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球球
衣冠冢前，一片凄凉。高高的石碑，赫然入目，提醒着旁人墓中之人生前有多么的风光！
程莞吩咐了赶车的老张远远地候着，独自提着草绳捆着的点心和黄酒，拉了拉肩上的黑色大氅，仔细将帽檐拉好，长长地吸了口气，这才缓缓往前走去。
坟茔周围荒草已起，冷风之中，被吹得东倒西歪，越发显得荒寂无比！
程莞弯下身体，将点心和黄酒放好，抬手轻轻抚过“罗永”二字，一瞬间便觉得双目发涨，不能自已，豆大的泪滴瞬间便落了下去。
“这辈子，终究是我欠了你……”
“那时，你明明回了上都，不来……该有多好……”
“你说为何要逞强呢？你本就是文弱书生，不来多好……”
“从前，你虽心里不说，可我知道，你一定是希望……希望……我能一直……在别苑……如今……你呢……”
程莞轻轻地将黄酒倒在碑前，看着那涓涓细流，程莞轻轻抿了抿唇，一抬手，将整罐酒摔在碑前。
“从前，我总不愿意来看。有什么意思呢？里面也没有你的人！”
“今日，我来了，可是我又后悔了！我说再多，你一句回应也没有！有什么意思！”
程莞只觉得胸中憋闷，她左右踱步，终于朝着地上那一碟点心，狠狠地踢了过去。看着它们瞬间碎成了碎渣，程莞又觉得无力回天，瞬间瘫软在荒草丛中，低眸苦笑着摇头，
“我这又是在干什么？干什么呢？”
她呆呆地坐在原地许久，口中又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挣扎着跪坐起来，认真地将所有的点心重新捡拾回来，低声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我一夜未眠，通宵做的，心里想着，我从未给你留过什么念想，这些讨讨你的欢喜吧？”
风声呼啸，吹得程莞的黑色阔帽直接脱落。她索性解开身上大氅，躬身拔起墓周的杂草来。“帮你收拾妥当，你今夜会托梦过来吗？”
程莞抬袖沾了沾眼角的湿润，“若是没有，我便再也不来了！”
偌大荒野中，程莞瘦弱的身体缓缓地绕到了墓后，有半数杂草已被她清理完毕。隐隐地听着远处似有兽鸣，她侧眸望去，毫无动静，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嘶！”
垂眸盯着掌心被草叶划破的血痕，眸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嘤嘤哭泣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脚边传来些许异样感觉，一只黑色小猫轻轻舔舐着她的裙摆。
程莞微微讶异，“方才是你吗？”
小黑猫“喵呜”一下，望程莞的怀里拱了拱，温暖的感觉，瞬间隔着衣物便传递进来。程莞抽噎着轻轻抚了抚它的头，“你等一会儿。”
小黑猫乖巧地望着她，愣怔了一会儿，便冲着墓前的那些点心奔去。
程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嗔道：“机灵鬼！”
握了握手上的手，她继续躬身干活，口中不停道：“这些日子，一直便是它陪在这里吗？一会儿，我要把它带回去了，你可会怪我？”
“我想，你不会怪我吧？活着的时候，你便从来不曾说过什么，如今更是不会了！”
无人应答，只有呼啸的风声。
总算将所有杂草拔出，她轻轻从怀中摸出那串佛珠，凝视许久，准备挖土掩埋时，忽又停了手上动作。
“来时，我想着，我要把这串佛珠埋在你的墓前，从此，我就再也不念着你了。从你落崖至今，已经许久，我从未放弃寻你的念头，可是一次次的失望而归，不曾寻见，我累了！”
程莞低低地笑了一下，“可是现在我又后悔了，以后若有这小家伙为伴，心里存个念想，也是好的。所以，这串珠子，他还是我的！”
许久，程莞道：
“我要回了！回南城。也不知以后的日子会如何，不过我想，应该会慢慢忘记你了。”
沉吟了下，“如果我还记着你，我就时常去茕居里待一会，念上一会儿佛经，这样可好？”
“倘若有一日，我不再去了，那便是真的忘记了！”
轻轻地舒了口气，程莞垂眸盯着吃饱了肚皮，正趴卧在脚边的小黑猫，温润一笑，“走吧！”
她轻轻将它抱在怀里，轻声询问：“每日在这里，会不会冻到？是不是迷路了？以后跟我回去，好不好？”
“以后你陪着我，好不好？”
远远地，老张瞧见程莞的身影，便跃下马车。
“娘娘，怪不得方才有奇怪的声音，原来是它！”
程莞躬身上了马车，笑着点头，“回吧。”
老张回了一声，“好咧！您坐好咯！”
……
行至半程，
老张苍老的声音响起：“娘娘，又下起雪了！”
程莞轻轻打起帘子，密密的，如织一般，看不清前路，只喃喃回应：“是啊！又下了！”
“您坐稳咯！”
随着老张的一声唱和，身后跟随的护卫齐步跑了起来，程莞替小黑猫捋了捋后背，安抚道：“别害怕，咱们是为了快点到家！”
小黑猫似是听得懂似的，立刻往她的怀里钻了钻，离手炉更近了些。
程莞浅笑一下，“真聪明！”
“给你起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呢？”程莞托起来看了半晌，也没看明白，“我也不懂，看你瘦的，你就叫球球可好？希望以后你能像个小球一样，慢慢地胖起来！你喜欢不？”
小黑猫“喵呜”一声，贴近了些。
“看来你很喜欢。我也喜欢。瑜儿时常忙碌，以后就我们俩相依为伴咯！”
轻轻摩挲着球球的头顶，浅笑着询问，“以后，我若出去的时候，你便一直跟着，可好？”
球球抬了抬眼皮，连喵都不想喵了，又重新阖上，不久便发出了呼呼的睡声。
程莞仔细检查了马车周围，无甚漏风，又拉了拉大氅，扯了条锦被盖好，车马颠簸，她挪动了几下，终于寻到了个合适的位子，这才悠悠地闭起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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