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这相当于是一巴掌打了俩。

谢乡绅脸色愈发难看,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能奈何?

“……是。”

“老爷——”谢夫人气急跳脚,“我要见沈夫人,她在哪里?你简直是欺人太甚……当年若非是我家,她们孤儿寡母如何读得起学堂,如何能有今日的成就?”

“而今却忘本负义,卸磨杀驴,真真是薄情寡义!”  

若是真认下,以后她闺女还如何能说婆家?

本来就因着这次定的郎君病逝,从而传出命硬的说法,现在再加个教养有碍,届时只会雪上加霜!

姜映梨不应声,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谢乡绅。

谢乡绅硬着头皮拉住谢夫人,“好了,别闹了。”

“老爷!这样以后,阿婉还如何还做人啊……”谢夫人说着,忍不住伤心落泪。

现在她也隐隐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他们这副模样,也催得人很容易产生恻隐之心。

谢家祖辈出自天水村,谢乡绅偶尔也会给村里施些小恩小惠。

章村长还知道分寸,但村里不少人都是为人父母的,见得这般都忍不住暗自嘀咕。

人心复杂,当自己利益受损时自是要誓死捍卫,一致对敌,可一旦轮到旁人时,就难免会有些慷他人之慨。

当下就有人暗自嘟囔沈家咄咄逼人。

姜映梨不动如山,只静静看谢家人表演。

最后谢乡绅终于道:“是我家教女无方,这次回去,我定然会对她严加管教,

再也不会给沈家添麻烦。”

顿了顿,他补充道,“此次得知沈隽意考中童生,我特地准备了十亩良田,以作庆贺。这些就权当是我谢家的赔礼了!”

说着,他从衣袖暗袋里拿出一张地契。

事到如今,他想通了,愿意展现出诚意了。

谢乡绅的大手笔,令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好家伙,十亩良田!都价值二百多两吧!

多少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

谢乡绅轻飘飘一句赔礼就送出去,这谢家家底当真是厚实啊!

一时间,不少人视线明里暗里地落在姜映梨身上。

姜映梨视若未见,淡淡推拒:“不必。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就如您所言,谢家先前于我家有恩,而今就算是两两相抵如何?”

谢乡绅哪里有什么不应的,只是到底肉疼。

要知道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恩情债,更何况是瞧着前途明朗的读书郎,现在却要以这样的方式轻轻揭过,实在可惜。

他宽慰自己,沈隽意兴许在槐花镇优秀,可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厉害的读书人,千军万马的科考,他又真能一直考中举人,考中进士吗?

这般想着,那股心痛和不甘消退了些许。

这件事最后是以谢家牺牲名声和抵消恩情作为结束。

至于白跑一趟的王明,他并不在意,倒不如说还看得津津有味。

姜映梨留他吃了午饭,陪同的是章村长和族老,他们还是头回跟官差吃饭,还有些战战兢兢。



明跟姜映梨聊得很是投缘,离开前,他朝姜映梨道:“看来今后我媳妇若是生的是闺女,高低得送到您跟前学学。”

姜映梨挑眉:“您这是夸还是贬?我这外头提起,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自是夸赞。”王明叹道,“我媳妇和娘性子太软和,总是叫亲眷邻居拿捏,我每每出门都提心吊胆,唯恐她们叫人欺负了去。只能叫信得过的兄弟,偶尔去走动盯着些。”

“至于名声,”他嗤笑,“这就是个虚的,不当吃不当穿的。哪里有让家人开心痛快好!为名声所累,是这世上最可笑没用的。”

“我就先回去了,若是以后有需要,姜大夫尽管来找我就是。”

说完,他拱了拱手,就带着几个手下快步离开。

待得送走王明,章村长等人才敢大声喘气,同时对姜映梨很好奇。

“阿梨,他说的什么恩人是何意?你在外头干了什么大事吗?”

姜映梨不欲多言,含含糊糊解释道:“没什么,就是随手帮了县令大人一些忙。今日多谢村长爷爷和几位族老帮忙,小榆,将我昨日买的糕点拿出来。”

沈桑榆应了声,将装好的糕点都一一分发给几人。

米面肉这些大家或许不缺,但糕点昂贵,还真不是普通人愿意花钱买给家里孩子甜嘴的。

顿时,众人也没再多追问停留,识趣地回了家。

章村长落在最后,他主动道:“阿奇都与我讲了。你是想买杏花村

连着的那块地,可要我陪你一道同去?”

姜映梨想了想,“不必。阿隽的姥爷刚好在那,而且我也见过杏花村的村长,我先去探探口风,若是还不妥当,再让您出面周旋即可。”

章村长颔首:“也好。这同村的更好说话些,有事你再来寻我就是。”

“谢谢您。”

姜映梨回屋去瞧了瞧李玉珠,方才外头的动静,她都在屋里听见了,现在看到人进来,她连忙坐直了身体。

她头上戴着头巾抹额,脸色有些苍白,“阿梨,谢家……”

“都打发走了。想来经此一事,今后不会再上门了。”姜映梨简单回道,“您感觉怎么样了?”

李玉珠松了口气,勉强笑道:“挺好的,就是有些头昏。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站起来总是天旋地转的,站都站不住,只有躺着时会好些许。”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根本顾不上这些事。

“手给我,我给您看看。”

李玉珠听话地伸出手,任由她搭脉。

在姜映梨垂眸诊脉时,她也在小心打量着。

这阵子姜映梨更瘦了些,整个精致的五官都凸显出来,显得愈发明艳动人,而她眼眸清正澄澈,倒是冲淡了面容的妩媚感。

对比起从前,现在的她就像是沾染着污秽的沙砾终于被浪潮冲掉表层,露出了底下的灿灿珍珠。

姜映梨收回手,问道:“您眩晕时间大概有多久?卧位翻身可有?发作时是否有长时间的漂浮感?”

她一

连串问得太多,李玉珠想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回答。

“大概就几息吧。躺倒没晕得那么厉害,都是起身比较强烈,至于漂浮感,就是晕乎乎的不知道东西南北……”

“可有恶心呕吐?”

“……有。”

“眼睛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不清。”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姜映梨心中有了判断,“接下来,您跟着我的话语动作就行。”

说着,她站起,扶住李玉珠的头与颈部保持一定角度延伸,然后将头呈现反向九十度旋转,让一侧耳朵贴着床板,保持头颈相对身体的的固定位置,再使头部沿着面对方向旋转九十度。

“视线朝四十五度……正斜下方看。期间若是有晕眩,是正常情况,但可出声警示我。”

李玉珠照做后,她再次保持头部四十五度旋转,同时将人扶起坐直保持,期间探手摁住内关、神门、三阴交等穴位。

如此反复三四次,李玉珠神色豁然开朗,“好像没那么晕了……”

“很好。下回若是再出现这种情况,您自己做不来,就让小榆或者是宁姨推着您在床上正向翻滚,直到不晕为止,若是不能得到缓解,还是得请大夫。”

李玉珠颔首应着,颇感好奇,“阿梨,我这是什么病啊?”

“没什么。就是耳石症。”

“娘耳朵里长了石头吗?严重吗?”沈桑榆进来送水,闻言,焦急的跑到床边。

姜映梨耐心解释道,“我们每个人耳

朵里都有耳石囊,它的存在是为了保持我们的平衡,保证我们正常活动生活,并不是坏的。”

“当然,偶尔它也会顽皮脱离原位,所以就会产生眩晕。”

“这时只要躺倒歇息,以正确的方式复位就可以缓解。”

“就像是刚才姐姐教的那样吗?”沈桑榆好奇道。

“对。”

两人一脸恍然大悟,李玉珠喃喃道:“还有这种说法,我还是头回知晓……阿梨,你真厉害!”

沈桑榆也连连点头附和。

姜映梨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对李玉珠道,“您是肝阳上亢,我那刚好有耳敷贴,晚些我给你敷上,再抓几贴天麻钩藤饮平肝潜阳、清热活血,近来您多休息。”

嘱咐完李玉珠,她从屋里出来,就见宁老太太正拿着果脯边吃边拿扫把有一下没一下的掸地,她刚才都是避开官差的,这会觑见姜映梨,她扬眉道:“谢家的事了了?”

姜映梨挽起衣袖,从她手里接过扫帚,“不然呐?沈家承了恩情,总不能真要了人性命,届时咄咄逼人,只会鱼死网破。”

宁老太太一愣,古怪地觑着她。

姜映梨抬头望来,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宁老太太别过视线。

她问的其实是谢知彰。

顿了顿,她接话道,“你这般做也是。这世上最比情债还难偿的就是恩情债了,但这桩事到底无法抵消所有的恩情,真要论起来,今日也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要

想毫无后顾之忧,恐怕还得想想法子。”

毕竟今日就已然有村人倒戈说些闲话。

村里可并非人人都盼着沈隽意好,这其中以姜家和莫家为最。

姜映梨:“放心吧,届时欠债的只会是谢家。”

宁老太太惊诧,“哦?你有什么章程?”

姜映梨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以后你就知晓了。”

边说,她边将灰尘果皮扫到了院子角落,随后去寻工具装。

宁老太太见此,吐了口果核,嘀咕道:“……神神秘秘的。”

接下来姜映梨抽空又去了趟槐花镇寻胡掌柜,药堂里的小药童还是熟悉的面孔,见到她就亲亲热热的喊人。

姜映梨给每人分了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得了一连串笑脸后,小药童们就被胡掌柜赶着去煎药了。

胡掌柜咧嘴笑道,“昨夜我可都听小蓝说了你的那些丰功伟绩,你这胆子当真是大啊!真是给我们槐花镇长脸呐!”

姜映梨扬眉,“还以为你会同别人一样笑话我险中求富贵!”

“从前我兴许真的会这样想。但这疫病非不寻常,并非人人都能这般当机立断,换了旁人早就拖家带口离开避祸为上。”

“你这还迎难直上,我们做大夫的都知道,再险总得有命为先的。”胡掌柜慢慢道,“而且,若是真为了钱权,答应景王爷不是更好?”

姜映梨笑了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停留,而是转口说起正事,“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严善公

子那边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这件事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从幽州的同行那得知的。”胡掌柜左右看了看,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道,“严公子的姑姑聘给陈员外当贵妾,前头爆出这位严氏跟人私通,还给陈员外下了绝子药。”

“陈员外多年就只生了一儿一女,其中儿子就是严氏所出,现在幽州都传遍了陈员外戴绿帽给别人养儿子的糗事。”

“陈员外气病在床,所以生意都给耽搁了。严公子也受了牵连,原本是要押送货物来咱们这的,现在都给暂停了,一切得等陈员外病好再说。”

说到这,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也曾见过陈员外一面,儒雅颇有风度,又是幽州城数一数二的药商,听说连当地大士族赵氏也是经常跟他家定药材的。”

“所以,你说这严公子的姑姑怎生就这样想不开?她又有儿子傍身,后半生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吗?”

姜映梨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原来如此。”

难怪寄过去给严善的信都不曾有回应。

她跟严善相处还算融洽,如今贸贸然出了差池,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您这可有什么其他靠谱的药商?我那的药材几尽耗空,需得尽快补充,不然药堂就难以为继了。”

“前阵子还有,但最近幽州燕北那条驰道匪情严重,据说有人撞见过威远镖局押镖,赶上匪徒劫道,满地都是残肢血骸,甚是吓人

,也亏得当时那人警醒避开走的小道,那威远镖局又都是孔武有力的学武之人,最后是两败俱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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