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曹部已然克城（六）

　　刘小虎说道：“火攻？”

　　“正是。刚才跟着大家察看城外营时，我注意到营中供守卒住的多是帐篷。连着好些日没下雨了，天气干燥，这不正好就给了咱使用火攻的机会么？用火箭往营中射箭，只要能把帐篷引燃，克营取胜，还不是简简单单！”魏元兴高采烈地把自己想到的计策向刘小虎道出。

　　刘小虎说道：“哦，魏君，你献的是打城外营之策。”

　　“对呀，大家！”

　　魏元在投降刘小虎之前，好歹是蕃县的兵曹掾，且在蕃县兵曹掾此任上，待了不短的时间，常与军务、兵事打交道，故其人虽然读书不多，脑子好像也不太聪明，绝非是聪慧出众之士，但论到打仗上，还算是小有战法，与寻常的义军战士、军吏相比，强上许多。

　　“魏君此策……”

　　魏元一副等待表扬的样子，说道：“大家，我这条计策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可以一试。”刘小虎回答说道，旋而问陈直、刘昱，“姑丈、阿弟，你俩说呢？”

　　陈直点了点头，说道：“不失为一条可用之策。”忖思了下，又说道，“不过此策，不能一开始攻营就用。须等攻上一阵，使营内守卒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营墙的守御上后，再做使用。”

　　刘昱拍板决定，命令坐在帐中诸曲军侯最上首的刘英，说道：“便按姑丈之意，明日攻城外营时，你用火攻此策！”放缓了语气，说道，“明天攻城外营时，你部务必竭尽全力，为我将此营速克。若能一日内将此营拔取，我不吝重赏！而若迟不能克，我亦不吝重惩！”

　　刘英起身，充满信心地说道：“郎君放心，明日我必能为郎君克拔此营！”

　　刘昱部各部的部曲筑营到入夜二更，营壕、营墙等基础的营地建筑基本筑成。明天就要开攻城外营，尽管主攻的部队是刘英部，但其它各部一则得看住城内的守卒，二者得充当个预备队，也都得上阵，因此，刘昱令下，命令除警戒部队以外，其余的各部部曲就地休息。没筑成的营地，由随军的民夫继续修筑，他严令民夫不得休息，天亮前必须将营地完全筑毕。

　　——陈获已经查到了杀人的凶手，共是两人，遵刘昱军令，全都杀了，悬首营中杆上。

　　民夫那厢还在筑营，不免会有嘈杂、响动，一般人在这种环境中不好入眠，魏元不是一般人，怀着刘英用上他的火攻之策，明日也许一举即能将城外营攻克，刘英会因此得到刘昱的二十金之赏，他不在意，要紧的是他将会再次得到刘小虎的称赞的憧憬，他几乎是躺下就睡着了。

　　美美的睡了一觉，次日一早，魏元睡醒，精神焕发。

　　虽然今日进战的非是他部，他却只觉浑身都是力气。

　　力气无处宣泄，憋得难受，盥洗过后，他喊来魏康、苟良、苑会等人，说道：“等下吃过朝食，咱就要出营了！今天咱部虽不上阵，但咱也不能闲着！今天，咱会跟着陈公到城下列阵，到了城下后，你们各曲都给老子摇旗呐喊！把咱的威风先打出来，吓唬吓唬城上守卒！”

　　魏康、苟良、苑会应诺。

　　饭罢，刘昱点兵出营。

　　“光汉将军”的大旗先出，各曲部曲络绎随后。

　　四千兵马出到营外，伴随着鼓点声，分成了两部。陈直引率一部，去往公丘城外列阵；刘昱、刘小虎率领一部，前去城外营处布阵。陈直所率之部不需多讲，刘昱、刘小虎所率之部计共近两千人，主力是刘英部的部曲，余下的是刘昱、刘小虎各自的亲兵部曲和任躬部的部曲。

　　水，是人离不开的东西，所以大凡城镇都是建在水边。公丘县城也不例外。

　　公丘县城亦临水，它和东北边的蕃县县城一样，都临着泗水的一条支流南梁水，并且这两座县城所在之水边的方位亦相同，都是位处在南梁水的西岸，又且，两座县城距离南梁水的距离也相似，都很近。公丘县城距离南梁水不到十里远。东边离南梁水太近，於城防上言之，这边明显是不需要设置重兵把守，故此，公丘县城的防守重点在其北、西、南三面。

　　北、西、南三面之中，又重中之重的是东北此面。

　　如果从鲁南来兵，敌人，亦即刘昱部只可能从东北方向来。

　　因此，公丘县城的这座“城外营”，筑营的位置就被城中选在了西北边。

　　却是说了，刘昱部只可能从东北方向来，怎么“城外营”的筑营地选在了西北方向？原因很简单。为何要筑“城外营”？是为与城中成掎角之势，刘昱部从东北方向来，他部筑营的位置大概率的就会选在公丘县城的东北边，——事实上，刘昱部的筑营地点也正是选在了这里，那么，把“城外营”筑到县城的西北位置，就正好与县城相对於刘昱部的营地，形成了犄角。

　　“城外营”离公丘县城约三四里远近，营垒修筑在一块地势稍高的区域上。

　　刘昱、刘小虎引兵到了城外营的近处。

　　他两人的亲兵部曲和任躬部的部曲，列於将旗后边，护卫刘昱、刘小虎，同时充当预备队。

　　刘英指挥本部部曲分朝这座营垒的两面而去，用了快一个时辰的时间，布置好了进攻的阵型。

　　赶回到刘昱处，刘英禀报：“郎君，阵型已成！”

　　“这营也不大，布个阵，这么久？”刘昱急着取胜，对刘英的效率不大满意，说道。

　　刘英说道：“敢请郎君知晓，若是正常的地块儿，阵型早就布好了。狗守卒把营壕外近处的地面给破坏了，搞得坑坑洼洼，不利摆阵，没办法，我只好先令兵士把大的坑洼填上；还有，那狗守卒在草丛间，洒了甚多的铁蒺藜，起初没瞅到，扎伤了数十兵卒的脚，又只能把这些铁蒺藜扫了一扫。故而，布阵的时间就长了点。尚敢请郎君勿罪。”

　　“罢了，阵型既已布好，便开始进攻吧！”

　　刘英行礼应诺，转过身来，挺胸昂首，喝令边上不远的鼓手们：“击鼓！”令左近的传令兵们，“速去各曲，传我军令，郎君将令已下，现即开始攻营！左、右两曲先攻，前曲后攻。”

　　——刘英部五个曲，加上他的亲兵、各级军吏和后勤等方面的掾属、吏卒，满编近三千人，留驻蕃县了两个曲，这回跟着他来的共三个曲，便是他令中说到的“左、右、前”三曲。

　　左曲的位置现在城外营的营东边，右曲的位置现在城外营的营西边，前曲的位置现在城外营的营北边。这三个曲之中，前曲的老部曲最多，战斗力最强，是此战的主力进攻部队。

　　刘昱、刘小虎所在的位置，在城外营的东北边，能够清楚地看到刘英部左曲和前曲的作战情况，刘英部的右曲与他们之间隔着城外营的营垒，有点不是能看得太清楚，——不过因为这座城外营占地不广，右曲作战的情况，他俩亦是可以大略看到。

　　刘英部作为刘昱嫡系中的嫡系，兵员最足，甲械最良，平时的操练也最严格。

　　刚才布阵的时候，固是出於刘英说的那两个缘故，耽误了些时间，然而此际，刘英进战的命令一下，城外营营东的左曲、城外营营西的右曲两曲，很快就闻令而动，展开了攻势。

　　左、右两曲的曲军侯都是刘昱的心腹，一个是早前刘家的门客，一个是刘昱的远房族弟。两人皆提着刀，催促部曲举着盾牌，抬着长板子，往营壕冲锋。——与曹幹那边不谋而合，刘昱他们这边也是要用长板子来渡营壕。营壕不很宽，与其用填壕车，不如用长板子方便快捷。

　　营墙上的守卒早就做好了战备。

　　向营壕冲锋的刘英部的左、右两曲部曲，在刚起步冲锋时，营墙上静悄悄的，无有反应。刘昱、刘小虎、刘英耳边响起的全是刘英部左、右两曲部曲的喊叫声音。便在他们屏息凝神，俱做观望，眼瞅着两曲部曲快冲到营壕前时，营墙上骤然鼓响，大声的呼叫涌起，箭如雨射！

　　敌人越是安静，越没反应，其实对於进攻的一方来说，就会越忐忑，越不安。

　　刘英部左、右两曲的冲锋兵士，在营中守卒不做声的刚才，本就都是一边往前冲，一边越来越提心吊胆，乃至往前冲锋的步伐都慢了下来。却终於，营墙上的守卒有了反应，喊杀声动，如雨的弩矢、箭矢射来！前排的冲锋兵士，急忙抓紧了盾牌，尽量的身形躲避在后。

　　如似冰雹砸下，弩矢、箭矢射在盾牌上，“噼噼啪啪”的阵阵急促的声响持续不断。

　　弩矢迅猛，接连三四面盾牌，被弩矢射破。举盾的兵士，或者手被弩矢钉在了盾后的抓手上，或者胸口被穿透盾牌的弩矢射中，此起彼伏的惨叫登起。左右两曲的新兵多，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今日系是他们的第一遭，以前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听到过这么多的惨叫？不知多少新兵，腿肚子打起了抖，不由自主的就想停下脚步，掉头往后逃跑。

　　刘英等也算是打老了仗的了，早就想到了这点，已有布置。

　　两曲冲锋的士兵后边，是刘英布置的督战队。督战队由他的亲兵率领，凶神恶煞也似，披甲持刀，在冲锋士兵的后头大声叫嚷：“不许退！都不许退！谁他娘的敢退，老子砍他的头！”

　　两曲队率以上的军吏都是刘昱部的老部曲，这些军吏亦在冲锋兵士的队中、抑或后头，挥舞着环首刀，大声催令，不许后退，逼迫冲锋的这些兵士们继续向前。

　　冒着箭雨，两曲冲锋的兵士又往前冲了一段距离。

　　再往前不远，即是营壕！

　　冲锋的兵士中有老兵。

　　老兵狂呼喊叫：“冲过去！冲过去！板子架上去，咱就冲到营下了！刘郎军令，谁能先登，赏金十！美貌的小娘们随便挑！他娘的狗杂种，老子入他娘，跟老子冲过去！”

　　恐惧的时候，骂脏话，能够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

　　老兵们一带头，冲锋队中的新兵也跟着都喊了起来：“他娘的狗杂种！入他娘！冲过去！”

　　城外营的营东、营西，响彻了刘英部左右两曲冲锋兵士的骂声、叫声。

　　刘昱、刘小虎、刘英全神贯注，时而看向营东、时而眺视营西，观看这两边的战局进展。

　　——在军中的时间久了，便是大家闺秀，对骂人的粗话亦会习以为常，刘小虎完全没有在意两边兵士骂人的粗话，护从在她身侧的二狗子等婢女亦是充耳不闻，也都在紧张地观瞧战局。

　　进攻营东的左曲的冲锋兵士冲的较快，距离营壕已近在咫尺！

　　营墙上射来的弩矢、箭矢，已是难以阻止他们过壕了，刘英面色微喜。而就在此时，轰然声响，营壕近处出现了一个长坑，那冲近到东边营壕的左曲的冲锋兵士，一窝蜂的跌掉了进去。

　　刘英怔了下，反应过来，叫道：“他娘的！守将奸诈！给老子设了埋伏！”

　　却原来是守卒早在营壕的四面近处，分别为挖出了一条长沟，上边以浮土、杂草掩之。从较远处，是看不出来此处有陷阱的。那冲锋的兵士无有防备，於是尽都滚落其内。

　　掉进坑中后，从刘英、刘昱、刘小虎等的位置再去看，已是看不到掉进坑里的那些兵士了，但是更多的惨呼声从坑中传出，他们却是可以听到。不必问，此必是守卒在坑中还布了尖木、矛等之类的杀伤性埋伏。掉进坑中的那些兵士，只怕多半已是救不得活。

　　紧接着，攻营西的刘英部右曲的冲锋兵士也都掉入到了坑中，惨叫声亦传到刘昱等处。

　　刘英赶紧请示刘昱，说道：“郎君，咋办？要不让兵士先退下来？”

　　刘昱怒道：“刚开始进攻，怎能就退？退下来，士气不就低沉了么？不能退，再派兵士冲锋！守卒挖的坑已经暴露，令再次冲锋的兵士多带几个板子，先架到坑上，越过坑去，再越营壕！”

　　刘小虎亦说道：“不错。这才是第一波攻势，如果就退，士气必将受损。不可退，须当再冲。”

　　刘英应诺，把刘昱、刘小虎此令立即传下。

　　其部的左、右两曲又各选出了五十个兵士，按刘昱命令，多抬了几个板子，接着第二次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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