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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李公子献策,牛先生补刀


朱仙镇东北隅的岳王庙内,闯王李自成眼中闪现着异样神光,对李岩道:“林泉,把你的想法详细谈谈。”

李岩十分恭敬地起身施了抱拳礼,重新坐好后才开始陈诉起他的建议……

他的想法是——请闯王趁着朱仙镇大捷的余威,立刻派出一支精强人马跟在左良玉之后,穷追不放,使他不能在襄阳立住根脚,顺势将襄阳夺到自己手中。

一旦占据了襄阳,即可囊括宛叶,连接豫楚,而且,襄阳周边所属州县并不像河南这般残破,还可设官守土,抚循百姓,恢复农桑。

如此,将襄、邓、宛、叶连成一片,立定根基,即可由叶县北进河洛,亦由邓州西入武关,进而夺取关中大地。

闯王李自成听着李岩侃侃而谈,不觉有些入了神,甚至已经在脑海深处开始感受那种挥斥方遒的君临天下之态。

只见他不住地点头说好,随即更发问道:“林泉,依你看来经略襄樊,需多少兵力?”

李岩对于一切早已谋划在心,所以他毫不思索地回道:“若单说追击左良玉逃军,借势攻取占据襄阳、樊城两地,有两万精锐兵士足矣。

然还须再占据襄樊周边各县,襄阳才可免于被孤立,如此一来,方能设官理民,一面招集流亡,一面安抚百姓,做到耕战兼顾。

照此谋算,还得要再加两万精兵,方足敷用。”

李自成闻听此言后,心中顿感一丝为难,不过他现在已然修炼得城府极深,心中所想从不在面上表露于外。

只见他转头又向军师宋献策问道:“你看,倘若依林泉的主意,诸位大将中有谁能胜任此事?”

宋献策略作思索,开口说道:“派补之前去攻略襄樊,如何?”

李自成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围攻开封事大,况朱仙镇北还有数万宣大边军,我这边少不得他啊。”

“派玉峰去,如何?”

闯王简单思虑一下,又是摇着头说道:“召集流亡,亲率农桑,安抚降将,以德服人,这些都是其所长。

可身处复杂之地,既要与敌斗智,更要与敌斗勇,恩威并重,宽猛相济,他在这些方面就略显有点不足啦。”

闯王行辕帐内顿时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其实,关于究竟派什么人率兵追赶左良玉和坐镇襄阳,宋献策与李岩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却谁也不肯贸然说出口来,只能静静等候李自成自己做出决定。

又过了一阵,闯王李自成似乎对此事仍在犹豫之中,一时难以确定合适人选出来,他淡然一笑,道:“先吃早饭。此事……且容我先思虑思虑,稍后再仔细斟酌。”

…………

李自成对于李岩所提建议也是很有想法,他在早饭时就一直反复思量,只不过一时间还不能拿定主意,所以才没有同他二人再提及此事。

待宋献策、李岩离去后,闯王立刻派人去将牛金星请了来……

牛金星在闯营中最受尊崇,闯王亦将他视之为师,凡遇有大事必定要征询他的意见,像这样的“君臣际遇”,深荷倚信,旷代少有。

因此,牛金星在心下早已看定:将领只要闯王得了天下,那么新朝廷的宰相高位,必定是非他莫属。

果然,李自成一见他就笑着问道:“启东,猜又有何事将你叫来。”

牛金星爽快地回道:“大元帅自然是为着军国大计,有所垂询。”

闯王有些疑惑地问他:“你也精通风角六壬,为何我不会请你来卜一卜,何日可破开封城呢?”

牛金星笑着回道:“决非问卜之事。金星深知麾下是开基创业之主,惟唐太宗可以相比,贤于汉文帝远矣。”

李自成颇为不解,问他道:“汉文帝如何?”

“汉文帝虽也是历史上有名的一代君王,然其一非为创业之主,仅具守成之能而已。他在位之时遇到一个贾谊,竟不能用,故而后人有诗叹曰‘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李自成闻言之后一阵哈哈大笑,频频点头……

而后他才将之前李岩的建议,对牛金星复述了一遍,试问他对此有何看法。

牛金星却反问他:“军师可知此事,其意如何?”

李自成道:“献策也认为夺取襄阳之策,十分有必要。”

“麾下是如何决定的?”

“尚未有定夺。我对他们说,让我先仔细斟酌一番,才好做出决断。”

“大元帅觉得,此策可行否?”

李自成略微迟疑了一下,道:“此策倒是可以。只不过眼下嚒,一是分不出这数万人马,二是不知派遣何人为将才好。”

牛金星说:“麾下所顾虑者甚是。目前,我师之急务实在全力合围开封,而在此之前还需先解决掉朱仙镇北面的几万宣大官军。

何况……”

他说到这里时,不由得向门口处望了一眼,并将声音压得很低,才接着说道:“曹操也是极不可靠,时刻都得防他一手。

而兵分则力弱,此乃用兵之大忌。倘兵力分散,我师一部精兵远在襄阳,一旦北面的宣大军不好对付,又或再有朝廷援兵云集,更或是忽有肘腋之变,大元帅将何以应付呢?”

闯王闻听此言,也是一阵心惊,不住地点头道:“虑的是,你虑的很是。”

牛金星又说道:“左良玉以前曾做过湖广总兵,他更由此而发迹,受封为平贼将军,襄阳就如同他的老家。

一旦左良玉逃归襄阳,就好比是猛虎归山一般。他若是烧断浮桥,一心死守襄阳城,我军纵然派去两三万之众,亦未必能一举将襄阳攻克。

倘若此战又再旷日持久,那时湖广方面,朝廷援军四集,又当如之奈何?”

李自成被他说得频频点头,道:“是呀,不能不虑及到会有不顺利的时候。王光恩、过天星等人都驻扎在郧阳至均州一带,他们甘为朝廷鹰犬,同我们已势同水火。

承天府也驻有朝廷的京营人马,两方面敌兵距离襄阳都只有数日的路程,而襄阳城里又有襄王在,他们是必救襄阳无疑的了。”

牛金星接着又道:“再退一步说,就算他左良玉弃襄、樊不守,我军顺利占据襄阳,那又如何?到时左良玉纠集湖广诸路官军来救,必会四面围困襄阳。而大元帅这一面正战于开封,欲救襄阳则鞭长莫及,不救则孤守襄阳之师不能自存。

既按林泉所说,将宛、叶、唐、邓与襄阳连成一片,则襄阳即不致于孤立。可那样一来,又得从开封城下多分出去两三万的兵力。

介时,所占据的每一州、县,如只派官而不派兵,则不惟政令不行,官也不保。郏县杨赤心之事,即为前车之鉴。麾下可曾思之?”

牛金星见闯王一直频频点头,并无什么反对之言,当下又接着说道:“况且,去坐镇襄阳的将才亦是同样难选。

军中久随大元帅的心腹大将虽然不少,但一则现下正有事于开封之战的紧要当口,二则又多非文武兼能之全才。

他们多善于征战之事,辅助麾下从马上得天下,而不屑于料理钱谷民事等繁琐之民务。再者,就算真有如此文武全才,据襄阳形胜之地,经营日久,纵不能效法韩信王齐之事,安能保其不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呀?”

李自成一直默而不言,但却是连连点头不已,他在心中暗自称赞牛金星果是谋虑深远。

闯王在起初还想着李岩具有文武全才,曾在心中有意交给他两万精兵,加上其原有的豫东将士,追击左良玉往襄阳那边试上一试。

然而,他此刻听了牛金星的话后,瞬间就将这个想法给打消了。

牛金星又继续说道:“至于派兵追赶左良玉一事,金星适才所言,只是出自谋国之忠心,从大处着眼,以求早日攻破开封,建立名号。

议论之言,未必得当,还请大元帅自己斟酌裁决。”

李自成笑着对他说道:“襄阳的事,暂且不忙,眼下先并力攻破开封,才是当务之急。只要咱们拿下了开封,一切就都好办啦。”

牛金星立刻接言:“拿下开封,就可号召远近,分兵四出,岂但攻占襄阳而已哉!”

李自成一副志得意满之态,朗声道:“到了那时,夺取关中,可比攻占襄阳更为紧要。”

牛金星忙在旁接言:“对呀。关中乃麾下桑梓之邦,西安为自古建都之地。我师一旦攻占了西安,则进兵幽燕不难矣。”

李自成不自觉地一掌拍在案几上,道:“你的话可是说到我的心窝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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