的等待中,秦羽间隔了好几息才漫不经心地说:“夫人让你跪,便先跪着吧。”
白芷于是听令跪倒。
黎嬷嬷抬头看林夫人,等她给准信。
林夫人右手比了个手势。
黎嬷嬷明白了,严肃的定调子:“白芷你竟敢用蛾子粉毒害大小姐,现在证据确凿,本要将你送官府法办,必然少不了落一百板子,夫人心善,念你往日勤恳做事,现罚你下去领二十板子,再发还家乡!望你重新做人,不枉夫人放你一马。”
林夫人对黎嬷嬷这套说辞很是满意,既收拾了这个烂摊子给夫君一个交代,又堵住了秦羽的嘴,将秦惜晴和秦玉青摘得一干二净,又彰显了她作为二品夫人的大度,正是一举三得。
“羽姐儿,相信这个结果你也满意了。”
林夫人凑近秦羽低声说:“就这样揭过去吧,祖母许你的百万嫁妆我会在你叔婶那儿尽量帮你周旋。”
老夫人对自己嫁妆的分配过于偏心,秦羽二叔、三叔两家肯定会有意见,若有林夫人帮她据理力争自是事半功倍,否则她从中作梗,秦羽别想分走一百万,并且秦府给她的嫁妆不会多。
她以这事为筹码,逼秦羽点头赞成用白芷顶罪平息争端。
秦羽不置可否,示意麦冬扶自己站起来,她没有压制自己的身体,本能地走着,是以脚步虚浮。
当来到庆春堂中央,她让麦冬除去披风及中衣,只余一件诃子将挺拔的丰满包裹,露出了一身青青肿肿甚至泛红的疹子,遍布全身的疹子令她身材浮肿变了形,像一具久泡于水的尸体。
“二十板子岂能解我心头之恨?”
她慢慢转圈,让在场所有人都看清楚,面向麦冬时停下,示意麦冬为她著衣。
麦冬泫然欲泣,死死咬唇忍住。
白芷却是哭了出来。
秦羽接着说道:“高嬷嬷,既然我母亲力有不逮,那就有劳你帮我揪出凶手。”
这是直接把林夫人抛在一旁,要高嬷嬷以秦尚书的名义干涉内宅事务,等于夺主母之权。
她声音平静而带笑,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之事。
“半个时辰内,我要真相大白,否则我就报官。”
麦冬抖着手系上披风带子那刻,秦羽右手扬起披风,像变了个人似的,英姿飒爽,凛然转身朝林夫人旁边的主位走去,重新坐下,双手将披风拉好,稚嫩的脸上现出一种前所未见的严正与威仪,在这一刻,仿佛她就是一不二。
众人受她无形的威严压迫,胸口发紧,噤若寒蝉。
林夫人看着秦羽,如坐针毡,这是她女儿吗?不是,不是的,这不是她的女儿。
她才是秦府主事人,她有满腹疑窦,想力挽狂澜,可是高嬷嬷已经朝外头的婆子下令了。
“来人。你们两个立刻把秦大娘子、琴和、香旋带过来。”
“不!”林夫人霍然站起,心里的不安放大,像裂开了个窟窿一样怎么堵也堵不上,冷风飕飕往里灌,令她惶然失态,仿佛秦玉青一旦踏入庆春堂,人生就毁了一般。
她断不能让秦玉青牵扯进来,那是她养育了十四年的女儿啊!她从小抱在怀里的孩子,她寄予厚望的孩子,她的心血!
“这事跟大娘子没干系,你可别为了拍秦羽马屁牵扯她!”林夫人眼眶泛红,忧愁心虚都化作了愤怒,指责高嬷嬷是为了奉承秦羽而牵扯秦玉青。
两婆子停下脚步,毕竟林夫人才是主母。
高嬷嬷心志坚定,取出了秦尚书给她的令牌,“这是老爷给婢子的令牌,若遇急事可先行代老爷处置。”她走到林夫人跟前,双手呈上雕刻了秦字的仙鹤如意祥云纹令牌,心疼地说:“真金不怕洪炉火,既然与大娘子无关,来一趟又何妨,难道她还能比大小姐、晴姐儿金贵?”
“夫人,大小姐才是您亲生女儿,她搁这受着风团子毒害,甚至还没用午膳,之前在大街上又遇刺,怎么您就不懂心疼?”
林夫人怔然,当血淋淋的事实竟被夫婿身边侍候的下人撕开,她只想竭力掩饰,却又苍白无力。她甚至听见蒋氏在发笑,嘲笑她拎不清。
都已经分家了,蒋氏想觑觎中馈也没的法子,可这些话由高嬷嬷说出来,蒋氏只觉痛快无比,若是秦玉青敢借晴姐儿之手来害秦羽,她第一个饶不了秦玉青!还没嫁入怀王府就敢下黑手,真是不知死活!
至于大街上遇刺之事有待考据,因为秦羽看上去除了长疹子并无其它伤情。
“大嫂,既然话都到这份上了,羽姐儿着实遭了大罪,她也不是那么傻的孩子,怎么会自己害自己呢,女医来了没?可不能像上回落水那般几日都不得大夫来看诊呀。”
蒋氏杀人诛心,又把日前的帐翻了出来,还见风使舵帮着秦羽说话。
林夫人还是坚信秦玉青不会用这么下作并愚蠢的手段去害秦羽,她能有什么好处?所以不会是她做的。
她亲手教养长大的孩子,不仅品貌出众,更是冰雪聪明,既然要对付秦羽也会隐忍到成亲之后。
想到这里,她反而冷静下来,沉声道:“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去吧,唤大娘子来。”
蒋氏又是一阵冷嘲热讽:“光把人叫来有何用?抵死不认又能如何?屈打成招吗?那怀王世子回来还得了?”
林夫人咬牙问道:“那依弟妹之见?”
蒋氏想到女儿之前打碎玉如意为了逃避责任陷害秦羽一事,今时不同往日,她想趁机修补一下关系,大胆地说:“我呀,没大嫂有本事,但捉贼拿赃这个道理我也是明白的,何不让黎嬷嬷并高嬷嬷、麦冬一道去碧芳苑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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