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小不忍乱大谋（一）
再说一遍也是这话，曹幹部已然克城。
这是为什么？城外营，已被曹幹部先破，轮到打县城了，县城又被曹幹部先克！自己带来打公丘的部曲，明明比曹幹带去打橐县的部曲多，并且自己所率之部曲，皆是自己军中的精锐，勇将如孙卢、薛度、李奇、任躬等等，俱皆被自己带来参与了此战，却为何每次都落后一步？
刘昱问道：“何时攻破的橐县县城？”
“回郎君的话，昨天晚上。”
刘昱说道：“昨天晚上？难不成，曹幹又是用了夜袭此策？”
“回郎君的话，倒也不是夜袭。曹校尉昨夜破城，究其缘由，实是因为城中大意。”
刘昱说道：“他到底是怎么打下的橐县县城？你快些说与我听！”
“是，郎君。昌邑派了援兵，援救橐县……”
刘昱打断了这个斥候的话，说道：“等等，你说昌邑派了援兵？”
“是。”
刘昱问道：“援兵到了橐县？……我怎未曾闻报？”
“回郎君的话，昌邑的援兵没有到达橐县，截止目前为止，还被阻在亢父境内。”
刘昱听糊涂了，怒道：“又是昌邑派了援兵，又是现尚被阻在亢父境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在说些什么？”
刘小虎恰好来了刘昱这边，她虽然知道刘昱此时的心情，当是又急又气，所以他外在的表现才会这般急躁，但刘小虎亦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她温声与刘昱说道：“阿弟，你切莫着急，慢慢的听他来说便是。”
刘昱令这斥候，说道：“你说！你说！”
“是，郎君。”这斥候被刘昱追问得额头冒了汗，他抹了把汗，说道，“郎君、大家，是这么回事。小人也是后来才知，原来曹校尉早在打橐县前，就已向亢父的驻军下了命令，命令亢父的驻军，如有爰戚等方向所来之山阳郡的援兵，便把之拦下。爰戚没有遣援来救橐县，但是昌邑遣了援兵。昌邑的援兵是在东缗渡的泗水，对岸正好是亢父县界，昌邑的这支援兵，遂被早已有备的曹校尉部的亢父驻军给拦了下来。故是，这支援兵至今尚且未能到达橐县。”
刘小虎问道：“这支援兵既尚被阻在亢父，没有到达橐县，我阿弟适才问你曹郎是怎么打下的橐县县城，你却怎么提到了昌邑的这支援兵？”
“回大家的话，正是因为昌邑的这支援兵尚被阻在亢父县内，还没有能够到达橐县，所以才被曹校尉加以利用了。郎君、大家，前天夜间，曹校尉分了一部部曲，潜出营去，向南而行。这部部曲，於昨天中午，由南而北，回到了橐县城外，但打的不再是本部旗帜，而是昌邑援兵的旗号了。曹校尉时正在指挥部曲攻城，於是佯装仓促撤围，分兵迎战。橐县城内见状……”
刘昱“嘿”了一声，再一次打断了这个斥候的话，骂道：“愚蠢！蠢不可及！”
这斥候以为刘昱是在骂自己，只觉莫名其妙，可是又不敢询问刘昱为何骂自己愚蠢，赶忙拜倒在地，连声应道：“是，是，郎君，小人愚蠢！小人愚蠢！”
“我不是说你，我说的是橐县的守将！明显的诱他派兵出城之策，他居然都不能识破！……我问你，橐县城内见状，是不是就派兵出城了？”
这斥候答道：“回郎君的话，郎君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正是如此。橐县城内一见有昌邑的援兵杀到，而曹校尉部又是仓促撤围，阵型混乱，便开了城门，出兵响应援兵。”
“嗐，你不必再说了。曹幹肯定是见计策得逞，便麾军回杀，先是一举击溃了出城的橐县守卒，继而趁势杀入了城中，由乃打下了橐县县城，……是也不是？”
这斥候说道：“是！郎君料事如神，正是如此。”
“蠢货！蠢货！阿姊，这橐县守将当真是个蠢货！他也不动脑筋想一想，曹幹用兵，素来慎重，他岂会考虑不到昌邑援兵这一块儿？又岂会放任昌邑援兵大摇大摆地到至橐县城下？好歹有点脑子，他也不能中了曹幹此计！”嘴里骂的是橐县守将，刘昱气的则是又被曹幹抢先。
刘小虎轻轻地咳嗽了声，与这个斥候说道：“你是昨晚曹郎克城后，便从橐县返程回来的吧？百十里地，你一口气赶回来，向我阿弟禀报此讯，路上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这斥候未有应令即退，犹豫了下，说道：“大家、郎君，小人还有一事相禀。”
刘小虎问道：“何事？”
“大家、郎君，我的确是昨晚后半夜时，离开的橐县，在我离开之前，曹校尉帐下的张曼把我叫了去，令我向郎君转禀一请。”
刘小虎问道：“何请？”
“张曼说，橐县已克，除掉需留下部分部曲驻守橐县外，曹校尉部的部曲现有两千部曲可用，如果郎君需要的话，只需郎君一道令下，他和曹校尉便……”
刘昱大怒，又再一次打断了这斥候的话，怒道：“不需要！至多再有一两日，公丘县城，我即可以打下，何用曹幹前来助我！”
“是，是，郎君英明神武，自是不需曹校尉部相助。”
刘小虎说道：“你还有别的事要禀么？若是没有，便先下去休息吧。”
这斥候没有其它事要禀了，便行礼退下。
等这斥候行罢礼、离开后，刘小虎提醒刘昱，说道：“阿弟，橐县守将蠢或不蠢，都是敌将。曹郎用计，已得橐县，这对咱们来说，是件很好的事啊！”
刘昱抬眼，望了望三二里外的公丘县城，那里，现正喊杀震耳，薛度、李奇两部正在奋力攻城。他余怒未消，恨恨说道：“阿姊，曹幹辱我！”
“阿弟何来此言？”
刘昱说道：“他叫那斥候向我转禀，问我要不要他带兵来助，阿姊，此岂不即辱我、笑我么？”
“阿弟，你多想了。曹郎其人，你我皆知，其性宽厚豁达，断非此等轻佻辱人之人！”
刘昱还是气不过，忍不住又骂了橐县守将几句，说道：“这橐县守将，端得是个蠢货！若换我来守城，无论如何，也不会中曹幹此计啊！”背着手，原地转了几圈，站定下来，怒色之下，浮上忧色，他与刘小虎说道，“阿姊，我忽然生起一忧。”
“何忧？”
刘昱说道：“咱们‘直取昌邑’此策，曹幹本即反对。现於今，橐县已下，而公丘尚未得克，曹幹不会以此为由，更加地反对咱们的此策吧？”
“更加地反对？”刘小虎一下子没能明白刘昱此话是由何而出。
刘昱挥了挥手，令近处的亲兵、军吏们离远点，然后放低了声音，说道：“阿姊，昌邑是山阳郡的郡治，是个大县，城墙比公丘高、城壕比公丘宽，守卒也远比公丘多，……”
他似是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往周边看了看，见亲兵、军吏都已在较远的地方，刘小虎之外，没人再能听见他说的话，接下来的话这才道出，声音放得越发的低了，说道，“阿姊，可是却连公丘，算上攻城外营的四天，咱们到现在已是连攻了近半个月了，而犹未能将此城攻克！可以推知，若攻昌邑，耗时必然更久。昌邑已有援兵往援橐县，那攻昌邑若是耗时太久，山阳各县必然亦会出援，如此，曹幹会不会即以此由，更加地反对咱们此策？”
“阿弟，这会儿没有外人在，只有咱姐弟俩，我给你说句心里话吧。”
刘昱说道：“阿姊，你说。”
“曹郎反对‘直取昌邑’此策，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啊！”
刘昱说道：“阿姊，你咋还说这样的话呢？咱们为何选择‘直取昌邑’，其中原因，曹幹就算不能理解，不能体谅，可阿姊，你总是能理解、总是能体谅的啊！鲁县兵败以来，咱们军中军心浮动，值此之际，急需一场大胜！不是我非得‘直取昌邑’，是形势所迫，不得已啊！”
“阿弟，改用曹郎之策，‘分阶段进取’，徐徐图之，先把泗水北岸的山阳诸县打下，一样也是可以取得胜利的啊！”
刘昱不禁的焦躁起来，攥着拳头，在刘小虎面前转来转去，说道：“阿姊！一县、一县的打，就像咱们现打公丘，一个公丘，打半个月，待把泗水北岸的山阳诸县尽数打下，需要多长时日？你我前年为何起兵，是为光复我汉家天下！前年起兵至今，已近两年矣，却你我到今还无一块足够的安身、容身之地。好不容易得了鲁郡，又被那力子都将鲁县、鲁北从咱的手上抢走！你我到今，安身、容身之地尚无，而右观力子都、樊崇，左观爰曾、刘诩、董次仲诸辈，已是无不拥众万余、数万，少则占数县之地，多则占一两郡之地，……阿姊，此等局面之下，咱们再不奋起直追，勇猛直前，你觉得光复我汉家天下的此事，咱们还能做到么？”
“阿弟，你的心情我当然能够理解。可是就像你自己刚才说的，一个公丘，咱们都打了这么久还没攻克，昌邑是个大城，打起来肯定更难。那如果咱们没能把昌邑速克，在咱们久攻不下的时候，山阳其余诸县的援兵俱来，……如何是好？”
刘昱再度望向了战火连天的公丘县城。
他招手令亲兵、军吏还回，发狠令道：“传我将令，命薛度、李奇，我再给他两部一天时间，明天若是再不能将公丘县城为我打下，我重重严惩！”
这日仍是未能把公丘县城攻下，入夜后，刘昱收兵还营。
到了帐中，他命人去找陈直。
陈直不多时来到。
刘昱不等他坐下，问他说道：“姑丈，李青驹、云里虎他们，还没有回你的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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