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深夜,有人焦急地叩响我的门
一晃到了七月。
老萧打来电话,他在那边混得越来越好。
花朵也打来电话,她终于怀上了孩子。
西坡家的大儿子苏醒专程来了悠然居一趟,说与省城的一家医药科研所联系上了,正在联合申报新药专利。
都是好消息。
只有一桩事让我郁闷:陈二愿意在老家住,可老婆不愿意,他又往广西大女儿家去住了。
接着街头巷尾都在传,有个银行女职员被人杀了。至于为什么被杀,各种说法都有。接着,又传出一个消息,机关院子里一个男青年自杀。
于是,各种议论纷纷扬扬,都说年岁不好。
这个连环案不用公安破,我掐指一算,就是一个恋爱悲剧。果然如此,公安很快破了案。
更让我惊奇的是,冬子打电话给我,自杀的男子是他的同事,以前也是一个上进青年。因为失恋,做出这样的蠢事。
我突然想起几个月之前,那个来测“赌”字的男子,向冬子问那男子的体貌特征,冬子说一项,我心跳一下。等冬子说完,我说认识。
冬子听了,半天没有吱声,最后才说:“我和他平时谈到过你。”
我又郁闷了好几天。
师父见我好几天愁眉不展,问我心里有什么事。我向他说了测“赌”字的那段往事。师父劝慰我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尽人力而已,天命难违。”
其实我的私心里,还不是为男子杀人和自杀悲伤,毕竟,他们和我毫无关系,我只是因为陈二的离去,心里不舒服。
师父回忆往事,说道:“那年,你还没来学徒,有个人来测字,他说他准备外出做生意,我一测算,劝他不要去。他偏不听,结果跳河自杀。”
我问道:“他测个什么字呢?”
“径”字。
我在纸上把这个“径”字写了一遍。半天没想明白。
师父指点我,这个“径”,就表示做的不是正经生意。
我一点就明白,忙说:“他想走捷径。”
师父点点头,然后对我说:“把牌子摆上,我们到书房去聊聊。”
我把“暂不会客”的牌牌摆在客厅桌上。进了书房,泡茶,焚香,摆好烟缸。
凡是师父要和我到书房谈谈,必是很私密的事。
师徒俩对面坐下,师父抽起一支烟,缓缓地说道:
“山红,我也不瞒着你,过去有句老话,叫教会徒弟打师傅。所以,我也想留一手,这几年对你的考察,你是值得我托付之人。所以,在测字上,我把最后一手也教给你。”
我听了,想起这四年多来,师父对我的各种好,眼角有些湿润。我擦了擦了眼睛。努力地笑道:“您说,学生一定尽心学习理解。”
师父凝视着我:“测字最准的方法,就是找到这个字的甲骨文。如果没有对应的甲骨文,就找金文。”
“我的理解就是找到造字之初,这个字的最原始字型。”
师父满意地点点头:“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聪颖,一点就通。为什么要找到最原始的字型呢?因为中国文字象形表意。造字时,它最初的意义是什么,写出来,就表达这个意义。”
我点头道:“因为中国文字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象形文字。一个字在创立之时,就是一个具体物像在内心的投射。”
师父在纸上写了一个甲骨文“径”字,问道:“你觉得怎么解释?”
我说:“小路。”
师父说:“你看图,中间的叫‘道’,旁边的叫‘径’。道是大路,笔直。径是小路,斜路。”
他又画了一个图,指着图说:
这是封建社会的“井”田制。中间这一块是“王田”,即封建主的田,由奴隶耕作。四周是道,但在没人在场的前提下,奴隶从a点到b点,他不会走大道,那样太远,而是会走“径”,走径时,禾苗会把苗踩坏,是吗?
我说:“是的。”
师父说:所以,“径”这个字代表“斜路”。
哦——我恍然大悟。
师父说:我再说一遍,中国人在造字时,是一种物体在心灵上的投射,至于有些字的引申义,是在会意的基础上,延伸出来的。
他再画了一个图,问道:“这个字你认识吗?”
我摇摇头。
他说:“泰。”
我说:“有点像。”
他说:甲骨文“泰”,就是大人双手托起小孩撒尿。
我说:“越看越像。”
他说:为什么“泰”与小孩撒尿来表示?这就是小孩子尿急,很不舒服,必须把尿撒出来。撒出来就怎么样了?
我说:“舒服了。”
师父说:舒服了,安稳了。所以“泰”表示舒服、安稳的意思,国泰民安,就这么来的。
我说:“这学问真大。”
师父说:“我再说一遍,因为象形文字,是具体意像在人脑的投射,所以,当一个人写下一个字时,他潜意识里,有这样具像的回放,这就是我们测字的依据。”
我说:当别人来测“泰”字时,与水有关,与急事有关,与小孩有关,是吗?
师父点点头。
我当即离席,跪地一拜:“您尽其所知,倾心教我,学生一定不负您的期待,把甲骨文、金文弄懂弄透。”
师父叹道:“中国文字之美,之寓意深刻,非我辈所能穷尽,我已老矣,只能寄望你用心探索了啊。”
我感叹道:“弘原道长和您独创的这门测字法,国内独有,与其他人的测字法格格不入。无论从字型,字意,还是从音韵来解字析字,别具一格。我会继承,并努力发扬。”
师父起身,独自走了。一会儿进来,交给我一册书,说道:“花一年的时间,读懂读透,再还给我。”
我打开,原来是一本师父手批手注的甲骨文全书。
师父说:“至今出土的甲骨文单字共有4500个,目前已认识的有2000余个,公认的只有1000多个。这是个宝库。”
我说:“我一定手抄一本,把原本还给你。”
此后一月,我每天晚上抄写一页,细细揣摩前人造字的本意。渐渐有了自己的理解,直到那个人的出现,我才感觉到甲内文的威力。
八月的一个深夜,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向“夜谈室”走来。
此时,月黑、路滑、风紧、雨急,夜已深。
我根本想不到,晚上十二点,有人叩门。
“咚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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