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盆子由昱登王位（上）

　　回到荏平，董次仲便遣张歆，带着重礼，往去东平谒见爰曾。

　　一战歼灭了景尚、王党部，爰曾也想借此拓展一下他的地盘，与他现有地盘接壤，又相对好打点的地方只有平原郡，故他时正在济南郡的郡治东平陵。由荏平而出，东北而行，先泛舟瓠子河上，行约百里，至卢县北，在这里转入济水，张歆依旧乘船而行，又行百余里，到了台县，在这里下了船，改走旱道，复东行数十里，即至东平陵。因一路行来，多是水路，行速颇快，前后总计只用了两三天的时间罢了。天寒地冷，走水路，不但快捷，也还免了迎风冲寒之苦。到至东平陵，张歆亲至爰曾的“东海公”公府求见。等了多时，得了爰曾的召见。

　　在堂上见到爰曾，张歆献上礼物，伏拜在地，诉求说道：“不知明公是否得闻？曹幹日前突然纵兵北上，於数日前攻下了东阿县城。东阿县城已被我家主上围攻多次，即将下之，如今却被曹幹抢去！且於曹幹部攻东阿时，我家主上率部赶赴，而於半道，被曹幹部将番侃偷袭！曹幹此举，既无道德，又无道理。我家主上本待便尽起诸部，与其决战，然因明公今‘西方率’也，敬重明公的威德，遂且暂按恨怒，使在下前来拜见明公，伏乞明公主持公道！”爰曾听了，瞧了一瞧张歆献上的那些礼物，摸着胡须，说道：“曹公遣兵攻取东阿此事，我昨日才得知晓。不过董公半道遭到番侃突袭这件事，我并不知道。”张歆添油加醋，把番侃的“阴险狡诈”、“不讲道义”，与爰曾大说特说了一通，说毕，再次伏拜，说道：“明公，我家主上数攻东阿之此事，明公是早就知晓的！眼看着东阿将下，曹幹却来横夺，实是可恨！”爰曾问道：“董公派你来请我主持公道，这个公道，董公是想让我怎么主持？”张歆说道：“东阿此地，邻近荏平、临邑，位属在我家主上的地盘之内，怎能任曹幹得之？明公今以‘西方率’之尊，威德动於徐、兖，我家主上斗胆，敢请明公下书，斥训曹幹，令他退出东阿！”爰曾愣了下，说道：“下书给曹公，叫他退出东阿？张公啊，曹公现已得占东阿，我一封书至，他岂会便肯退出？”张歆当然也知道曹幹决不可能只因爰曾的一封书信，就会肯愿把东阿让给董次仲的，这句话只是个引子而已，闻得了爰曾此语，他於是道出了董次仲真正的所请，说道：“若曹幹竟是不畏明公威德，狂妄自大，不给明公脸面，则我家主上敢乞明公便遣精锐，入我荏平、临邑，我家主上愿从明公进讨曹幹，上为明公扬威，下则收取东阿。”这话说得有艺术，本来是求着爰曾出兵帮忙的，可怎么一说不两不说，到了张歆的嘴里，几句话说下来，这会儿却反而是成了董次仲帮爰曾扬威？爰曾摸着胡须，瞅了张歆几眼，稍顷没有说话。张歆拜在地上，等了又等，等不来回话，遂再次开口，试探问道：“此即我家主上伏乞明公所主持之公道也，敢问明公，不知意下何如？”爰曾说道：“我知道了！”仍是没有直接的表露自己的意思，回答张歆，说道，“张公，你路上辛苦了吧？且先下去休息。”

　　待张歆退出堂去，爰曾下到堂中，打开张歆献上的那些礼物的外边盒子，一一仔细的看了一看，看罢，笑道：“董公什么都好，就有一处不好，便是未免吝啬。每次他送给我的礼物，都远不及曹公所馈。”吩咐说道，“把这礼物收拾下去吧。”

　　堂上陪坐的幕僚从吏一边应诺，即召人将礼物抬走，一边问道：“张歆此来，原来是为求明公派兵相助董公，夺下东阿的。敢问明公，是何打算？他的请求，明公打算答应么？”爰曾沉吟说道：“曹公甚是敬我，待我甚是有礼，董公与我虽然旧识，可今若因东阿，我便兴兵相助董公，却势必会恶了曹公，我亦犹豫，尚未有定断。”这从吏说道：“如公所虑，诚难决断！刘公素来明智，多智谋，以下吏愚见，明公何不去书一封与刘公，询问刘公意见？”爰曾以为然，便就听了这从吏的意见，当即修书一封，将张歆前来求自己出兵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写将下来，遣人当日送去给刘诩，征求他的意见。两日后，回书送到。爰曾展信观看，见刘诩在回书中写到：“定陶公亦东郡人也，东阿虽临董公地界，亦临定陶公乡邑，既东阿本非董公之地，定陶公取之，於理并无不合。且要者，樊公甚重定陶公，又定陶公於今坐拥十余县，控民百余万，部曲数万，悉皆敢战之士，定陶公复富谋略，景尚、王党之所覆灭，赖其谋划，况及又他对你我素来礼足。故以我之见，董公之此请，无须应之。”爰曾看了，大以为然，於是召来苦苦等了两天的张歆，以“我将用兵平原，现恐无余兵可助董公”为由，拒绝了董次仲请他出兵相助的请求。张歆伏地，再三恳求。爰曾末了，亦仅仅只是答应了写一封书信给曹幹，问问曹幹打东阿这事儿。

　　却爰曾的这封书信，纯粹是敷衍张歆，压根没有提董次仲，信到曹幹处，自然也就不会起到半点的“相助董次仲，为董次仲说话”的作用。且也无须多提。

　　张歆失望的离开东平陵，回到荏平，将爰曾的回话禀与董次仲，董次仲亦是大失所望。奈何力不如人，现今的他已非是曹幹之敌，既然没有能得到爰曾的出兵相助，再是恼恨曹幹的抢下东阿，他也只能暂忍怨愤。不久后，又有消息传来，攻下东阿以后，番侃率两千兵马留镇，耿纯引於下兵两千余，南驰至濮阳助阵，曹幹又将濮阳攻下。北之东阿、南之濮阳，东郡的两座重镇既克，於下的诸县无不丧胆，或闻风而降，或一战即溃，曹幹分遣诸将，如风卷残云，不到半个月，十二月下旬之时，已是尽得除掉北部之荏平等数县的东郡全郡。自家费了多久的功夫，连个东阿都打不下来，曹幹只半个来月就得了东郡的大半之县，两下对比鲜明，到底是自己无能，还是曹幹太出色了？董次仲这时是何心情，不言自喻。却亦不必多言。

　　且说曹幹。

　　东郡辖县不少，民口众多，而且此郡西临黄河，从这里去河北很近，不但具有着政治上的价值，对曹幹“西入河北”之此长远之计议，也具备着重要的军事上的价值，故得了东郡以后，曹幹经过考虑，选择了任命耿艾来做东郡的太守。耿艾是个有经验的文官，他之前所任官之定陶郡与东郡相接，东郡的民风、民情与定陶郡没多大区别，他并且是河北人，任他来做东郡的长吏，确是再合适不过。又任曹丰为东郡驻兵的总督，调潘章为其副将，任邓充为其之佐吏；任番侃为东郡北边东阿等县的军事主官。至於定陶郡的长吏，换了张适出任。却对东郡这个新得之地的政、军长吏的这一番甄选任用，可谓是新旧兼备，不偏不倚，唯才是用矣。

　　转眼新的一年来到。

　　正旦这日，包括新任东郡的耿艾、曹丰等，也都从东郡回来，向曹幹庆贺新年。帐下之一干重要文武，数十余人，济济一堂。迎击景尚、王党部时，尽管有过短暂的一段时间，撤离了定陶郡，——那个时候，其实还是冒着一定的风险的，如果没有能够很快的击败景尚、王党部的话，不排除会有失去定陶郡，或者至少说是暂时失去定陶郡的风险，但风险越大，收获也越多，如曹幹所料，果是凭借此“诱敌深入”之谋，顺利的歼灭了景尚、王党部，大而言之，整个徐、兖义军的发展势头，小而言之，曹幹本部的发展势头，因而由此也就相继都进入到了一个小高潮的阶段，曹幹遂得东郡。如今，曹幹已是坐拥两郡之地，治民一二百万！

　　在正旦的庆贺宴会后，曹幹给张适、耿艾分别下达了两道命令。

　　一道是政治上的命令，命令耿艾开始在东郡实施、落实“打击土豪、分地与民、减租减息、建立合作社”等政策；这些政策在定陶已有实行，但还不算是完全实行，命令张适则是继续在定陶郡推行这些政策。一道是军事上的命令，命令耿艾配合曹丰，开始着手在东郡招募新兵；定陶郡的新兵已经募过一次，暂且不需再募，命令刚被任为定陶郡军事主官的胡仁，接下来一段时日的主要军事工作，即是进一步的对已募得的定陶郡的进行操练，并改造思想。

　　几天后，耿艾、曹丰还回东郡，各项的新政、募兵，遂在东郡轰轰烈烈的展开！

　　至二月时，天已转暖，诸项新政基本在东郡都得到了初步的推行，曹幹时刻关注东郡百姓的反响，遣派张朗等巡行东郡各县，所收集到的民间反响俱是很好！东郡县乡分到了田地、得到了减租减息之利的百姓，无不对曹幹赞颂不绝口。当然，骂曹幹的也有，都是土豪劣绅之流。对於此辈的骂声，曹幹毫不在意，一笑置之。得到了田地的百姓，踊跃的应曹丰之募，参加义军，东郡的新兵招募，因也进行的是相当顺利，已得新卒万余。

　　一派蒸蒸日上的气氛中，转入三月，耿纯忽得了一个消息，急忙来报曹幹：“纯在伪朝中的友人，来信与纯，言说莽贼重整兵马，将再来讨击徐、兖。”建议说道，“明公，前所议者，似可借此而行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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