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墨杀灭丛云
高天之上，赤红色的火烧云顿时浮现。连绵不绝，笼罩整片丛云海。
所有目睹这片异景的生灵，脑海中一段话自然浮现。
“赤炎仙尊张浩波，凡修道一十六载。以奇物【天煞剑意】成就道基，以【水风剑法】成就金丹。”
“祭【赤炎之魄】，以身合道。”
“幸得天诛, 道消还天！”
然而，万仙岛上的修士，却是无暇去看这副令人震惊的图景了。
因为……
真正的恐怖已经降临。
在那道墨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张浩波身后，将张浩波诛杀的同时。
白衣化神、鸿羲仙君，发出一道厉喝：“走！”
刹那间，倒悬之山、澜沧江水、紫色星芒、夺目银光、黑火锁链，全都朝着墨色身影砸去。
试图延缓片刻。
陌生的天地之魄降临, 五位仙君却是不约而同的选择逃离丛云海。
只因, 这道墨色身影上传来气息, 让他们也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但，却来不及了。
墨杀右手往上轻挥，一道黑线冲天而起，刺入天上那轮大日之中。
一道闷哼声自其中传来。
金色的太阳中，一个黑斑突兀出现。
是如此的显眼，随后如天狗食日般，迅速朝周边扩张。
光明缓缓消失。
黑暗降临丛云海。
于此同时，墨杀一分为五，刹那间出现在不同的方向。
五道黑色细线, 瞬息而至，穿透五位仙君的身体。
江水干涸, 澜沧仙君, 死！
黑火骤熄, 天阳仙君, 死！
山体崩塌，鸿羲仙君, 死！
一座隐藏于天空中的钟乳石, 寸寸碎裂。
皓轩仙君，死！
璀璨星河中，无数星辰接连炸裂。
星空陡然间变的黯淡无比。
撕裂的天幕，逐渐复原。
唯有一道流星，划破天际。
紫云仙君，重伤逃遁！
刹那间，五位仙君，四死一伤。
紧接着，墨杀，五化为万。
霎时间穿过那数十万白色阵冕。
如同浓厚的墨汁滴入清水，所有的白色方块在瞬间变得墨黑。
一直靠着阵冕，隐藏在空中的张志良，也再躲藏不住。
一滴墨色，随意的穿透张志良的胸膛。
伤口处，黑色墨迹显现。
血肉化为无数细小的黑色颗粒，转瞬间将张志良吞没。
丛云海阵法第一，张志良，死！
天穹之上, 数十万墨滴霎时间蠕动着, 合而归一。
一位合道仙尊、四位化神仙君、一位元婴真君。
同时陨落。
丛云海天幕之上, 诸多异景交相融合。
却被漫天飞舞的黑色颗粒染黑, 形成一副光怪陆离、风谲云诡的泼墨画。
天地之魄：墨杀，立于墨画下方，俯视丛云海众生。
抬头仰望天空，数道信息如同地狱的颂歌，在生灵的脑海中交相奏起，不断回响。
“澜沧仙君……”
“…阳仙君……”
“…仙君……”
……
“凡修道一千六百五十三载……”
“…一千四百三六载……”
“…载……”
……
“以奇物白龙花成就道基……”
“…成就道基……”
“…道基”
……
“幸得天诛，道消还天！”
“幸得天诛，道消还天！”
“道消还天！”
“道消还天！”
“道消还天！”
……
墨杀不言，天地颂其意。
这是无声的威吓，这是无言的警示。
这是天地，在众修士面前，展现自己真正的力量。
万仙岛上的修士，眼睁睁地看着昔日高高在上、威能无限的化神仙君，如鸡狗一般，被轻而易举地随意宰杀。
这副恐怖图景，让所有的修士都深深的胆寒。
有的浑身发抖，瘫软在地面上，双目失神。
有的状若疯癫，失去理智般的乱窜。
有的则是双眼通红，不顾自身实力差距，朝着墨杀释放攻击。
……
墨杀头颅微转，撇了下方的万仙岛一眼，随后收回目光，扫视了一圈丛云海。
刹那间，身体裂解，重新变幻为成千上万细小的黑色颗粒。
之后，万化为亿，亿化为兆，兆化为京。
数之不尽的黑色颗粒，蔓延开来。
最终形成一张墨色幕布，笼罩整座丛云海。
黑色颗粒蠕动着朝下方增殖。
万仙岛上七彩光华流转，艰难的将其阻挡。
但无数细微的啃食声响起，光华片刻间就昏暗下去。
万仙岛之外，这黑色颗粒没有阻拦。
海浪翻腾，似是要拼死反抗。
但卷于空中的海水，却是最先被吞食转化。
黑色幕布由天空，往下压。
吞没岛屿、海洋。
土壤、岩石、生命、海水……
一切的一切，都被啃食转化为黑色微粒。
岛屿湮灭。
海平面不停的在往下降。
不过半日，视线中蓝色的大海已经完全消失。
万仙岛完全处于黑色颗粒的包围中。
无尽的黑暗将岛上众仙笼罩，无处可逃。
这是真正的灭世末日。
这是比赤炎焚海还要恐怖无数倍的灾难。
万仙岛上，那七彩光华护罩再也坚持不住，玻璃碎裂般，崩解开来。
那高高在上的传法仙尊象，成了黑色颗粒最先的攻击目标。
万仙大阵，护卫白光不断喷射，但是落在这黑色海洋中，也只是沦为了黑色颗粒的养料。
仙尊石像，从头顶高冠开始，被次第溶解。
很快就剩下了半个身子。
同时其余的黑色颗粒也是蜂拥而入，化作道道细线。
如同致命的毒蛇一般，狩猎着四处逃窜的修士。
无数修士往往连惨叫声都发不出，都被溶解、同化成不断蠕动的黑色微粒。
而在黑色幕布遮天蔽日之下，连修士陨落的异像都看不到了。
岛上修士，如丧家之犬，仓皇逃窜。
混乱绝望之中，只有两个人，面色如常。
一位是李凡的分身。
他看着漫天的墨色，面色平静。
初见墨杀的惊悚震惊缓缓消退，分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缓缓思索着。
“同为天地之魄，墨杀与赤炎的杀伤力，简直差的不可以道里计。”
过了会，他有些恍然。
“天地之魄，降临世间，有其天职在身。”
“青风困剑，赤炎焚海。”
“而墨杀，则是……”
“灭绝！”
墨杀肆虐下，是真正的灭绝一切。
连土壤岩石也不会剩下。
恐怕，经此劫难之后，原本丛云海的这片区域。
将会成为空无一物的虚空深渊。
前一世十几年后，干枯的丛云海变为生机勃勃的丛云山脉的景象，恐怕这一世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种灭绝一切的方式太过可怖，极端。
这片天地不会一开始就动用的。
但这一世，天地之魄赤炎被祭练后。
便引起了天地的激烈反应。
墨杀紧接着降临世间。
这毁灭一切的恐怖存在，彰显着天地无比坚决的意志。
那就是：
丛云海，
必须死！
只是，看着修士们毫无反抗的惨死。
李凡心中实在不爽。
于是，他朝天比了一个中指。
除了李凡的分身之外，在这灭世般的场景下，还有一人，也是面上毫无惧色。
此人正是千里堂的焦修远。
他不仅没有丝毫害怕、惊慌的神色，反而满是兴奋。
手持着一颗七彩留影石，飞在万仙岛低空。
将周围末世般的场景一一记录拍下。
道道黑色细线与之擦肩而过，随时都有可能死亡，但焦修远却一点都不在乎。
只是嘴里不断兴奋地说着些什么。
“赚大了，这次真的是赚大了。”
“合道强者金日仙尊，和鸿羲仙君等五位仙君，再加上张志良以十万阵冕布下的【无限法】。”
“布下天罗地网，猎杀天地之魄赤炎。”
“这已经是个天大的新闻了。”
“更劲爆的是，居然还被一个金丹小子给把合道机缘给抢了！”
“若不是我有留影作证，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金丹斩合道！”
“写成志怪小说都会被人喷！真是他娘的离谱！”
“更更更没想到的是，这位应该是史上第二年轻的合道仙尊，还没来的及庆祝，就被另一尊天地之魄给宰了！”
“这位叫做墨杀的天地之魄，不仅杀了这位新晋的合道仙尊。”
“还要行灭世之举，要把整个丛云海，彻底灭杀！”
“好啊，杀的好啊！”
“你们都死了，我这就是独家新闻了！”
“让我想想，这段影像要卖多少贡献度。”
“两千？不不不，太少了。”
“最少五千！我焦修远，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没错，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焦修远嘴里不断呓语着，眉飞色舞间，将万仙岛最后的画面记录下来。
这时，他看到了一众仓皇挣命的修士中，有一位特立独行的存在。
他脸上毫无惧色，朝着天空中那位灭世的墨杀，竖起了中指。
“好！”
焦修远不禁喝了声彩。
心中更是欣喜：“面对天地毁灭之威，我辈修士，怡然不惧。奋起反抗，虽死尤荣！”
“妙啊，既升华了主题，又提高了格调。”
“有了这神来之笔的一幕，这段独家影像，我至少还能多卖两千多点！”
地面上，李凡顺着声音望去，也看见了焦修远的身影。
也不意外，只是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焦修远见状，微微一愣。
“原来还是个老客户……”
焦修远歪着头，眼睛微眯，嘴里低声嘟囔着。
两人互相对视中，黑色天幕彻底压下。
万仙岛灰飞烟灭。
今日之后，世上再无丛云海。
……
当丛云海一众修士陨落的异像，如烟花般不停绽放的时候。
某一处未知空间。
五尊看不清面容的雕像，围成一圈。
雕像低头，俯视中央。
那里，一大块发光云团，漂浮在空中。
云团中，依稀可见陆地、山川、流水的微缩景象。
云团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隔绝区域，每一区域上，都悬浮着一粒小小的光点。
突然，在这发光云团的边缘处，一处小小的蓝色区域中。
那里悬浮着的光点忽然变红，不断闪烁。
而随着红光的闪烁，一圈无形的波动自其上扩散开来，回荡在这处未知空间中。
五尊雕像，其中有四尊，也随之被惊醒。
红色光点朝着上方，投射出一段影像。
画面以数百倍的速度循环播放着的，正是之前发生在丛云海中的事。
四道庞大的神念彼此交流着。
“居然惊动了墨杀么……”
“丛云海伏击天地之魄？万仙盟那边是怎么想的？”
“老家伙不问世事，底下人不知道也是正常。”
“而且，死的是丛云海两位本地化神。另外三位，也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拉拢来的。都非是万仙盟嫡系。”
“即便如此，五位化神，还有其他若干境界的修士。一下子死的却是太多了。”
“无妨，皆是耗材罢了。”
“修士的整体数量，我们却要把控。不可太多，也不可太少。”
“老家伙终日不见踪迹，此事，也还需我们做。”
“那便放宽点功法兑换限制吧。”
“此事我会吩咐下去。只是丛云海那边，已经成为了一片死域。还要劳烦无忧天尊。”
片刻之后，那尊一直没有动静的雕像，传来一阵神念波动。
“我知道了。”
随即便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其余几位也仿佛都习惯了一般。
又彼此交流了几句，最终先后沉寂下去。
五尊雕像中央的光团中，那处边缘的蓝色区域，慢慢变淡，随后渐渐变得透明消失。
……
源道州。
万仙岛彻底被墨杀毁去的刹那，李凡心中有所感，朝着远方看去。
“师父，你怎么了？”
苏小妹察觉了李凡的异常，好奇的问道。
李凡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此时，经过几天的跋涉，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明月湖附近。
这处地域，真的如费南所说的一般，资源贫瘠，地处偏僻、修士罕至。
更远离源道天城，有诸多不便。
虽然不适合一般修士作为洞府，但对李凡来说，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是因为李凡接下来，将要用沧海珠筑就道基。
这八百里明月湖烟波浩渺，水属性灵气浓度倒是不弱于丛云海多少。
正适合李凡。
二是正因为这里一般没有多少修士前来，他们存放道源古物也才更安全点，不用担心轻易会被别人发现。
不过，建立洞府，事关重大。
还需亲自查探一番，这湖里是否有什么古怪。
否则，若是将老巢建到别人家里，那真是闹了笑话。
李凡飞身来到湖面上，准备一探究竟。
身形却陡然止住。
天地间，一大团蓝色水光，冥冥中忽然出现。
回归到沧海珠上。
同一时间，无数画面出现在李凡脑海中。
“事不可成，终于还是回来了么。”
原先孱弱非常的沧海珠，慢慢将这突如其来的蓝色水光吸收，终于变成了前世初见时的那番湛蓝模样。
甚至，因为丛云海提前毁灭。
沧海珠也加快了其成型的速度。
李凡估摸着，这件尚在孕育中的天地奇物，不用多久，就会彻底成型了。
而随着沧海珠分出去的那部分力量的回归。
李凡也得以知晓了发生于张浩波身上的事情。
最初使用云水幻梦功，制造张浩波这一重生者的时候。
李凡并没有考虑将沧海珠用在他的身上。
因为此物是他此世筑基所用。
但……
这个世界并不是个一成不变的游戏，事情也并不会都朝着他预料中的方向发展。
张浩波“重生”之后，气运流转，命数急变。
引来了丛云海意识的关注。
而一番接触之后，丛云海意识更是发现了一个惊天之秘。
这位奇运者，似乎能知晓未来之事。
赤炎降临，焚烤丛云海。
而冥冥中的预感，以及曾经的遭遇，让丛云海确认了这条消息的可靠性。
十多年后，自己真的会被炙烤干涸。
于是，丛云海做了与上一世不同的选择。
上一世，赤炎煮海，先是悄无声息。
等祂察觉时，已无力反抗。
但，祂却不服。
于是虽有沧海逝，但另有沧海生。
这一世，天欲焚海，海决定奋起反击、殊死一搏。
但祂终究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于是，祂将自己的力量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继续化为沧海珠。
另一部分，则是聚集在“重生者”张浩波身上。
因为，祂虽然有浩瀚无穷的力量，却无法自己动手。
天欲焚海，尚且也要化形天地之魄。
祂想要反击，自然也要找一位代言人。
而张浩波，自然就是最好的人选。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在祂的帮助下，张浩波的修行进度快的不可思议。
短短几年，就突破到了炼气后期。
而在祂的指引和保护下，张浩波也得以观摩青风和剑柄之争，成功以此筑基。
之后，以假丹境界，御青风，凌万仙。
见到了万仙岛的化神仙君。
虽然他对张浩波所言，能预知未来之事将信将疑。
但在合道的诱惑下以及详细询问了赤炎焚海大概用了多长时间之后，还是做出了决定。
伏击即将降世的赤炎。
为此，白衣鸿羲，联系了万仙岛的另一名化神修士，紫云仙君。
又将此前有过一战之缘的天阳仙君请了过来。
三人再次询问起了张浩波预言中赤炎的表现。
合谋之下，觉得仍然不保险。
于是，鸿羲远去几十万里之外的飞灵州，请来了合道强者，金日仙尊压阵。
而这段时间里，恰好又有两名化神修士。
澜沧仙君和皓轩仙君，于从云海大战。
于是紫云仙君发动星光传送之术，将这两位请来万仙岛做客。
邀请他们一起联手，诛杀赤炎。
合道诱惑，化神修士实在难以抗拒。
于是二人欣然应允。
一位合道压阵，五位化神围攻，再加上准备了数十万阵冕的元婴阵法大师。
以有心算无心，诛杀一尊焚海用了近十年的天地之魄。
胜算不可谓不大。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有着金日仙尊与紫云仙君联手的星日牢笼，切断赤炎与天地本源力量的联系。
赤炎落败，似乎是迟早的事情。
但一旁观战的张浩波，以及丛云海。
却是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于是，他们决定自己动手。
以区区金丹之境，插手合道与化神之争，似乎是天方夜谭。
但并非完全不可能。
因为，出手的并不是张浩波，而是丛云海。
积蓄了不知道多少年力量的丛云海，无限接近合道之境。
以金丹修士的身躯，根本无法承受。
于是，张浩波毅然碎丹，用法则之躯，接纳丛云海的力量。
若是功成，张浩波他将一步登天，由金丹变合道！
未来被焚毁的怨气，不甘接受自己命运的愤怒，以及加上张浩波领悟的天煞剑意。
最终斩出了丛云二十八剑。
这是不屈之剑，这是复仇之剑，这是杀伐之剑。
成功了，也没成功。
赤炎虽死，墨杀又临。
张浩波死亡的刹那，丛云海知道事不可为，终是带着力量，返回沧海珠之中。
……
丛云海虽然未必有人类这般清晰的灵智，但懵懂模糊的意识，让祂按照自己的本能，去驱使张浩波，与那赤炎斗上一番。
“奇运非天运。”
“不过是双方博弈的工具人罢了。”
李凡叹息着摇了摇头。
“不过……”
“丛云二十八剑。”
“的确是好剑法。”
脑海中，张浩波斩出这一剑时的画面、感悟，顿时涌现。
调动沧海珠中蕴含的力量，李凡一剑斩出。
蓝色剑光，一往无前。
划过湖面。
湖水被剑气劈开，露出湖底的淤泥。
八百里明月湖，一剑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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