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顺眼（二合一）
“很累么？”
局长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良久才缓缓开口。
不得不说，他看过很多人在自己面前装睡，甚至是装死。
王锦绝对是最像的那个。
如果不是眼看着这小子倒下去，说他真死了也有人信。
“咳，确实有点。”
眼看着局长点破，王锦也不打算继续装。
他睁开眼睛，正襟危坐，对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认真开口。
“一直想着当面道谢，今天总算有了机会。”
“局长，这段时间受您照顾了。”
这倒是实话。
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局长，王锦了解实在不多，只在年会上碰到过几次。
一直以来都是马尧负责对接，就连怪谈界新星的合同都是那家伙送过来的。
仔细想想，王锦其实有点过意不去。
这段时间他没少薅统辖局羊毛。
神孽事件的合作，烂电影计划的默认，青铜城困龙的心照不宣，再到久春之战的适可而止。
王锦习惯顺手卖他们几个人情。
统辖局对他这个聪明人毫不吝啬，从查拉图到爱丽丝，再到超浓缩版本的贝奥武夫。
王锦薅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当然，他从来没忘记是谁把羊毛送到自己面前的。
熔炉之栓最高指挥，华夏怪谈界扛把子，秘仪技术先驱，三大巨头的执牛耳者。
统辖局局长。
这是个不太像局长的男人，严格来说，他更像是个学者。
丢进任何一所名牌大学的办公室都不会突兀。
他浑身上下总带着淡淡的书卷气，雨衣下也不是西装，而是秘仪学者专用的袍子。
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局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温和。
年轻时，他是不折不扣的鹰派，是怪谈界的暴君。
在他眼里没有收容，他会把遇到的所有怪谈封进特殊金属，长眠于熔炉之栓。
也许是年纪大了，再加上家庭方面的变故，这位局长渐渐收起锋芒，醉心于秘仪研究。
久而久之，几乎没人知道这其实是头藏起尖牙的老狮子。
可王锦知道。
他看人一向很准。
哪怕对方总是习惯性的眯起眼睛，王锦还是能感受到那双利剑般的眸子。
这是个很危险的人物。
而这样一个人物，正沉默着看向自己。
王锦下意识绷紧身子，进入了战斗状态。
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点改变，依旧是谦逊的笑容。
“嗯。”
局长轻轻点头，无形的压力消失不见。
“你毕竟是故人之子，照顾也是应该。”
他挥挥手，那些秘仪动力甲身影闪烁，突兀地消失不见。
再次挥手，道道银色的符文便在车厢中闪烁起来。
几乎同时，王锦感受到了不可思议的憋闷。
这里被完全封闭了。
“今天，我们是去杀你的。”
局长伸手打开车厢里的酒柜，摸出瓶二锅头。
“我知道。”
王锦点点头，笑着回应。
这阵仗，总不可能是来串门的。
“最后没杀。”
局长摸出俩茶杯，倒了满满两杯二锅头。
“我也知道。”
王锦再次点头。
“我很欣赏你，你这种人心里有数，做事也漂亮。”
局长举起茶杯，自顾自嘬了一口。
“但是今天…很险。”
“就差一点，他就顺着大阵找过来了。”
“而现在，他不仅没真正降临，还在最后一刻选择了销声匿迹…真正的销声匿迹。”
“你做了什么？”
把茶杯里的二锅头一饮而尽，局长皱眉看着王锦。
“大阵？”
王锦同样皱眉，随即瞬间想通了关键。
局长知道王锦为什么而来。
让一个苦苦寻找父亲的孩子，获得一次许愿的机会。
你猜他会做什么？
召唤王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换做别人，统辖局绝对会出手干预。
可这人偏偏是那个“心里很有数”的王锦。
于是他们叮嘱了王锦两句，让他注意分寸。
这个分寸大概是…
愿望随便许，你有本事开启大阵我们也不拦你。
只要别扯到王珏。
这句简单的“别扯到王珏”，恰恰是最大的不可控因素。
统辖局是中立的，他们不会参与大阵争夺，又不可能眼看着轮回献祭十几亿人。
于是他们选择相信这个“心里很有数”的怪谈界新星，不会许跟王珏有关的愿望。
可惜，很快他们就发现事情并没有像预期中那样发展。
统辖局并不知道王珏在电话那头等着实现自己十七年前的愿望，也不知道大阵本身几乎成了半个锚点。
轮回开启大阵时，天边已经泛起红光。
这个锅自然到了王锦身上。
熔炉之栓也正是那时候开始了行动。
心里有数的人，总归没能一直有数。
虽然心中一阵唏嘘，可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杀死王锦的准备。
到达现场之后，局长本能地发现了不对劲。
根据撤出的黄昏议会口供，时间对不上。
他意识到大阵其实才是关键，而王锦正在替他们跟轮回拼命。
想到这件事的人不多，马尧是其中一个，可惜他想的没那么明白。
所以他扯着嗓子替王锦鸣不平，而别人都觉得他疯了。
只有局长皱眉回了一句，“王锦拦住了”，并且想到了后面可能发生的事。
依旧只有马尧跟上了他的思路，也就是“胡小北许愿”。
可惜，他只知道许愿意味着启动大阵，却不知道启动大阵意味着什么。
想到下一层的人，就只有局长一个了。
只要大阵被启动，王珏就会降临。
这一刻，局长心情无比复杂，却依旧维持着命令不变，狙杀替他们拼命的王锦。
做这种决定很难。
好在类似的艰难决定局长早已经做过无数次，他只是在心里微微叹息。
再后来…
王珏突然销声匿迹，而王锦乐呵呵跑了出来，还想着带人讹他一笔。
局长想不通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只能确定一点。
王锦越过大阵许了个愿望。
而这个愿望，他没让自己功成名就，也没让自己荣华富贵，反而救下了十几亿人。
这导致局长把王锦“心里有数”的等级往上抬了又抬。
别看他现在冷着脸，其实从他主动给王锦倒了杯二锅头来看…
他其实怎么看王锦怎么顺眼。
——
三秒钟。
王锦花了三秒钟的时间，从“大阵”两个字，推出了局长的心理斗争，也想通了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而这三秒钟的时间，刚好够他端起茶杯小尝一口，再慢悠悠放下。
“唉。”
王锦摇摇头，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
“不瞒您说，其实我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这倒是实话，王锦把自己也算成了棋子，而棋子的死活不重要。
如果没有这种魄力，他也没资格跟轮回对弈。
统辖局长挑了挑眉毛，心中略微有点吃惊。
他知道王锦是聪明人。
聪明人哪里都好，唯独有一个缺点。
怕死。
而王锦…似乎跟他们不太一样。
“事实上，我也确实死了一次。”
王锦展示着空荡荡的手腕，那里本应该有个秘仪手环。
能把特制金属都崩断的攻击...
“超浓缩贝奥武夫被我做成了特大炸弹，我跟轮回都死在了这场爆炸里。”
“也正是这一刻，大阵彻底成型。”
“张生煮海大阵另一头，其实是个凶恶贪婪的邪神。”
“不知道为什么，祂盯上了我。”
“那邪神威逼利诱，想让我成为祂的走狗，我誓死不从，并且想要用古神之眼同归于尽。”
王锦指了指脸颊。
古神之眼的事统辖局很清楚，局长这时候也缓缓点头。
“终于，祂怕了。”
王锦苦涩地笑了笑。
“祂选择跟我交易，让我许下一个愿望，然后赶紧离开。”
“我清楚那个混蛋的情况，却又没能力改变什么，于是起了点私心，让他陷入沉睡。”
“没想到邪神在交易中做了手脚…我失去了很多东西，很多很多。”
王锦微微摇头，面色凝重。
是啊，很多，比如被美少女强行啃了一口。
“不过没关系，结果是好的。”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有些勉强地笑着。
“我又回到了这里，逃出了怪谈场景，然后…哈，看到您来接我。”
“…”
局长没说话。
他有办法辨别谎言，这么多年来几乎没出过错。
而王锦...句句都是真话。
这导致局长为数不多的良心开始隐隐作痛。
先是在爆炸中跟敌人同归于尽，再被邪神威逼利诱，即使这样，依旧站在所有人的立场上许了愿望。
而这个愿望，让他失去了很多很多。
他怀着悲痛的心情离开怪谈场景，
迎面而来的不是鲜花与掌声，而是冰冷的枪管。
饶是如此，受尽委屈的他还是不愿意跟统辖局冲突，只是自己默默倒下，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依旧是感谢。
嘶…
局长深吸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今天晚上睡不着觉了。
沉默几秒后，他缓缓开口。
“你做的这些事，可能不会有人记得。”
啪嗒。
“没关系。”
二锅头被一饮而尽，王锦轻声开口。
“世界会记得。”
嗡——
局长脑子里轰一下炸响，他看着面前这笑容灿烂眼眸清澈的少年，表情瞬间复杂起来。
一方面，他感觉自己沉寂多年的良心正在哀嚎。
另一方面…
当年也是这样，一字不差。
“你先去后面那辆车。”
局长揉着太阳穴，沉声说着。
“让我一个人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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