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曹部已然克城（八）

　　攻了三天，公丘城外的的守卒营垒还没有能攻下来。

　　前天下午，用了火攻之策，营内的帐篷是烧着了几顶，但营里守将的反应速度很快，立即就组织守卒泼水、洒土灭火，火势没能蔓延。魏元献出的火攻之策最终宣告失败。

　　火攻失败以后，当天下午及随后两天，也就是昨天、今天，刘英亲自上前线督战，催动部曲，猛攻不已，可直到今天傍晚收兵时，公丘城外这座的营垒，依然还是“牢不可破”。

　　打城外营是攻公丘的第一场仗，必须要速战速胜，而且要胜得漂亮的“豪言壮语”，言犹在耳，现实的情况却是这般，尽管闻得曹幹那边也还没有能把橐县的城外营攻下，但刘昱又焉能不恼火？他拍着案几，说道：“三天了！一个小小的城外营，打了三天了！还没打下来。我想问问你们，你们这是在让城里的守卒看笑话、看热闹，提振他们的士气么？”

　　刘英羞愧难当，他也十分恼怒，恼怒部曲不争气，他都亲自迎冒矢石，到前线督战了，可居然三天下来，如刘昱所言，“一个小小的城外营”，居然犹未能攻克！

　　刘小虎、陈直、陈获和随从参与此战的孙卢、任躬、杨方、魏元、王仓等人皆在帐内，其实没几个人在看刘英，而刘英此时却觉着每个人的视线都在他的身上，“众目睽睽”之下，他越是羞愧、恼怒，他离席起身，勉强的抬起头来，咬着牙与刘昱说道：“郎君，明天我仍亲自督战，部曲敢有不进者，屯长以下，我悉数斩之！明天一定把这座城外营打下，献给郎君！”

　　“营中守卒最多五百，你以一千五百部曲，围攻此营三日，不能克之！这仗你是怎么打的？”

　　刘英涨红了脸，说道：“郎君，非是我不肯用命，这两日攻城，郎君亲眼所见，我皆在前线督战，不敢有丝毫懈怠！奈何守卒顽抗激烈，故是久攻不下。郎君，再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我若仍不能为郎君克拔此营，甘愿领郎君军法惩处！是打、是杀，任由郎君处置！”

　　这要是换个别的不亲信的军将，刘昱这会儿就要处置他了，但毕竟刘英是他从弟，同时也是他现下最重用、最得用的将领，因是，他把怒气暂且按下，不再多与刘英来说，顾问陈直、刘小虎，说道：“连攻三天，营未能克，已堕我士气。姑丈、阿姊，可有速克此营之策？”

　　刘小虎倒已有策，她说道：“守卒顽抗激烈，的确是直到今日未能克营的主要原因。不过，虽是三日营未能下，现下敌我的形势，却是比刚开始攻此营时对我部更为有利了。”

　　“阿姊此话怎讲？”

　　刘小虎说道：“营内守卒确然不多，五百上下而已，死守三天，伤亡已是颇多。这个时候，城内是很有可能会派援兵出来的！阿弟，咱们何不便据此，稍改变下咱们已定的攻城方略？”

　　“阿姊的意思是？”

　　刘小虎说道：“也不必要求明日就把此营攻克。咱们明天，还照着这两天的打法来打，以此来促使城内遣出援兵，然后咱们先把援兵打掉。……阿弟以为怎样？”

　　“阿姊，你是想围营打援。”

　　刘小虎点头说道：“阿弟，我正是此意。”

　　“可是阿姊，城内若不遣援兵，怎么办？”

　　刘小虎说道：“城内不遣援兵的可能性也有。然亦无妨。城内若不遣援兵，在咱们的持续围攻下，营内必然难以久持，他们肯定会选择突围，如此，咱们亦可在他们突围时，将之尽歼！”

　　刘昱沉吟了会儿，问陈直，说道：“姑丈，你说呢？”

　　陈直捻须说道：“小虎的这条对策，……也不是不可行。唯一的一点就是，若用此策，可能会拖延一下咱们攻下城外营、进而攻下公丘县城的时间。”

　　刘昱面露思索之色，也不知他都在想了些什么，他做出了决定，说道：“阿姊，一则，城内不知会不会派援，二者，亦不知营中守卒还能坚持几天，会何时突围，你之此策，好归好，但是好有一比，有些像是‘守株待兔’。依我之见，似不宜用。”他环顾帐中诸人，说道，“我引四千部曲，南下来取公丘小城，若竟再久攻不下，延宕时日，传将出去，不令人笑？”

　　“阿弟，那你是何意？”

　　刘昱拍案说道：“以雷霆万钧之势，明天再猛攻一天，务必要将城外营攻克！”

　　刘小虎微蹙眉头，不太赞成刘昱的主意，可当着帐内这么多部中将校的面，她不愿和刘昱因此发生争执，显得他姐弟意见不同，且则，这座城外营的守卒的确不多，已经攻了三天，如果再猛攻一天的话，也不是没有把之攻克的可能，於是她就不复再说了。

　　陈直说道：“郎君，若是决定明天再猛攻一天，我以为，不妨可再调一部加入进攻。”

　　刘昱同意了陈直的这个建议，问帐中诸将，说道：“谁愿明日与刘英共攻此营？”

　　火攻此策，是魏元所献，不成想未起作用，使他没能在刘小虎面前露个风头，这两天要说最烦的人是谁？刘昱和刘英，其次就是他了。遂乃闻得刘昱此言，他立马跃起，挺胸赳赳，说道：“将军！末将不才，愿领本部，明日与刘校尉共攻此营！必为将军、大家将此营拔下！”

　　魏元对面靠上首的席位上，亦有一人起身，高声请战，说道：“郎君，在下明日愿率部助战！”

　　此个请战之人，是任躬。

　　刘昱从他两人中做出了选择，呼任躬之字，说道：“好！伯行，明日就由你部助刘英进战。”

　　魏元急了，嚷嚷说道：“将军，我呢？我部呢？”

　　刘昱说道：“已然定下，头批主攻公丘县城的任务，由你部和王仓部担负。城外营打下之后，接着就要攻城了。你部且养足力气，留待攻城时用！”

　　自己带了一千五百人，攻一个最多只有五百守卒的城外营，连着打了三天，不能打下，到头来，刘昱调了别的部来给他帮忙助战，刘英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只觉这是奇耻大辱。

　　他暗下决心，明天再攻时，他一定严厉的催督部曲，不惜一切代价，务要将这座城外营打下！

　　“你让乃公丢人，乃公要你的命！打下之后，乃公要把这营中的守卒全给屠了！”

　　他咬牙切齿地想道。

　　帐外的风拂进帐中，在帐中诸人的身上打了个转，掠过刘昱、掠过刘英等的面容，又拂出帐去，在帐外的空地上打了个转，卷动着刘昱“光汉将军”的大旗飒飒的响了两声，吹向西去。

　　……

　　夜色沉沉，微风吹拂。

　　西边百十里外，橐县城外，曹幹营中。

　　自东而来的风，自曹幹营中比比相邻的帐篷上，轻柔的吹袭而过，各曲、各屯的各色旗帜，於月色下，迎风招展。辕门刚刚打开，一支约千人的部队，分以前后两部，正在出营。

　　出营的这千人部队，没有打火把，人衔枚，虽然有千人之多，行动间，却除偶尔的兵器碰撞之声，和脚步沙沙的声音，再无别的声响。他们行动敏捷，不多时就皆出了辕门。

　　在辕门外的空地上，这千人部队略作停顿。

　　在两面较大的军旗的指引下，於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地排列成了两个大的行军队形。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各有五百人左右。

　　在前者，正是胡仁部的部曲；在后者，是曹丰部的部曲。

　　他们这两曲千人，此际夤夜出营，正即是为去夜袭橐县城外营！

　　胡仁、曹丰分别整好了本曲的队伍，赶到了身在他两曲队伍中间的曹幹处。

　　曹幹没带他的将旗，也没骑马，披着铠甲，佩着环首刀，便立在地上。在他左右的护卫亲兵亦不多，只田屯、褚豪等十余人，比之前后两曲各五百人的队伍，他们这支小队伍似是人少力薄，然田屯、褚豪等皆壮士，曹幹披甲带刀，亦是英武，月光下，夜色中，在田屯、褚豪等威风凛凛的映衬下，观睹其人，二十多岁的年轻脸上满是英气，却端得是英气勃勃。

　　曹丰、胡仁差不多是同时到的。

　　曹丰说道：“阿幹，我曲已集合完毕！”

　　胡仁说道：“校尉，我曲也已列队完成。”

　　“两更天了，到至城外营时，刚好三更前后，正夜袭之最佳时候。列队既成，就出发吧！”

　　曹丰忍不住把从营中出来前，已对曹幹说过的话，再又说上一遍，说道：“阿幹，今晚夜袭，你让我和胡大兄带队去就行了，你何必亲自来？”

　　胡仁笑道：“何止校尉不必亲自来，曹大兄曲也不必动用！只我一曲，便足够今夜破营。”

　　“狮子搏兔，犹用全力，况乎此敌营中，好歹有四五百的守卒？以多打少，是咱们的用兵原则，只用胡大兄一曲，固然足破此敌营，但加上我阿兄曲，克胜的把握更大，咱们亦能打赢的更快，最重要的是，部曲的伤亡并且也能够减少！胡大兄、阿兄，就按咱们已定的夜袭办法，等到了那座城外营后，胡大兄曲分三路夹击，阿兄，你曲作为后援。这三天攻营，咱都不紧不慢，未用全力，营内守卒已然懈怠，今夜往袭，咱们争取能一举将此营攻克！”

　　曹丰、胡仁齐声应道：“诺！”

　　“出发吧！”

　　胡仁、曹丰各还本曲队伍，命令传下，胡仁曲先动，曹丰曲随后，曹幹等行於两曲之间，今晚出袭的这一千出头的将士默不作声的，以进军队形，向数里外的橐县城的城外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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