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丁御史
从魂井出来后,桑沁一向对丁既安多有帮助之处,特别是照顾他母亲,可谓尽心尽责,比正式过门的媳妇还要体贴。
丁既安叹了口气,如今为父亲报仇,还无心他顾,只能过些日子再说了。
对于成家,丁既安原先并未考虑,与桑沁之间也并无只言片语涉及,这种日常相处的潜移默化,本身已成了一家人。
家庭在丁既安心中是很有分量的,特别与母亲团聚后,平常聊天难免会有讲到结婚生子之类的话题。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如今三十多了,也该娶妻生子。
当年被困魂梦阵没有办法,如今母亲年迈,若能有孙子孙女膝下承欢,母亲必然欢喜的。
而桑沁无论容貌人品皆无可挑剔,何况丁既安清楚桑沁对他是有心的,问题是他一心报仇,对桑沁关爱太少。
丁既安自此心里有了想法,得找个时间问问桑沁家中情况,记得从前她提过父母已罹难,万一有其他亲戚呢?
与桑沁在一起,虽没说过什么炽热话语,但如春风拂柳,最是舒心,一切都轻松自在。
有一点丁既安能确信。
桑沁是个值得珍惜的身边人。
丁既安往潜公山最高处的悬崖飞去,接下来他要好好想想如何处置姓米的,当然还有那位罪魁祸首袁守备!
丁既安的内心很纠结。
处置米洪顺是他复仇计划的第一步重大事项,恨有时候容易,内心咬牙切齿,反复酝酿如何将仇人寸碎,但如今要真正将行动付诸实施。
从小母亲就教他做个善良的人,他也一直遵循,幼时开始丁既安就认为人就应当善良,而且人本来就善良。
直到被姓袁的半夜杀上门。
这种愤怒无以言表,除了姓袁的伤害父母丁既安感到愤怒,更是对世界美好的想象瞬间破没的愤恨。
特别是出魂井以来,发现世界上竟有如此多凶残狡诈的人,不!应该称之为人兽,人兽遵循的并非人道,而是野兽的弱肉强食,人兽思维里当他强大时欺凌弱者理所应当。
内心积郁越深,丁既安越觉得如果放过这种人兽,那就是鼓励人成为人兽。
应严厉惩治人兽!
若以宽容善良之名而放纵人兽的胡作非为,那良善之人将永无出头之日。
如此的世上,许多良善之人的愤怒无法伸张。
并非他们不想,只因绝大多数人的普通人,皆为弱者,如今的丁既安既有实力,又有决心。
恶若无恶报,善岂能有善果?
丁既安终于作出选抉择。
惩治恶,惩治人兽!
为良善留下存在的空间!
即使是艰难的决定,丁既安决心必须对米洪顺之流,给予最大限度的惩罚。
当然丁既安不想杀人,人死灯灭,只是惩,并不能做到治。
让这些恶贼凄惨无比的活着,才能成为强烈的参照,才能起到真正的警示。
......
第二天,午时。
达丰县衙大堂,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王师爷的办事效率还真是惊人,已将米洪顺一家老少全部抓获。
其正妻已亡,十七个妾,年龄大的四十来岁,年纪小的不过十六七岁,另将米洪顺四个儿子,儿媳,小妾,二个出嫁女儿,九个孙子,孙媳妇,孙子小妾,七个孙女儿,一家近百口悉数抓来。
米洪顺看着全家老小个个面无人色。
成年男子中仍有趾高气扬怒骂呵斥大叫者,大部分则四下打量,见米洪顺也被捆绑后扔在角落,渐知不妙,开始思考脱身之策。
女子们则哭天抹泪,有的瑟瑟发抖,许多则不住哭诉委屈无辜。
无论男女,仿佛全世界没人比他们惨了。
谁能想到这些人中,男子个个都娇妻美妾成群,享尽荣华富贵,平日里自视尊贵,理所应当然的欺凌践踏弱小。
毕竟都是场面上人,其中多人何县令甚至认识,但此刻他哪里还理会,一抹脸,断喝发令,衙役棍棒齐下。
整个衙门内顿时惨呼声声,但哪个叫的越响,棍棒招呼就越猛,渐渐一个喊叫的都没了,只剩下强忍的呜咽。
一如他们以前欺压下的百姓。
何县令狠狠扫视众人,满意的转身进入内堂,向丁既安汇报情况,征求意见,看该如何处置。
丁既安有老陈头方鼓头提供的文档,米洪顺的犯罪劣迹极多,稍微整理就已触目惊心。
“何县令,将米老贼的家产查实清楚,理清来龙去脉,俸禄有多少?多的财产从何而来?是贪是抢是盗皆需查实!府内历年所费几何?必有账目,若有无法查明的,也详细罗列。米老贼与其家人仆役中有犯罪者,皆须一一清查,不得有误。”
到了此时此刻,丁既安也不再客气,直接吩咐何县令。
“是,就依丁爷之意办理。”
“丁某知道你们衙门里的也颇多贪心之徒,你且细细警告了,此番若让丁某抓住跟脚,绝不轻饶!”
“不敢不敢!”
何县令低眉顺眼的立即答应,他内心虽不快,但见识过丁既安的法力手段,见了他早已发憷,岂敢违抗。
“还有!案件涉及袁世奇,这是案宗,其所犯罪恶罄竹难书,立即派出衙役兵丁将其抓来。”丁既安决定两个人一起办理。
何县令听清丁既安的命令,吓了一跳,他哪有权抓捕审问袁守备?但又不敢反驳丁既安,使劲给王师爷使颜色。
“丁爷,此事太爷恐怕办不成,一是,知县无法越级处置现任官员,守备乃是五品,请丁爷......”
王师爷还未说完,丁既安一摆手让他住嘴。
“此物你二人识得吗?”
丁既安袖中取出一物,随手递给王师爷。
“丁道友终于动用此物了,看来是下了决心要来真的了。”沉默许久的老鬼,看到丁既安拿出了大王赵一的手诏,忽然轻笑一声道。
丁既安面色一凝,并不传音说什么。
“本官与丁道友相处多年,看到你如今真的就要报仇雪恨了,心里也是颇多感慨,平心而论本官对道友是真心佩服三分的。”
丁既安见老鬼如此说话,倒也不好过分冷落了他,传音道:“有何感慨?在下又有何可佩服的?”
“过去的千年光阴本官虽不能算是活着,但也阅人无数了,如道友这般,能为报父母之仇,一腔热血矢志不移的,确实平生仅见!如今这世道,大多亲情冷漠,只论金银利益,旁系亲属且不说,居然连母子也是互为仇雠,水火不容。父子兄弟争权夺利而相残者更多,这些禽兽不如者比比皆是,本官当年虽也是贪婪不堪之人,但对父母之恩还是奉为根本的!”
多年以来,看着丁既安坚持不懈,报仇之事终于有了重大进展,老鬼也不禁有些激动。
“在下所居丁陈村,村民淳朴,从未见你所说母子父子反目之事,不过世道多变,人心不古那也是有的,姜侍郎对在下倒是高看了,父母的生养之恩丁某尚未报答分毫,就亲眼看着父亲被人打死,母亲沦为奴婢,遭此惊天厄运皆拜几只人兽所赐,丁某从未想过其他!自那日起,除非把丁某骨头碾成粉末,血肉烧成飞灰,但叫丁某有口气在,即便将天地崩塌,日月倒悬,丁某也定要那几个贪财害民的恶贼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好!有血性。”老鬼由衷赞叹起来,见丁既安瞅着王师爷,老鬼颇有兴趣冷笑一声,也想看看这两个家伙作何反应。
王师爷接过诏书,从外观一看,心中就咯噔一下,轻轻展开,只读了数句,已大惊失色,双手颤抖起来。
他哪敢再看,立即将诏书双手托举,呈给何县令。
何县令不明所以,王师爷平日老成持重,此刻突然神色大变,也颇觉诧异。他赶紧接过诏令,眼光急扫数行,顿时吓得手足无措。
作为巴国官场混迹多年的老手,他当然也清楚如今巴国朝政实权在太后手中,此地一府四县背后的仙人势力,也与太后一脉相承。
他惊讶的是丁既安身份的多变,实难置信,丁既安不但是法力强大的仙师,竟还是大王亲封的钦差!有便宜行事之权,这种无品级的巡查官员权力之大,等同于大王亲临。
何县令揉揉眼睛,再次确认手诏大王印鉴真实,他头脑急转,尚在整理思路。
“当!”
就在此时,丁既安随手一扔,一块金牌晃眼而出,重重落在桌案上。
“认得这块大王御用金牌吗?”
到此时此刻,何王二人再无怀疑,立即噗通一声跪下磕头。“不知钦差大人光降,下官无礼之极,万望恕罪。”
大王虽无实权毕竟是王,若明目张胆的不奉大王诏令,那可是欺君之罪啊,欺君不是只杀他一颗脑袋,是要全家老少共赴黄泉的。
何县令和王师爷汗流浃背。
“丁某出示此物不是让你磕头行礼浪费时间的,何县令!现征调你协丁某同办案,刚才丁某所下命令,你是否遵照执行呢?”
“是!本官不敢有违。”
“好!着你立即去抓捕袁世奇,先将他一家老小全抓起来,财产严格封存,姓袁的贼子,是个人面兽心的狠辣货色,要防范其反抗,也要防其脱罪或将财产转移,此事必须办妥,若有差池,丁某就找你说话。”
“是,下官谨记。”
“滕道友,此事你一路监督,若姓袁的胆敢反抗,你直接将他拿下,但必须活捉,明白吗?”丁既安吩咐在旁侍立的滕德俊。
“是,主人。”滕德俊恭敬答应。
有大王手诏金牌丁既安就是钦差,何县令与王师爷他岂敢违抗他的命令,再说有滕德俊大仙相助,原本对袁守备的惧意荡然无存!
但米府的府邸田庄店铺尚在抄没封存中,达丰县正规衙役已动用大半,如今仅可分派出十来个执行袁府案。
王师爷熟悉县中情况,提出将驿站的驿卒,监房的狱卒等调来帮忙,可凑五十人的队伍,一番商议,也只能如此,于是又折腾大半个时辰,才将队伍整顿好,各自布置好任务,正要奔袁府抓人,丁既安却突然暂停了行动。
“钦差大人,有何吩咐?”何县令赶忙询问。
丁既安眼神中透出一股肃杀之气,缓缓道:“丁某一同前往!”
就在何县令王师爷准备之时,丁家终于还是决定亲自出马。
他无数次想象再次遇到袁班头是会如何,每回都无法压制内心熊熊怒火狂暴燃烧,一旦见到这个恶贼,丁既安非常担心自己会一招就将其拍死,那是无论如何无法告慰父亲在天之灵的,母亲受了二十多年的苦难。
岂是袁老贼一死可以抵消的!
对这个丧尽天良坏事做绝的畜生,丁既安发誓一定要让他活在地狱中!
“看来丁道友已经想好如何处置这姓袁的了。”老鬼深知丁既安的怒火有多么汹涌。
丁既安并不回答,他吩咐滕德俊镇守衙门避免意外。
何县令和王师爷见丁既安突然要亲自前往,面面相觑后含笑答应。
“你们不必在意,丁某会扮成衙役,你们自行办差就可。”
“既是钦差亲往,那何某也不能闲坐衙门,王师爷,本官与你一同前往抓捕袁贼。”何县令看到丁既安对袁世奇如此重视,立即也自告奋勇起来。
“是,两位大人一同前往,定能将袁老贼手到擒来。不过在下有一事禀报两位大人,望慎思。”王师爷道。
“请讲。”
“此次抓捕袁世奇,若仅以多年前的积案为由审问几个老贼,毕竟多年过去,许多人证物证和细节都不完整了,米贼袁贼若强辩,恐不好硬生生判其罪行,在下以为,老贼名下财产之巨简直叹为观止,实际上至今仍在不断犯罪,若深究就是一个个不断产生的新案,不如将此贼种种罪责详实查明,有各个案件苦主为证,定让此贼百口莫辩,认罪伏法。”
“很好!王师爷考虑周详,就据此执行。”丁既安闻言深以为然,这些衙门里的老手对这些官老爷知根知底,对付起来更有招数。
看丁御史能肯定自己的想法,王师爷顿时信心百倍,躬身行礼到衙门广场,然后指挥着众衙役兵丁整顿队形准备出发,丁既安则悄悄自行站在队伍最后面。
这支五十人左右的杂牌队伍,衣服五花八门并不统一,看到丁既安加入,还以为是其他部门调来的。
“出发!”
何县令骑着高头大马,一声令下,带着众人疾奔守备衙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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