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究竟为何人（中）

小屋之中，炉火烈烈，温暖的光芒映衬着窗户外透进来的夕阳，形成了一种虚幻的安全感和温馨。

德拉瓦正自在灶台上煮着咖喱，香料那美妙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小屋，令人闻之神清气爽。

“不要太过拘束，就当这是朋友之间的一个小小聚会吧。”辛格总统脱下身上的那殿主长袍，露出下方和普通中老年人常见的服饰，然后便是坐到了小桌旁。

夜豪看到了小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一大盆咖喱山羊锅，浓郁的香气配合上羊肉那膻而腥的味道，刺激得他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辛格笑了起来，德拉瓦原本很认真的做饭，此刻也回过头来朝夜豪露出善意的嘲笑。

夜豪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墙壁忽然间消失了，他们都是人类，有血有肉的人类，都对美食十分的热衷，都会饥饿，都会开玩笑，其他的分歧在这时候反而变得有些多余。

很快，三大份分量十足的手抓饭摆了上来，当然还有配手抓饭必不可少的大麦酒。

“德拉瓦兄弟做的印度菜每次都是让我食指大动啊，哎，人真的是怕老啊，这年纪一大，对什么都感到特别的留恋，特别是这美食，当真是有一种吃一顿少一顿的感觉了。”辛格长叹几声，当下便是毫不客气的用手将饭和配菜咖喱搓成一团，送进嘴巴，一边吃一边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用毒其实就是将复杂的化学物质按照自己所需要的比例调配出最佳的组合，煮饭也是一般的道理。”德拉瓦开玩笑的说：“我今天为了招待夜大人可是用尽了浑身解数做出的这一桌饭菜，你难道不打算赏脸一下么？”

说罢，德拉瓦同辛格一般都抓起米饭大口的往嘴巴里送。

夜豪听到毒就是一阵头皮发麻，我可没有忘记德拉瓦当年在星宫水晶世界中放出来的那些毒有多可怕。

辛格和德拉瓦吃了几口便是停下来盯着夜豪，也不说话。

夜豪被他们的目光盯得十分尴尬，无奈之下只好将就的抓了一把放入嘴中。

轰的一声，夜豪只感到味觉在口腔之中爆炸了开来。

正如德拉瓦所说的那样，香料和咖喱在口腔之中混合了，制造了足以颠覆任何味觉的绝美享受，很少吃印度菜的夜豪这一次彻底就被其所俘虏了。

“真的很奇妙不是么？智人真的很厉害啊，我们的味觉可能算是动物界中排名比较靠后的水准了，但我们却是能够调和五味化成无上的美味。”德拉瓦首先拉开话匣。

“调和成美味并不易，相对的，弄出一锅黑暗料理却是简单得多。”夜豪说。

“确实是这样，南盟的黑暗料理可是出了名的多。”辛格哈哈的笑了出来。

“正如宇宙中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无序发展，熵总是不断增长的。”德拉瓦说。

“但在某些部分，熵却是不断减少的。”夜豪说。

“不过代价则是其他大部分的熵比无干扰条件下更快的衰减。”德拉瓦说。

“这就是求生欲的代价。”夜豪扒了一口饭说：“正如我们吃下去的这些饭不知道是多少普通人好几天的口粮。”

“财富总是从穷人身上向着富人的身上转移，正如熵的减少总是让周围的熵增加，夜大人你是打算告诉我这一点么？”德拉瓦说。

“不，我只是觉得你们想要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夜豪说：“是打算让我加入游行的队伍，亦或者让我袖手旁观？”

“都不是的，夜先生，我们根本没有那个打算。”辛格总统说：“我们先知殿只是给那些需要宣泄的普通人提供一个合适的渠道罢了。”

“那么怂恿厂主相互攻击，然后趁机抢夺地盘又是怎么回事？”夜豪追问。

“穷人需要吃饭，富人也需要吃饭，我们大家都需要吃饭，所以地盘拿来做什么？”辛格总统长叹一声，放下抓起的饭说：“当然是为了让穷人有饭吃。”

“可离秋粮播种合适季节的结束就不到一个月了。”夜豪说：“你们在这个时机上出手不会太过危险了么？”

“正是这个时机最合适了。智人生来就是贪心，但先知教导我们说，贪心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发动机，我们不应该阻止。但贪心总是会让那些站在金字塔顶的富人无视底层人民的生存问题，这个现状必须加以扭转。”

辛格说：“因为消费是促进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的基石，富人再有钱也无法大规模的推动消费增长，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广大的普通人民。所以他们的钱袋子可是关系着人类社会的稳定。”

“这就好比一个天平，一边是贪心，一边均田地。”德拉瓦双手做出了一个天平的姿态，他说：“当贪心太重的时候，那么就必须加码到均田地上。当均田地超过一定程度的时候则必须加码到贪心上。”

“富人和穷人都没有错，真正错的是天平的不平衡，你们是这个意思么？”夜豪长叹一声说，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了，基尼系数太低太高对于整个社会经济都是毁灭性的。

“是的，我们现在做的只是让平衡不至于打破。”辛格说：“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事业。”

“好吧，我能不能问问伟大的事业是什么？”夜豪说。

辛格没有回答，德拉瓦则是对着夜豪举起了大麦酒，先行灌了一口，然后什么都不说。

夜豪纳罕的摊了摊手。

“夜大人，你还没有准备好接受所谓的伟大事业。”德拉瓦说。

“为什么？”夜豪问。

“因为这需要巨大的牺牲。”德拉瓦回答。

“那么为了什么而牺牲？”夜豪换了一个角度问。

“为了让我们智人能够存续下去。”德拉瓦说：“在先知的指引下，我们得到了残喘下去的时间，但这个时间并不是无穷无尽的。令我们担忧的是，我们似乎已经看到了时间窗口那边的灰犀牛正在加速的向我冲杀而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需要一切可能的盟友。”辛格说。

“我们并不是敌人。”德拉瓦说：“夜先生，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我们所追求的并不是统治这个社会，或是这个时代，如果我们正在这么做也只是因为我们需要他们来达成我们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如此的伟大，我们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

“可问题来了，同其他智人一样，我一样贪心。所以我为什么要为了你们口中那个连说都不能说的伟大事业而奉献？”夜豪冷笑的说：“我还没有疯。”

“不，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尝到真正绝望的滋味。不是生命，而是发自灵魂最深处的绝望。”德拉瓦面色凝重如水的说：“当有一天你见识到之后，夜先生你自然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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