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鲁王府。
聂景迟陪着沈余娇回到寝殿,她坐在桌案边,面露疲倦。他将她搂进怀中,用手轻轻拍打她的肩背,叫她听着他的心跳:“阿娇,我知这些日子你为了我奔走各处,实在问心有愧。若是累了,这几日便好好在殿中歇息吧。”
聂景迟的胸膛坚实而温暖,沈余娇倚在他怀里,竟就这般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看着她的睡颜轻笑,将她慢慢抱起走向床榻,亲自帮着她躺下,然后盖好被褥。他没有发现,被褥底下从她左边衣袖里掉出的那柄龙纹匕首。
待沈余娇醒来,窗外已是一片墨色的黑。她手肘支着床榻坐起身来,呆愣愣地看着窗外出神。
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细细密密的雪花被冬风包裹着从夜空中落下,落在院中枝头。后院里的树木已几近萎谢,只有聂景琛送来的那几株红梅兀自在雪里盛放。她被褥里的手碰触到被体温温暖得彻底的龙纹匕首刀鞘,默默将它握进掌中。
“阿娇醒了?可有好些?”
聂景迟的声音拉回了她的心神,沈余娇转过头看向他,点点头莞尔一笑。
“今夜雪格外的大,阿娇就莫要出去了。”他从一旁拿来大氅披在她身上,“我已经叫初莺去煮了姜汤,这天寒地冻的,还是要饮些热的暖暖身子才好。”
沈余娇垂着眼眉:“殿下也要注意身子才是,别净忙着关心我,折腾得自己倒先病了。”
“病了也没什么不好,有阿娇在身边,就足够了。”
听了聂景迟荒唐的话,沈余娇抬起头来,有些愠怒地皱眉看向他。聂景迟瞧她反应可爱,朗笑起来:“哈哈哈,我哪敢叫阿娇为我忧心哪?我想送你些好的都还觉不够呢。”
他笑着搂过她:“不管怎样,我不会让阿娇担心的。”
沈余娇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瞧着他道:“殿下如今,需要抓紧些了。”
“大臣们多瞧殿下纨绔成性不问政事,如今殿下治州郡、平敌乱,方叫他们改观了些。但朝堂之争,还需稳固人心才是。”
聂景迟点点头:“我正盘算着,哪日去找佑之聊聊呢。”他目光移向一旁,“如今沈副相远在扬州,找他议事恐怕难。”
“放心,沈副相那边,我已经同他谈过了。”沈余娇弯眸笑看着他,“不过沈副相如今毕竟远离朝堂,对堂上变数或许难以知晓,有些事,还是找梁侍御问问为好。”
“对了。”沈余娇低下头来思忖了片刻,而后又抬头看向窗外,“我想……回临川看看。”
聂景迟瞧着她,算了算日子:“是了,不知不觉竟快到了冬至。这几日我将正事处理好,给我五日期限,五日之后便陪阿娇回临川可好?”
沈余娇回过头来,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点点头不觉莞尔。
翌日下朝后,御史台。
面对聂景迟突如其来的造访,一众官员们都有些惊异。他笑看着众人:“我不过是来看看我的老朋友,你们无须讶异。”
有知晓聂景迟同梁佑之关系的官员笑着道:“该是梁侍御去府上找殿下,没想到倒还麻烦鲁王殿下亲自跑御史台一趟。”
“我也是一时兴起,他可猜不透我的心思。”聂景迟狡黠地眨眨眼,但很快又正色道,“不过梁侍御现在何处啊?”
“梁侍御正在后院藏书阁里整理名册吧?我方才瞧见他往那儿走去了。”有人遥遥应答。
聂景迟点点头:“我不打扰你们了,继续做事吧。”
殿中众年轻官员瞧着聂景迟远去的背影,忽然凑到一块议论起来:“原来梁侍御同鲁王殿下相识啊?之前可真是闻所未闻。”
“好像是因为梁侍御的父亲、兖州的太守大人同鲁王殿下是忘年交。”
“没想到那样正经的梁侍御,竟还能同纨绔成性的鲁王殿下做朋友。”有人笑出声来,却立马被人阻止:“嗳,话可不能如此说。你瞧鲁王殿下成婚之后,同先前可完全两模两样呢。这几年又治理齐鲁各州又平反北戎侵袭的,我看啊,梁侍御交友还真是有一套。”
“是啊……”众人思索起来。
“那这鲁王妃娘娘还真是个奇女子啊。”
“不过听说,她同太子殿下……”
“得了得了,现在还提这茬做什么?这事扰得一向温婉的皇后娘娘都生气了,再提这事儿,别说官职,命都得没咯。”
“这鲁王妃娘娘,真是越来越神秘了……这样一个能让鲁王殿下收心、让皇后娘娘偏爱的姑娘,怕不是什么天女下凡吧?”
……
众人热烈的议论中心逐渐从聂景迟转向了沈余娇,大家愈猜愈兴奋、愈猜愈荒唐,却突然被一阵咳嗽声打断。
御史中丞傅琼英双手负在身后、腆着大肚子站在殿门口,眉头皱起:“你们不好好做事,在这儿议论什么呢?鲁王殿下和王妃娘娘也是你们能妄议的?若再叫我听见你们妄议,不论说了什么,统统给我离开御史台!”
大家瞬间噤声,默默然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傅琼英看着底下一群毛头小子,无奈地摇摇头:“叫梁侍御同他们相处,实在是难为他了。”
那边聂景迟寻到梁佑之,见他背对着藏书阁的门,正坐在书案边用墨笔誊抄着什么,便将双手负在身后,意欲悄悄近他的身吓他一跳,却在堪堪跨过门槛的那一刻,便听梁佑之笑出了声:“鲁王殿下怎么现在还爱玩这种小孩子把戏?”
“真是无趣,都不愿陪我演一场。”聂景迟故作怨愤地一蹙眉,而后走到他身侧,“佑之是在做什么?”
“帮傅大人誊抄一下文武百官的名录罢了。”梁佑之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这两年官员变动大,旧的名录又被翻得起皱,也该换本新的了。”
“这种事为何叫你做?”
“应该是他们做事,傅大人不放心吧。”梁佑之轻轻一笑,“若是殿下同他们呆在一起,嫌烦的可就该是殿下了。”
聂景迟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好哇,原来佑之是嫌我烦人哪?”
“殿下只是性子恣意欢脱了些,我可没说这样的话。”梁佑之摊手一耸肩,“我倒是想问,殿下怎么突然想起来御史台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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