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予夫子
回东宫的路要穿过一条种满柳树的小道,此时枯色的枝条已经点上了翠绿。
“没了绿芽那丫头叽叽喳喳,倒是有些想她了。”
“小姐!”
一回头,浅绿色的身影直直撞了上来。
“小姐,呜呜……让奴看看你的伤口。”
确定不是幻觉,戚月单手扶额。
“绿芽,要不你改名叫小麻雀吧!”
绿芽眼泪汪汪围着她转了一个圈,见人双手齐全才停止了哭泣。
“秋叶说小姐在宫中犯了事,被砍了双手吓得奴一整夜都没睡。”
说着又要掉珍珠,戚月赶紧转移话题。
“你怎么来了?”
“求王妃带奴来的,王妃去婉贵妃那请安去了,王爷在那边。”
戚月顺着绿芽的视线看去,拱桥上伫立着一位青衫公子。
他今日未着朝服,头发被一根白玉簪随意拢在脑后。
看起来像是来宫中,踏青赏花的风流少爷。
戚月上了石拱桥,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双手抬高屈膝行礼。
“王爷。”
“怎么觉得、你好像很讨厌本王?”
一句话把她的脑子干废了,啥意思?
“王爷说笑了,民女哪有资格……”
璟王上前一步弯下腰眯起了双眼,像极了那吃人的精怪。
仿佛下一刻,就要掏出她的心脏看看是红是黑。
戚月淡定自若,不为所动。
到目前为止,她也没看透这璟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夜会林三公子又对绵华念念不忘?那为何独独对本王疏离?”
“绵华?”
戚月看了眼低头欣赏脚尖的绿芽,回头笑着应对。
“王爷,你是不是误会了?”
她就知道那日如此轻松翻出院墙,从中太过古怪,看来是把姜予安误认成林楚樾了。
璟王收回视线,又摇起了那每日不重样的折扇。
“唉!世人都说本王貌若潘安,原来在你心里却不及一介莽夫。”
戚月压不住嘴角的抽搐,这人今天一定是偷吃了耗儿药吧!疯扯扯的。
“王爷您长相俊美,民女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有句话很适合您。”
“哦!什么话?”
“陌上人如玉,公子是无双。”
璟王手里的扇子哗啦一收:“有眼光。”
然后扬起嘴角与她擦肩而过。
戚月表示:不理解也不想认同。
“不走吗?”
“去哪?”
“去看看本王那体弱多病的大侄儿。”
绿芽双手合十求放过,得了个白眼灰溜溜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后。
池边粗壮的垂柳旁,多出两道身影来。
“他竟然说我是莽夫!姜予安你这皇叔也太讨人厌了!”
“我先回东宫,你和暗夜随后。”
他说完便跃上了树梢,翻过了院墙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南苑。
窗户被掀开,正在扎马步的面具暗卫立即迎接。
“主上,你终于回来了。”
“先别摘,戏还没结束。”
随风心中欢喜瞬间即逝。
“主上,你都回来了,往常你在不都自己来吗?”
姜予安瞥了他一眼:“有人不以身形容颜识人,是敌是友目前不太确定。”
说罢便转身进暗室,出来时便换了身白衣,青丝简束,少了分桀骜多了分温和。
收到消息的玄策,也从隔壁寝房溜了过来。
三人没有过多交接,默契地拿出棋子对弈。
玄策盘腿坐于两人之间,伸手拿回随风刚落下的白子。
“唉!徒儿你这不对,不能下这……”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冷风灌进,随风抬手用袖口掩住口鼻一阵狂咳。
“姜璟初,进来就进来杵在那干嘛?”玄策瞥了眼他身后的人改口道:“没有听见咳嗽声啊!”
璟王也不在意,往前走了两步,宫女这才放下门帘。
“大侄儿,身体不好就歇着,起来作甚?”
随风起身微微颔首,随后持笔写下:嗓子嘶哑不可言语,十三皇叔见谅。
袖口处的烧伤不经意间露出,璟王在他身旁坐下,抬眸打量起对面的白衣少年。
“这位是?”
玄策抢过他手里的杯子表明是自己的。
“你瞎啊,他不是太子给小辞请的予夫子吗?”
“本王何时见过?”
玄策端着茶水闭了嘴。
“听闻阁下读书万卷,本王有几个问题可否请夫子提点一二?”
戚月这才明白,这狗王爷骗她来了南苑。
见这不是她这个平民该待的地方,趁无人注意溜之大吉。
门帘落下,姜予安拱手道:
“指点不敢,王爷请问,鄙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戚月挪到守在门口的红袖身边,声线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原来你家公子是个文化人啊!我还以为他是什么专门做卧底的带刀侍卫呢?”
红袖望着严丝合缝的门帘,昧着良心地点了点头。
“红袖姐姐,你认识那位皇孙吗?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她总觉得有点像,曾经住在树上的一位故人。
红袖干咳了一声,来掩盖说谎而产生的心虚。
“皇孙被大火烧伤后就一直以面具示人,何况大多是在屏风后,不可能有人目睹真容的。”
“那行!这也不是我该来的地儿,我走了。”
“好。”
她放开红袖的胳膊,招呼着不远处的绿芽闪人。
回到住处,绿芽忐忑不安的心才落了地。
“小姐,你怎么住东宫来了,幸好太子妃回娘家去了。”
“为何这样说?”
戚月放下狼毫笔,打开书案上的彩墨,又一次怀疑自己在做梦。
一排精致的方格里,放置着五颜六色的颜料。
想到先前在璟王府邸,见到的竹筒所制的口红管和按压式沐浴瓶。
虽然是个架空朝代,可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小姐?”
“啊?…太子妃怎么了?”
绿芽嘟着嘴又讲了一遍。
“那太子妃是太守府的嫡女,又是唯一的女儿,几个哥哥弟弟各个优秀因此性格跋扈,太子都拿她没辙。”
“那该她嚣张啊。”
戚月吹了吹纸张上的画作,继续涂涂写写。
绿芽叹了好长一口气,那模样就像是在看‘我那不争气的儿砸’。
“小姐!你难道没发现东宫女眷少的可怜吗?”
“是有点,听说后院就一个奉仪,好像是太子的通房吧?”
戚月检查着画上植物的特征,确定没遗漏才放到一边晾干。
绿芽凑到耳边小声说道:
“原本后院有不少姬妾的,但太子妃善妒,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门户。”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子妃若是知道你住在这里,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了你的脑袋!”
戚月被绿芽认真的表情逗笑:
“先不说这其中有没别的缘由,就你家小姐这张平凡的脸就足以保平安。”
她将画卷装进一个空心手环里,戴在了绿芽手腕上。
“把这个东西交给城里的小乞丐,让其转交给四乞丐。”
绿芽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让他们来王府取呢?昨日他们才来过。”
戚月抓住她的双肩,郑重交代。
“绿芽,我现在唯一相信的人就是你,这东西关乎我的性命,万不可告诉他人,谁也不可以!”
绿芽握住手环用力点头。
“奴虽然不懂小姐要做什么,但奴听小姐的吩咐。”
戚月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的家人有消息了,等我出宫就带你去见他们。”
“谢谢小姐。”
绿芽跪下磕头,这次戚月没再阻止,她知道这意味着两人之间的信任正式成立。
希望小树打探的消息准确无误,即便出了差错,离开都城之际,她也得替绿芽找到她的家人。
“小姐。”
“嗯?”
“我怎么觉得你的脸好像……又黑了一些。”
戚月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看自己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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