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4章他在败退
董昭在望台之上,看着掀起漫天烟尘的骠骑骑兵,心中直直的往下发沉。
他希望来的只是许褚,只是骠骑前军,但是又盼望着斐潜尽快前来,这种矛盾的心态在他身上混在了一起。
如果只是看外表,其实曹军营地之中,似乎也没有多少的颓废姿态。
旌旗如云,盔甲刀枪寒光胜雪。
似乎依旧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可要是仔细去看一个个阵列当中的曹军兵卒,就会发现这些曹军兵卒虽然列着阵,可是表情紧张,神态慌乱。
『吕将军是不是完蛋了?!』
『不是说吕将军去袭击骠骑的前军营地了么?』
『结果现在骠骑军杀来了,吕将军却没了!』
『我们死定了……』
『不对啊,之前董军师不是说吕将军有危险是伪报么?现在又怎么说?』
『现在怎么说,还重要么?』
『这个……那倒也是……』
曹军兵卒议论纷纷,越是议论,便是越觉得沮丧。
兵卒的这些心思,同样也在军校之中流动着,而且有的军校士官甚至忍不住跑去问董昭。
而这一次,董昭终于不再找寻什么借口。
『胜败,乃兵家常事。』
虽然董昭依旧是没有明言,但是至少他是说出来了。
这一次,曹操等人不仅是败在了斐潜手上,也是败在了斐潜麾下的那些『无名小卒』身上。
山东之地,从月旦评开始,不,或许更早一些,从学宫学子开始点评这个或是那个的风潮涌动开始,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能力的标准就是这个人有没有一个好风评,一个好名望……
而骠骑麾下这些人,既没有什么风评,也没有什么名望。
骠骑军已经越来越近了。
幸好,计策确实是奏效了,骠骑军急急的来了,没有带攻城器械就来了。
他还有七千余人,再加上山道之中的陷阱,只要曹操那边能击败潼关部队,那么他就可以得到支援,说不得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击鼓!迎战!』
可是不管是中条山这里的战斗,还是潼关之处的战斗,真的就能如同董昭所期望的一般么?
……
……
閆乡。
『前门破了!』
这声绝望的凄厉嚎叫传来的时候,曹彰正端着饭碗准备吃饭。
他才刚刚从第一线退下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喘息片刻,就听到了这样的呼喊声,顿时手一抖,饭碗掉了下来,杂粮饭洒落一地。
即便是在这种紧张且绝望的局势之下,曹军军中士官和兵卒吃饭的地点依旧不在一起。
普通兵卒吃的都是混杂的汤,将领军校却依旧能领一碗饭。
泾渭分明。
只不过在此时此刻,骤然间听见这消息,两边的人都是一脸呆痴,相互呆滞的对望。
下一刻,曹彰一脚踢开的碗,抓起了一旁的战刀,便是冲了出去。
在这一个瞬间,曹彰就像是陷入了噩梦里面一样,总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却又布满了恐惧。
他才退下来,这才多久时间,怎么可能说破就破?
他退下来的时候,骠骑军不也是退下去休整了么?
就算是骠骑军再次来偷袭,前门的那些守将兵卒,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都坚持不下来吧?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可是很快就被前门之处席卷而来的呼喝喊杀声撞得踉跄了一下!
难道是真的?
兵器激撞交进叱咤惨叫声此起彼伏混成一片,战鼓声也七零八落的,辨分不出节点来。
刘馥呢?
该死的刘馥呢?
但是转眼之间,閆乡另外一面也是杀声炽烈……
曹彰的心,顿时就紧缩成一团!
不管前门之处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抑或是如何的被骠骑军突破了城门,反正閆乡当下危险了!
曹彰的护卫也跟着急急的奔了过来,神色慌乱,『将主!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慌什么?!』曹彰大吼道,『立刻整束队伍!检查装备!等待命令!』
『唯!』护卫见曹彰还有主见,便多少也安定了一些,纷纷各自领命,去集结城中的兵卒。
此时此刻,在閆乡城中,也已经乱作一团。
尤其是负责后营辎重之处的这些小吏,大都没有正刀真枪地上过战场,前门被破了的消息传到了此处,顷刻就炸了营。有人见房子就钻,有人跪地上哭天抢地的嚎叫,还有有人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有人只会失魂落魄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当然还有人就地转圈子似乎想找趁手物事防身,然后发现不管是什么刀枪似乎都不趁手……
曹彰周边的兵卒也是乱过了一阵,被护卫呼喝一阵之后,才算是勉强约束住。
可是被后营的那些小吏一冲,又显得有些混乱起来,不少兵卒不由自主的就跟着跑,几个军校和喝骂根本无济于事,只能是拔刀砍杀了几个人之后,血腥味弥漫而开,才让这些兵卒稍微清醒了一些。
曹彰没空理会这些,他急切的寻找着刘馥。
他站在街口,看见城门之处似乎到处都是逃窜的兵卒,曹氏的军旗在跌倒,在崩塌……
兵败如山倒,大军已经乱了阵,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白搭多余,首要的是要找一块有利地形稳住队伍,然后再说其他……
曹彰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什么时候了?!』
一旁的护卫说道:『大概是戌时……』
曹彰默然。
这才第二天傍晚!
他们连三天都撑不住!
该死!
还没等到曹彰等人走到前门,就看见一小队的骠骑兵从街头那边直冲了过来!
城门之处,到处都是火头。
不知道是曹军点燃的,还是骠骑军点的,反正四下都是杂乱的火和血。
也正是因为如此,骠骑军对于前门还没有完全的控制,但是曹军兵卒已经是慌乱了,到处乱跑。
城门洞之处原本就有曹彰原本囤积拥堵的条石和檑木,一方面是防守城墙取用便利,另外一方面也是防止骠骑军用火药炸城门,但是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搬出了一个狭窄的通道,一些骠骑兵正在沿着这通道往城里冲!
因为火焰和杂物,这些骠骑兵进来的并不顺畅,数量也还比不上往城墙上攀爬的数目多,只不过这些骠骑兵对于曹军兵卒的威吓力远远大于其数量,十几骑兵,甚至是几名骑兵,就可以在街道巷子口之处纵横践踏,见人就砍,见火就烧!
曹军兵卒慌乱之下,不能相互依靠支持,只能东一簇西一团地各自为战,被骠骑骑兵一冲,就象割麦子一般一倒就是一片,不是这边垮就是那边逃,断胳膊断腿的血肉横飞,脑袋残肢被人腿马蹄踢得满地乱滚。
也有极个别的曹军兵卒,悍不畏死的,迎着骠骑骑兵就扑上去,拼着性命将骠骑骑兵兵卒扑下马,扭打成一团,就算是死了也要拖一个骠骑兵卒垫背……
但这样悍勇的曹军兵卒,毕竟是少数。
这几名冲进来的骠骑骑兵,见到曹彰带着大部队前来,也不死战,而是呼哨一声,就是沿着街道往边上窜……
『别管他们!先找到军师!』
曹彰大叫,他必须先找到刘馥了解情况。
曹彰看见了刘馥。
刘馥等人被骠骑军围在城头望楼附近。
刘馥带着的兵卒,以望楼为核心,结成了一个双层的阵列,外层都是盾牌长矛大戟,骠骑军用箭射来就举盾,敢靠近就是刀劈矛戳大戟勾拉,有负伤的就退进内圈,里面自然有人站出来接他的位置。二三十个弓箭手爬到了望楼顶上,张弓朝着外面狂射。
『救军师出来!』
曹彰呼喝着,带着人往望楼之处扑去。
那些围拢在望楼之处的骠骑兵卒,没有大将坐镇,在曹彰的冲锋之下,没能挡住,见这里的骨头不好啃,便是呼哨一声就撤了下去。
还没等曹彰和刘馥叙说一些什么,也没来得及喘息片刻,就听到外面又是一阵的震天呼喝!
曹彰和刘馥转头一看,一杆『张』氏战旗正在徐徐压来!
张辽上来了!
曹彰脸色顿时惨淡。
閆乡,救不回来了!
虽然说从昨天清晨开始,围绕着閆乡的战斗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有时是一群骠骑骑兵上来骚扰试探一下,有时是推着一些攻城器械的兵卒过来乒乒乓乓打两下,还有的时候两三处的骠骑人马同时动手,好几回情况都是万分危急,城破人亡只在瞬间,是曹彰和刘馥,以及虎贲营的兵卒东西奔走,像是救火队员一样,一次次的将毁灭之火扑灭……
可是现在……
『有……有奸细!』
刘馥抱着一只胳膊,脸色苍白,显然是在方才的战斗当中负伤了。
『奸细?!』
曹彰一听刘馥所言,最初不肯相信,可是现实又是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
城外的骠骑军呼啸着,『骠骑万胜』的呼喊之声,宛如可以推倒山岳,使得大河倒流!
看着那逼近的『张』氏战旗,曹彰愤恨的将牙齿咬得嘎嘣作响。
为什么他就坚持不住?
为什么那些曹军兵卒就坚持不住?
可是再多的为什么,也不能改变当下的局面。
虽然城门之处的火焰和填塞的条石,会多多少少影响骠骑军冲进城内的速度,可是曹军兵卒已经知道了城门失守,接下来全城崩溃,也就是迫在眉睫了……
曹彰虽然有心还想要继续坚守,可是怎么守?
刘馥也是一脸的疲惫,仿佛是在这两天内苍老了十岁。
谁能想到閆乡最终的败落,是因为这种事情?
他到现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忽然之间就有人投了骠骑军?
他记得他方才替换下了曹彰的时候,还特意去巡查了一遍城门,也没有见到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前门的防御崩塌,现在也引发了全城的骚乱,现在曹彰和刘馥只剩下了两个选择,要么就是立刻带着人,前往烈火熊熊的閆乡前门迎战张辽,在烈火中求生,或是在烈火之中永生……
另外的一条路,就是他们熟悉的老路了。
『撤退吧……』
刘馥说道。
他在值守前门的时候出了问题,不管是不是刘馥的问题,现在也成为了他的问题,所以刘馥很是郁闷。可不管怎么郁闷,他也必须要尽自己的职责,提出最适合当下的策略,即便是刘馥知道,他提出了这样的策略,说出了这个话之后,将来一个『畏战』的名头,多半是逃不掉了。
到了战后,曹彰必然是勇猛的,敢战的,而怯懦且一直拖曹彰后腿,导致曹彰败退的主要罪魁祸首,就是刘馥他自己了……
再加上这一次的前门失守,简直就是无可争辩!
可是即便是刘馥知道这些,又能如何?
『我们现在撤退,到望垫子村,还能再挡一阵,』刘馥无奈的说道,『这样多少也算是挡了三天……』
曹彰也是无奈,只好下令,『焚烧引火物!我们撤!』
曹军兵卒听闻撤退的号令,便是忙不迭的就跑,一边跑一边将火把等物扔在了引火器物上,用来阻拦骠骑军的追击。
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有骠骑骑兵绕过了火线,朝着曹彰等人追杀。
只不过曹彰和刘馥等人从潼关大营一路撤退到了閆乡这里,不管是兵卒还是军校,也算是比较有经验了,逃跑的时候都不会打出旗帜来,骠骑骑兵冲杀了一阵,找不到曹彰刘馥等重要的军校将领,又担心火焰太大导致閆乡焚毁,失去立足休整的场所,所以在追杀了一阵之后,也就缓缓的退了回去,扑灭火焰和收拾残局了。
夕阳落下。
看着西面的方向上,不再有大队的骑兵出现,即便是有几名骠骑骑兵冒个头,也都是张望一阵,然后就掉头走了。
曹彰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知道眼下这场浩劫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他心头一松,憋在胸口那口气一泄,就觉得浑身酸疼得要命,胳膊和腿就象灌了铅一样沉重,也再拿不动手里沉重的战刀。他杵着刀杆慢慢坐到地上,张大了嘴呼呼哧哧地喘息。
周围一片哐哐啷啷的兵器落地声,到处都是粗重的喘气。
没有人说话,只是在喘息。
就像是溺水的人重新活了过来,感觉到了呼吸的美好,生命的存在。
曹彰他喘了几口气,觉得身体稍微缓过点劲来,胳膊腿也没那么哆嗦了,就朝左右两边望了望,没看到刘馥。
『军师呢?』曹彰问道。
『不知道,方才还在后面……』曹彰护卫回答道。
曹彰脸色顿时一变,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了两下。
这个糟老头子,该不会是见势不妙,就投敌了吧?
也怪不得曹彰会起疑心,毕竟閆乡城门破的时候,正好是他和刘馥换防的时候。
刘馥替下他来,让曹彰回去休息,结果就出事了……
刘馥说是奸细所为,可是究竟是哪里出的奸细,是偷偷混进来的,还是原本就在队列之中的?
曹彰不由得转过头,立着眉毛,在身边巡视了一圈。
『将主?』在曹彰身边的护卫见曹彰眼神多少有些凶残,不由得心惊肉跳,『将主,你……你这是……』
曹彰回过神来,伸手在脸上搓了一下,『没事。』
其实,他也被这变故,有些吓懵了。
在他身边的,基本上都是曹军最为核心的兵卒,也就是跟着曹操一路从陈留出来的老兵,还有一些是曹氏的族人,或者说是同乡之人。如果这些人当中也出现了叛徒,那么曹氏也就算事彻底完蛋了,还用曹彰到了这个时候才来分辨核查?
过了片刻,刘馥才从另外一个方向上过来。
曹彰也猛然间想起来,刘馥负伤了,必然没有曹彰他们『走』得快,落在后面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方才的心思,曹彰站了起来,迎了上去,『军师……还撑得住吧?』
刘馥脸色苍白,手臂上包裹了扎带,鲜血依旧有些渗透出来,『还行吧……暂时死不了……』
曹彰似乎是要三千搀扶着刘馥坐下,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碰到了刘馥胳膊上的伤处,疼得刘馥就是一哆嗦,『啊,抱歉!我太不小心了!快,你们让开,让军师坐着里!』
刘馥看了曹彰一眼,心中微微叹气,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坐了下来,这才说起之前閆乡前门的事情来。
提及这个事情的时候,刘馥也不免有些茫然。
他没有发现有任何的征兆。
似乎是突然之间,就这么发生了。
可是刘馥这话,听在曹彰的耳朵里面,味道就有些不同。
什么叫做『突然发生』,什么又是『毫无征兆』?
当时前门值守军校兵卒,可都是在刘馥的指挥之下,怎么就叫做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看着刘馥的表情,曹彰将升腾而起的疑问,重新咽了下去。
『先派人和主公联系上吧……』
幸好曹操预先做了布置,虽然说时间上没能达到曹操的要求,但是勉勉强强也算是凑合达标了吧?
或许……
曹彰站起身来,不再去询问閆乡前门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事已至此,就算是问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有多少的意义?
只不过,这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潜藏在曹彰心中,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扎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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