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活水也是死水
未尘仿佛听到陈扬终于炸了。
徒弟把师傅关牢里算怎么回事？逆徒！
愣神的一瞬间，门外闯进两个人来。他们正要押上未尘的肩膀，陈扬突然喊了一声：“停。”
未尘偏头看向他，陈扬面色阴沉，却说道：“不许碰他，带他过去。”
……未尘只好闲庭信步般跟着两位羽妖兄弟一步步往鸣琴宫的大牢走去。一路上十分引人注目，很多羽妖都知道了他的身份，议论纷纷：“欸，这个就是我们尊主以前的师尊？”
“是啊是啊，那个杀了陈骄的，听说还吻过我们尊主呢！”
“我靠！这么生猛！看不出来啊，他这个身子板也能霸王硬上弓？”
我喜欢这个情节。
未尘感兴趣地转头看去，就见说这话的人被旁边的同伴敲了一下脑袋：“你傻啊，肯定是我们尊主自愿的。”
“啊，那他还要伤尊主，尊主岂不是很伤心？”
“可不是嘛，他终究是错付了……”
未尘语塞。停，我不喜欢这个情节。
他什么时候成这里的名人了？
……未尘靠牢狱越近，感觉阴气就越重，守卫的士兵就越多，三伏天里还有些冷飕飕的凉意。他终于到了地方，抬头看去，只见一块青色的匾额上写着四个黑色的大字：酆都罗山。
酆都罗山是阴曹地府，你们羽妖还真喜欢吓人，他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地狱。
未尘踏进去，看到里头的监牢和审问的地方跟一般的牢狱也没有什么差别。那等待他的水牢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跟着那两个羽妖走了一会儿，七弯八拐地终于行到一池清水前，水面上方悬了两条铁链，水池后的墙壁上方还有一扇窗户，透了些光出来。未尘撇撇嘴，不是很想进去，但是狱卒眼神示意，他只好踩着阶梯一步步走入水中。
等等，这个水……怎么是温的？放了这么久都没凉？未尘疑惑地继续向下走，等踩到底的时候，他半个身子都泡在在水里了。他抬头看向狱卒，发现他们又在眼神示意。未尘循着他们的视线仰头看去，心领神会，无奈又自觉地把两只手都塞进铁链，而后狱卒立刻施术，铁链“啪嗒”一声扣上了。
未尘扯了两下，铁链就“哗哗”作响，他的两只手臂被高高吊了起来。
狱卒满意地离开，并且走之前手动落下第二道栏杆，把水池和走廊隔绝了。
……得，第一次坐牢。
所幸这水温度合适，就当是泡温泉吧。
当未尘站在里面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牢房传来震彻天际的惨叫声，好像在遭受什么非人的虐待，
阴冷却熟悉的声音响起：“落海郡的其他地下厂在哪里？”
凤怀星在审人，好像还跟地下厂有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大人饶命，小的就是个炼器的！我真的……啊！”
“你撒谎。”
“嘶……”未尘听着这声音都觉得痛。他正欲凑近再听听有没有什么有用的讯息，隔壁的鞭笞声突然停了。他立马站好，紧接着就听见隔壁牢房的门被踹开，铁门“砰”的一声砸在了墙上，而后一个面目全非皮开肉绽的血人就被拖了出来，经过未尘眼前。
凤怀星走在血人旁边，本来都要走过去了，余光一扫，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又倒退回来，疑惑地看着未尘：“你是谁？怎么就这么泡着？”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刘朝霞你还记得吗？”
凤怀星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你是……刘朝霞？你……还真是探子！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叫未尘。”
凤怀星反应了一会儿，道：“果然不是好东西。”
说完，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间水牢，眼神愈加困惑，便蹲身捞了一把水，脸一黑：“呵呵，陈扬还给你引温泉水，我第一次觉得尊主愧对酆都罗山。”
未尘忍不住想笑，觉得陈扬真的太好玩了，凤怀星看到他们两个就来气：“你把无水草给我吐出来。”
“已经拉出去了。”
凤怀星转身就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未尘又变得无聊起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陈扬打算什么时候放他出去，泡了那么久手臂吊酸了身子也泡软了，连皮都泡皱了。他正想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急促的、轻盈的。
未尘抬头看去，发现来人是陈潇。陈潇穿着华丽的彩袍，头戴金钗，单鬓簪花，口脂红艳，整个人色彩鲜明金光闪闪，和周围暗红的血迹以及寒光乍现的栏杆格格不入。
她这次脸上带着的神情再也不仅仅是矜傲娇俏，而是鲜明的厌恶和嫉妒。
未尘感觉不妙。
“你终于被罚到这里来了。”
“丞相不太喜欢我？”
“表哥是我的，你凭什么吻他？”
未尘一愣，猛地意识到这小姑娘竟然喜欢陈扬，在跟他争风吃醋。他忽然觉得好笑。“你觉得呢？”
“你也喜欢他？”
“对啊。”
“你真恶心。”
未尘嗤笑一声：“那你觉得你表哥恶心吗？”
“他才不恶心，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正确的。”
未尘觉得自己的徒弟能得到这样的评价，自己这个做师傅的也很欣慰。不过他不太喜欢这小姑娘的想法。
“他也喜欢我。”
“你放屁！他才不喜欢你！他最喜欢的人明明是我！他很讨厌你！非常讨厌！”
“他吻过我，他主动的。”
未尘懒散地吊在那里着，看着陈潇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变成嫉妒变成愤怒，而后咬着牙一把抓住铁栏杆，手指一点点捏紧：“你，骗，人！你快说你是骗我的！”
未尘本意也不是想打击陈扬的得力助手，只是他真的不喜欢她的措辞，只好道：“好吧，我骗你的。”
陈潇显然也知道自己很荒谬，最后摇了摇铁栏杆，一副想冲过来把他揍扁的架势。她本想就此憋着怒火离去，转头看到铁栏杆旁的几个拉手，嘴角扬起天真而残忍的笑。
“未尘，你说表哥怎么就这么宝贝你。他不是喜欢给你泡温泉吗？我偏不如你的意！”说完，陈潇一把拉下它，水牢顶端开始放水，水势很大，不一会就漫到未尘胸前。虽然仍然是温水，但未尘觉得这还不如水位不变泡凉水。
“陈潇，你冷静一下，你不想你表哥讨厌你吧？”
“他不会讨厌我！”
“你放心，死不了人，水放满之后过一会儿就又流走了，然后再放满。这，才是真正的水牢。”
陈潇最后给了她一个扭曲的笑容，转身走了。
原本间隙挺大的铁栏杆中间自动升起铁板，水便一滴不能再漏出去，最后整间水牢只剩了那个高高的窗口能透些风进来。未尘使劲地摇着铁链，却无法挣脱，便开始扯着嗓子喊：“喂！有没有人啊！我被滥用私刑了啊——！”
铁板很厚重，还自带隔音效果，未尘的求救声没有人能听见。
水已经涨到了下巴，未尘闭上眼睛屏住气，发丝变得可以飘动，他的衣带也浮了起来。水高过了头顶，未尘感觉自己快要离地了。他踩着水想要浮上去呼吸，本来可以被肆意摇动的铁链却变成棍子一样的东西，他被牢牢禁锢住了。
未尘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在水中飘动的发丝，思绪飞快旋转想着对策。他计算着时间，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爆炸的时候，水位开始下降了。到他能露出水面，整整一分钟的时间，他需要在水中屏气一分钟。
放在以前，一分钟只是小菜一碟，现在就有些吃力了，况且还必须不断重复这个过程。他一想到通讯白玉握在陈扬手里，自己现在孤立无援就生气，难道他真的要一直屏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人发现？万一他坚持不住了怎么办？
未尘的气刚刚喘匀，水位再次开始上升。他数了数，水牢仍然只给了他一分钟的休整时间。未尘眼睫微颤，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水面上朦胧梦幻的光影，不禁感到有些恍惚。第二次入水，他憋的很吃力了，留给他喘息的时间太少了。
未尘一个没憋住，咳了一下，不小心呛了一口水，瞬间开始狂咳起来，肺极其难受，水却还没有下降。未尘喝了不少水之后终于尽力止住，等水一落下就咳地上气不接下气，眼里开始流出泪水，咳得脑子发昏。
透过一片咸涩的模糊，他看到手腕上的竹节链子。未尘看着它，当水又开始涨起来的时候，他颤抖着转动了一圈。
陈扬没有戴在手上，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未尘还是转动了第二圈，静静等待着，却没有声音，眼见水要漫上来了，未尘嗓音略哑地喊了一声：“陈扬……咕噜……”
水没过鼻尖，未尘闭上了眼睛，意识开始感到恍惚，心肺紧缩，难受得要裂开。
未尘突然感觉一切好不真实，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想睡过去，气开始松了，在这个关头他又马上憋住。他不能死在这里。
可是真的憋不住了……
突然，水位开始下降了。
未尘撑着一口气，费力地睁眼，发现铁门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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