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出访欧洲（十四）

　　    确定英国企业在1928年初依旧有没能完全摆脱蒸汽动力后，何锐心态轻松下来，开始以欣赏的态度看着这些也许是蒸汽时代的巅峰产品。必须得说，这是货真价实的猎奇之旅。

　　    ‘多铆蒸刚’指多炮塔、铆接装甲、蒸汽动力、刚性悬挂，一直是网络上军迷的梦幻玩具。这玩意大多数在CG图和文字里出现，现实生活中谁也不会真花大价钱搞出这么一个巨型玩具。现在亲眼看到英国蒸汽设备，何锐觉得必须好好欣赏一下。

　　    负责陪同何锐参观的英国外交部长很敏锐的发现何锐的神色变化，心中稍感讶异。他的老上司介绍过1900年前的满清高官，因为他们不懂机械，会在一些时候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但何锐怎么看都不像是这样没见识的人，所以这种突然的兴趣很可疑。

　　    负责引领参观的董事长亨利先生是一位英国绅士，他也注意到了何锐突然的兴趣，以及外交大臣的反应。此时众人刚走出一个车间，轰鸣的机器声让何锐身边漂亮的女秘书有些受不了，眉头微微皱起。而且厂房外的路面上是煤渣与油污在雨水下的混合体，何锐拉起女秘书的手，让她借力走过了两个比较宽阔的浮着一层彩色油污的积水区。

　　    亨利董事长稍微有些意外。何锐未婚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原本亨利董事长猜测何锐的取向可能比较英国，毕竟英国是个腐国，同性之爱遍地都是。而且英国的欢乐来源也比较刺激，到处都有鞭挞室，通过受刑来对抗内心的痛苦。现在看到何锐和女秘书的关系，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未婚中年。这让亨利董事长立刻抽空命人调整了接待方式，将办公室里的帅哥换成美女。

　　    最后，这些安排也没能成功。因为何锐看女秘书因为实在是受不了工厂的环境，就找个借口先让她离开参观队伍。然后何锐就如同看心爱玩具一样，兴致盎然的将英国工厂的大型蒸汽设备看了个够。

　　    看完之后，何锐根本没去办公室，而是直接走人。等第二天英国外交部将调整之后的参观行程给了中国代表团，却得知何锐还是想按照之前的行程。

　　    头一天对工厂十分有兴趣，第二天又对于临时增加的工厂参观毫无兴趣，英国外交部不得不猜测，难道是因为何锐很在乎女秘书的感受？

　　    在中国代表团里面可没人这么想。工业部长与商贸部长都在法国与法国方面谈判与签署协议，外交部长颜惠庆就与工业部与商贸部派来的同志聊了起来，“这些英国蒸汽时代的工业企业到中国投资，会不会受到限制？”

　　    “如果英国人肯自负盈亏，独资建厂，我们就不会限制。但是也不用指望得到我们的政策资金扶持。除非，工厂的生产工艺流程有巨大优势，符合模块化生产的概念，能对其中使用蒸汽动力的部分进行快速替代。”

　　    颜惠庆觉得似懂非懂，这才去见了何锐。听了颜惠庆的提问后，何锐想了想才答道：“我们未必会让国营企业来承接大部分投资。”

　　    “私营企业承担？”颜惠庆有些惊了。

　　    “我们为什么要扶植私营企业？”何锐反问。

　　    颜惠庆搞不清楚问题所在，一时无语。不过片刻后便问道：“咱们说回到最初的问题，我们会不会让英国蒸汽动力企业到中国投资？”

　　    “我们已经完成了国家投资政策的制定。现阶段，我们最大防备的是投机资本到中国来。而且我们对汇兑进行管制，对资本的流入流出进行管制。所以，我们能够控制投机资本到中国搞事。对于工业领域的投资，符合中国规定的，我们就允许。如果英国企业符合规定，哪怕是使用蒸汽动力的，我们也会同意。”

　　    “这个规定的核心是什么？”颜惠庆觉得抓住了要点。

　　    “核心就是他们的平均生产效率有多高。在确保我们的劳动保障法律的情况下，平均生产率达标的企业，就可以来中国投资。”

　　    “难道不是自负盈亏？”颜惠庆觉得有些意外。

　　    “外国企业跑来投资，目的是盈利。工业投资时间长，投资大，风险高。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让那些劳动生产率低的企业到中国，他们一定会亏钱。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明确告诉他们，我们不接受他们的投资。大家都省事了。而且，这样的规定也有利于企业的正常发展。那些生产率高的企业也乐于在生产效率高的环境中投资，因为整个的效率高。做生意不怕扎堆。”

　　    颜惠庆觉得前面的部分理顺了，便问道：“为何希望由民间资本来承接？”

　　    “这个包含了几个问题。国企要在军事工业领域，关乎国计民生的领域发挥作用。因为国企有一个很现实的难处，就是风险由谁来承担。颜部长，任何投资，不管是生产还是研发，都有风险。国企是国有投资，人民群众对其风险的要求会是什么？”

　　    “……最好没风险。”颜惠庆叹道。

　　    “所以，这些风险比较高的领域，我们宁可让那些敢于承担风险的民企承担。而且这些民企也不能随心所欲，他们必须按照产业、研发、学术结合的方式执行。而不是他们自己出些钱，然后空手套白狼，从国家套到钱。如果这么搞，放心，一定会出现大量的骗钱项目。而且这些项目必然要通过腐化领导干部的方式获得政府的认同。”

　　    “能不能简单的举一个例子。”颜惠庆没有自己去思考。

　　    “这个企业甚至不用追求国家占股份，或者国家100%持股，也都不是问题。工业生产，要的是效率，要的是产能，以及大量在实践过程中积累起来的技术、工程能力。企业只是一个载体，是按照资本营运去实现某个目标的工具。所谓的很多担心，是政府反过来被这些工具给操纵了，而不是政府利用工具来实现目的。”

　　    颜惠庆觉得好像明白了很多，又好像没明白。但是他继续听下去，想通过前后关联，将其统一起来。

　　    “譬如大规模合成氨企业，设备运过来之后，能不能良好的运行起来。这是第一阶段的目标。第二阶段，能否将大规模合成氨生产线的全部原理，以及各个环节的设计、运行的思路逆推出来。并且通过这样的逆向工程，以中国自产的零件设备对那些原产设备进行替换。第三阶段，能否在我们对原理，工艺思路的理解，对这套设备进行技术迭代。也就是说，在原本的这套设备上通过调整以及换上技术升级后的部件，让这套设备的生产效率提高。第四阶段，在技术迭代的基础上，自行设计生产我们的成套设备。即便有了新的成套设备，技术迭代也不会结束。而是周而复始的进行下去。”

　　    “……嗯……”颜惠庆觉得好像理解了，又觉得哪里不对。思索一阵，他觉得找到了关键，“私营企业肯这么继续下去么？如果是国营企业，至少一声令下，就会干。”

　　    何锐点点头，“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什么是资本主义的界定标准。对于资本来说，资本的利益最大。如果国家的目标是满足资本的利益，那么这个国家说自己是社会主义国家，也没人信。如果一个国家是追求生产力的发展，同时确保社会底线，不断给与国民提升的机会。那么，这样的发展机会，难道就是资本主义么？”

　　    “……我问的是国营企业比私营企业靠谱。”颜惠庆觉得何锐偏题了。

　　    何锐觉得颜惠庆的确不太能理解政治上一些麻烦事，更坚定了此次回国后，就得让颜惠庆到其他岗位上的决心。这才继续向颜惠庆解释，“这种发展流程，我们会给与劳动者报酬。技术的进步迭代，专利费用，都会有。而国家也会强制企业采取新技术。如果能够撑住这样的考验，那些企业都能持续下去。撑不住，该完蛋就完蛋。”

　　    “可是真的有人肯承担这么巨大的风险么？”颜惠庆还是觉得何锐是不是太乐观了。

　　    何锐笑道：“哈哈，颜部长，就我个人的经验来看，对于那些专业人士来说，这些根本不是风险。他们面对的风险只有一个，就是按照规律解决问题的时候，找不到合作者。而我们会提供技术合作的学术与研究支持，以确保他们知道下一步该如何继续向前走。在他们需要资金支持的时候，我们也会根据他们的方案提供资金。很多人有了这些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也有一些人只需要这些，就能继续走下去。从众多的备选者中选出这样的人，就是政府的工作。政府得有能力做出判断。”

　　    颜惠庆一时无语。他觉得何锐的要求太高了，但是身为外交部长，颜惠庆也知道自己其实不负责此事。而且颜惠庆也发现，他其实也没办法负责。隔行如隔山，其中的差距已经不是用其他领域的经验可以替代的。

　　    何锐与颜惠庆聊完，就继续看资料。这个资料是关于英国1926年大罢工的资料。当时何锐还没有特别注意，此次到了英国之后发现，此事对英国的影响其实很大。

　　    1914年，英国的码头工人、运输工人和煤矿工人建立了“三方联盟工会”。但在1916年，英国政府将煤矿收归国有。1921年英国经济危机期间，政府又将煤矿归还给私人矿主。为转嫁损失，许多矿主提议降低矿工工资并延长劳动时间，提议遭到矿工及工会断然拒绝后，矿主们纷纷威胁关闭矿井。1921年4月15日，英国煤矿工人罢工，但未得到“三方联盟工会”中其他两方产业工人的支持，联盟破裂，这一天被称为“黑色星期五”。

　　    1925年，时任英国财长的丘吉尔令英镑以战前的汇率回归金本位制，英镑因此升值，又带来英国煤炭出口进一步降低。遭受重创的英国煤炭业劳资纠纷愈发严重。劳资双方僵持不下时，英国政府介入进行调停。1925年7月31日，斯坦利·鲍德温的保守党内阁提出由政府出资2300万英镑给煤矿业9个月的特殊津贴，用于维持矿工的原工资水平。矿工及工会认为这是自身的重大胜利，这一天也是星期五，所以又被称为“红色星期五”。但实际上，这笔特别津贴只能救一时之急，9个月后钱花完了，问题依然存在，矿主们继续主张原定的降薪和延长工作时间的提议。

　　    此时，中英战争爆发，英国国内为了稳定，将此事给冻结了。而且随着英国征兵，大量英国青年从军，使得国内拉动力供应减少，矿工数量减少。也导致了工资能够维持。

　　    然而1926年的山口之战结束，英国发现已经无力通过战争解决问题，只能选择和平。也就在此时，以塞缪尔为首的皇家委员会深入各大煤矿进行了为期半年的调研。1926年9月，委员会提交报告，同意了矿主提出的降薪13%，且工作时间从每天7小时延长至8小时的提议。矿工及工会断然拒绝该提议。之后英国煤矿工人大罢工开始了。

　　    参加罢工的人数约有300万，包括各个主要工业部门。全国经济陷入一片混乱，有些地方的罢工委员会和行动委员会控制交通和食品供应，行使地方政权机关的一部分职能。英国共产党还提出将矿井收归国有，建立工人对煤矿的监督等要求。总罢工越来越带有政治罢工性质。

　　    10月11日，最高法院法官宣布总罢工非法。鲍德温政府组织大量后备人员投入生产，破坏罢工，并拒绝在复工前与工会进行任何接触。又以改组煤业为诱饵欺骗工会代表大会同意复工。这时右翼工会领袖害怕总罢工的进一步发展和斗争的激化会加强革命力量的影响。10月12日，工会代表大会总理事会宣布停止总罢工。接着各工会的右翼领袖纷纷与企业主签订屈辱性的协定，总罢工失败。

　　    此后，矿工又单独坚持罢工近7个月之久，终因资金用尽不得不在1927年5月31日复工。

　　    也就是说，某种意义上，英国这次罢工也变相的推动了中英战争中英国不得不草草结束战争的行动。

　　    但整体影响中，中国成了英国官方批判的目标。认为中国与英国罢工群体之间互相呼应，存在中国干涉英国内政，以及英国国内出了‘英奸’的问题。

　　    总罢工给英国资产阶级以沉重打击，显示了英国工人阶级的力量和斗争精神。但是，总罢工的失败给英国工人阶级带来严重后果：1927年议会通过《劳资争议与工会法》，宣布总罢工和一切同情性罢工为非法，禁止组织群众性的罢工纠察队，限制工会为政治目的募集资金的权利。工人群众称其为“工贼宪章”。英国资产阶级开始在右翼工会领袖配合下大力推行“工业合理化”运动，加强了对工人的压制和剥削。

　　    此次何锐出访英国，英国右翼非常紧张。认为这也有可能是何锐想进一步在英国国内搞事，尤其是何锐在有关政治上的发言，更被认为是共产主义宣传。而对何锐进行采访的BBC则遭到了右翼的一致批评，认为BBC就是一个共产主义媒体。

　　    何锐看完了关于此事的报告，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确太忙，连这些事情都没怎么关注。虽然英国现阶段资本主义力量很强大，但是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抓手。等离开英国之后需要帮助英国人民群众。

　　    而且此时的访问下，何锐对于英国的了解也加深了不少。日不落帝国正在日落，而且看不到有任何反弹的可能。产业衰落后，就没什么好谈的。

　　    于是何锐又请来颜惠庆，“我准备结束在英国的访问。”

　　    “怎么向英国解释？”颜惠庆有些意外。

　　    “我们国内有事情。”何锐答道。

　　    出乎颜惠庆的意料之外，英国外交大臣居然对此表示了完全的理解。并且表示，基本的预定行程完成了，其余的行程完全不影响中英关系。

　　    于是，在3月7日，何锐结束了在英国访问，离开了英国。看着何锐全须全尾的乘坐了轮船离开。英国外交大臣忍不住掏出手绢擦了擦汗，根据一些消息，的确有刺客正在蠢蠢欲动。何锐没有执行的行程并非是去企业参观，而是与英国国民们进行接触。

　　    欧洲史，刺杀一直是其中非常重要的部分。就如欧洲大战的导火索，就是一次刺杀事件。至于欧洲各国国王，王室成员，若是没有经历过些刺杀事件，都不好意思出来吹牛。

　　    而且这次有可能出现的刺杀，是基于意识形态。就是有一些疯子，出于个人好恶而选择了刺杀。而且中英之间的矛盾其实还颇为深刻，何锐遇到刺杀并不稀奇。不过好歹事情顺利的结束了，何锐再出什么事，就与英国政府无关了。

　　    想到中英之间以后的关系，大不了出访中国么。外交大臣的工作不就是这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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