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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6章 猜想和情报


  斐潜很头疼,因为他不明白这一张绢布上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倒不是因为这字难以辨认,而是不知道具体要表示一些什么。

  汉代有密码学么?

  有。

  但是覆盖面很小,而且手段很简单,很粗暴。

  密码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当密码学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就可以加密信息,使得信息的传递呈现出可控制性,只能让特定的人看到特定的内容,而其他人则是一头雾水。

  在现代社会,密码无处不在,如果没有密码,从个体到国家,所有的财产、隐私,商业秘密,机密文件,军队的情报等等都将可能被非法利用,其后果不堪设想。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姜子牙用木棍传递军情。姜子牙将木棍制成不同长短,而不同的长度则是代表了不同的含义,用于传递军事机密。比如最长的一尺,就是代表大胜,九寸的代表是破阵或者擒杀敌将,然后越短越是糟糕,最短的三寸的,是代表着亡将失土。

  这种加密技术不使用一个文字,只需要信息传递的双方明白其中含义即可,即使被截获也不会泄密,缺点是传递的信息有限,而且如果传递者在途中出错,也会导致严重的后果。比如传递者不小心摔了一跤,木棍折断了,然后周王抽出来一看,当场心肌梗塞……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姜子牙后来还发明了“阴书”加密技术,也是最早的密码文字技术。简单来讲,就是把情报文字切分成三份,分别用三个人走不同的路径传递,收信人通过将三份拼合到一起就可以获得完整的情报。这样做虽然增加的传递的信息数量,但其中一份情报被截获,都有可能泄密。

  然后就到此为止了,从春秋到战国,密码技术基本上没有什么发展。倒是为了简便和使用,出现了虎符这一类的东西。虎符的雏形,最早是用玉璋,因为玉石有天然的纹理,所以基本上不可能有仿制品出现,但是如果说不小心丢失了或者被窃了,后果就很严重。

  而密码学的发展,一直到了宋代,才渐渐有些后世的雏形,明代的时候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然后清朝……呃,算了……

  斐潜到不是没有想过采用密码,但是问题是密码不仅要自己懂,还需要教会前去对方境内查探的人,而一个密码在使用的过程当中,不可能说换就换的,若是这些人一时半会想不开,又或是碰到了什么事情,岂不是对方也就自然也就都知道了?

  所以斐潜也就没有在这些人身上动什么密码学的念头,可是当他看到传递过来这个信息的时候,不由得有些后悔了起来,就这样两个字,有谁能懂?

  “风”、“头”。

  严格来说,应该是“風”、“頭”二字。

  “那么应该是虫有一边?还是豆有旁页?”斐潜捉摸着,有些挠头,“虫代表着谁?还是说围城三面?豆的意思是粮草?老曹在准备粮草?”

  斐潜下意识的瞄了瞄一旁荀谌。

  荀谌感应到了斐潜的目光,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道:“主公,可有何事?”

  “这个……”斐潜轻轻敲击了几下桌案,问荀谌道,“友若,且不知荀氏之内,可有什么消息?”

  荀谌人不傻,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拱手说道:“主公,谌已有二年又三月未曾见到族中之人,亦未给颍川书信……”

  毕竟之前斐潜和曹操还算是有些关系,而现在越来越呈现出对立的状态来,荀谌自然也就不会做一些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的事情。

  当然,颍川那边也是一样。

  不仅是普通的家书要如此,而且做事也越发的需要小心谨慎。就像是当年东吴的诸葛瑾到了刘备的川中的时候,诸葛兄弟两个人就像是默契一般,所有的言行都必须在公众的场合下进行,私底下根本不见面,也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哦……”斐潜点了点头,示意让黄旭将绢布拿给荀谌看一看,说道,“德祖归河洛之后,便是再无颍川消息……近日遣人打探,竟得如此二字,不知何意……”

  荀谌接到手中,也是微微皱眉。

  “黄绢黑字……”荀谌低声说道,“绝墨乎?曹司空莫非坏了规矩?咝……朝堂之上恐有变故乎?风乃虫于内,头为页立侧,乃为宫内帝侧变故之意?”

  斐潜:“(⊙o⊙)?”

  还有这种操作?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要不然再等等?

  虽然有些不确定是什么事情,但是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就是曹操确实现在并没有出兵……

  要不等再过一段时间,打听消息的人从兖州之中回来了,然后对照验证一下,就可以知道其中的意思了?

  可是这样一来,使用信鸽加急信息传递的意义在哪里?!这样费事情,劳资还不如等人一路爬过来呢!

  那么曹操曹司空现在究竟什么情况呢?

  实际上很简单,并没有斐潜和荀谌想象的那么复杂,当然,斐潜和荀谌的猜测也有一部分猜中,但是曹操没有出兵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一个……

  曹操的头风犯了。

  头疼这个病啊,就连后世的医学体系也没有办法完全搞清楚,因为许多病症都会引起头疼,而且头疼起来的时候往往毫无规律可言。在后世之中还大体上可以跟患者询问一下是是重,疼痛时间是长是短,然后尽可能的描述一下,疼痛形式究竟是怎样,比如是胀痛还是闷痛,是撕裂痛、电击痛,抑或是针刺痛等等,但是汉代么……

  曹操虽然也算是大户人家,曹氏兄弟和夏侯兄弟都很多,但是实际上和斐潜相差不大,属于千万性命系于一身的情况,这头风一发作起来,顿时整个曹氏机构虽然不至于立刻停摆,但是也相差不多了。

  就算是如此,曹操也被迫要强撑着进行处理政事,要不然很多事情也就等于是无人决断,当然,虽然曹洪和夏侯渊一部分偏军已经前往了青州,但是曹军的主力依旧无法动弹……

  ……(눈_눈)……

  虽然曹操被头风耽搁了,但是袁谭和袁尚之间的相争,却没有因此而停歇下来。

  邺城被攻打的南门和东门,如今已经是呈现出疲惫之态,原本整齐划一的城垛,现在也很多残缺不堪,崩坏的青砖混杂着血肉在城池下方和尸骸堆叠在一处,因为鲜血灌注,邺城之外被截断的护城河之中,尽是红黑一色,城垣附近也血泥厚重,满满的铺满了碎肉,一脚踩下去便是及踝,泥泞不堪。

  城下城门左近,却被硬生生的踩出一条通道来,在这一条丈多宽的通道之中,血水混合着骨肉的残渣,遭受反复蹍踏后,已然化为了黏稠而污黑的泥浆,在月色之中竟然还隐隐发光,不知道是因为其中蕴含着横死的冤魂,还是因为骨头之中的磷火导致。

  连续的攻城,双方都伤亡极大,当然,更多的还是攻城的袁谭这一方。

  在远离着邺城的东南方,在袁谭的营寨之中,绝大多数的兵卒都是疲惫不堪,从前线退下来之后狼吞虎咽一般便是倒头就睡,四处响起的鼾声如同打雷一样,就连偶尔经过的巡游队列也无法将这些人吵醒。

  袁谭手下,也一度是袁绍之下算是老卒居多的一批兵,也是最早袁绍在渤海之时招揽的一些人马,自袁绍吞并冀州之后,还有不少参与了和公孙瓒的战争,幸运的活了下来,而现在么……

  相比较而言,邺城之中虽然伤亡也不小,但是比起袁谭来说,自然好了不少,但是问题是邺城是一个相当大并且人口众多的城池,那么日常的消耗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城池当中的资源有限,现在四门紧闭之下,一两日还好说,时间一长,也是麻烦。

  邺城城墙上的空气之中,不仅是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此外还混杂着肉焦味,还有因为随处屎尿而积累的浓厚的气息,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一闻就要呕吐……

  袁尚已经完全不敢在城门附近待下去了,蜷缩在府衙之内,几乎每一天都在催促着审配郭图之辈尽快取胜,尽快结束战斗。

  “正南兄?”到了约定好的时候,逢纪见审配有些迟疑起来,并没有立刻下达命令,不由得有些疑惑的问道。

  审配回过神来,微微撇了逢纪一眼。

  郭图依旧是干着老本行,只不过这一次陪伴着的不是袁绍,而是袁尚了而已,而逢纪则是居中平衡传话,似乎也是做着之前同样的工作,审配自己么,担任邺城守,自然负责邺城安危,似乎也是和之前同样的事情,但是不论是谁,其实都知道,现在已经是和袁绍生前完全不一样了……

  “举火!”审配并没有迟疑多久,很快就沉声下达了命令。

  早就已经在城中列阵的文丑,望着城门楼上燃起的篝火,仿佛胸口也有什么东西燃烧了起来,灼热且焦躁。

  到现在为止,文丑还没有适应袁绍已经死去的事实,即便是在作战的时候,也常常会习惯性的在中军位置寻找袁绍的声影……

  文丑和颜良一样,都是起于微末之辈,因为个人的武勇被袁绍赏识,一步步到了今日的地位,因此袁绍对于文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统帅,更是一名恩人,可是现在恩人已经故去,而恩人的孩子却开始相互残杀,这让文丑有些无可适从。

  文丑捏着手中的长刀,感受着兵刃传递过来的冰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吐气开声:“开城门!出阵!”

  轰然之声当中,邺城北面的城门洞开,旋即文丑带着人马,便冲出了邺城,然后微微兜了一个圈子,整顿了队形之后,就立刻朝着城外的袁谭大营扑杀而去。

  距离近了,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是清晰,火光照耀之下,袁氏的大旗在营寨之上卷动飘荡,那旗面中间的原本应该是红色的字,现在就像是已经凝固的血液一般,变成了紫黑。火把照耀之下,无数吵杂的声音响了起来,显得有些慌乱和紧张。

  若是之前,文丑定然会因为敌军出现这样的情形而越加的兴奋,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只是仰天大吼一声,按照命令的要求,向前推进,发起猛烈的攻势……

  邺城的兵卒一边将高举的火把抛进袁谭的营寨之内,一面在栅栏之间和袁谭的手下兵卒砍杀着,破坏着。

  袁谭没有想到一直龟缩在城内,似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的袁尚,或者说审配居然还有着这样的反击力量,或许也有意识到,只不过他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抑或是浓厚的情绪蒙蔽了理智,总而言之,袁谭的兵卒在经过了连续攻城战之后,都显得非常的疲惫不堪,在遭遇到了文丑突袭的时候几乎没有多少抵御的力量,很快就被文丑的手下在营寨寨墙之处破开了几个口子,然后蜂拥而入,大砍大杀起来。

  “杀了敌军主将者!可赏万金!封侯!”

  一个尖锐的嗓音响起,文丑微微扭头看去,却是苏由,是一直跟着袁尚的一名部将。

  不知道为什么,文丑听了这个声音,心中原本的烦躁更加的跳动起来,似乎就像是一口气不顺,堵在了胸腹之处,上下都不舒服。

  苏由很快的就发现了营寨之中袁谭的位置,高呼着带着十余名亲卫,一边呼喝着,一边朝着袁谭杀去。

  文丑放缓了脚步,皱着眉头。

  温热的血液与碎肉喷在文丑的战袍和铁甲上,在深秋的夜风之中,迅速变的粘稠且冰冷。

  袁谭的护卫手忙脚乱的抵御着,这让苏由越发的兴奋起来,尖锐的嗓门就像是寒夜里面的乌鸦,呱呱呱的叫个不停。

  苏由挥舞着战刀,紧紧盯着袁谭,就像是袁谭就是一个全身发光的宝藏一样,兴奋得大吼着,口沫都喷得老远:“杀了他!赏万金!万金……呃……”

  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的一只流矢,“噗”的一生扎在了苏由的后脑之上,使得苏由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便是向前一扑,倒地而亡。

  跟在苏由身边的护卫顿时大惊,乱了阵脚,立刻被袁谭抓住了机会,一个反扑,顿时将苏由这些手下砍杀殆尽……

  袁谭在血色和火光之中看见了远处的文丑似乎正将手中的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两人目光在空中交会了片刻,然后文丑便大呼起来,带着手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袁谭朝着文丑的方向微微拱了拱手,然后转过头,“传令!我们……我们……撤,撤!”最后一个“撤”字吼出,袁谭不知不觉之中,已是嘶吼暗哑,泪水顺着脸庞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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