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若有似无无人知
午后未时末，没什么烈日了。
“宛宛。”
洛宛闻声抬眸，见到了一袭淡紫彩绣团花织金锦的慕容安，她就这么倚站在如意门门口，柔若无骨搀扶着苑墙，文文静静，浅笑起来脸颊上带着一个淡淡的梨涡，睁着一双琉璃般透亮的双眸，也许是多年疾病缠身让她的眉宇间凝结了一丝愁绪，歪着脑袋看着自己时，她宛若一朵被雨水浇大得快要从枝头脱落的雪白铃兰，惹人怜惜，我见犹怜。
洛宛快步上前扶着她：“怎么出来了？等我多久了？”
慕容安不在意笑笑：“才出门罢了。”
说完，她低头看了一眼洛宛的腰间，不过佩戴了两个熏笼玉佩，简约极了，比她这个官家姑娘还简约。
慕容安主动去拉洛宛的手，俩人并排而行，徐徐往后院的方向去，她笑得很浅，“这后边的铃兰花开了，很漂亮，我就想让你也看看。”
洛宛漫不经心睨了一眼小径尽头，反而是回头多看了几眼慕容安，甚至脚步慢了下来，凑近了她的脸庞，弄得慕容安登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做什么？”她心如擂鼓，就怕被洛宛看出了什么不对劲。
而偏偏洛宛就是觉得很不对劲，她稍微握紧了右手手心的柔夷，泰然自若问道：“我总以为你清减了很多。”
“……许是错觉吧。”
这样的解释空白无力，洛宛显然没放在心上，掌心摩挲着慕容安微微凉的手，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洛宛：“你应当晓得，我不相信什么错觉，只有把事实弄清楚了之后我才相信所谓的错觉二字。”
心跳漏了两拍，慕容安若无其事扬起笑容解释道：“不过是暑热吃不下什么东西，等到深秋时节就好了，届时你可别嫌我胖了。”
闲话间，俩人已经来到了水榭处，清水如帘幕哗哗哗往下流，木篮横梁边上尽是盛开的铃兰花，垂落下来的小灯笼似的花朵儿如它的主人一般惹人怜爱。
彼时，洛宛都重心早已放到了慕容安身上，就连赏花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甚至是吃食亦无什么兴致。
她就这么盯着慕容安，目光都不带挪动的，罥烟眉不自觉皱了起来，忽然出声：“你擦了胭脂？”
不行，慕容安深深以为自己快招架不住眼下的洛宛了。
缄默两息，慕容安还是点了点头，“怎么？是我擦了胭脂不好看吗？”
洛宛没接话，就这么睨着她。
【是哪里出了差错呢？还是说胭脂没擦均匀呢？】
【宛宛为何要这般看我？会被她看出哪里出了问题吗？】
慕容安心如乱麻，正想着如何挣脱这个叫人窒息的氛围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平息了呼吸，唤了一声“铃铃”。
话落，铃铃便端着托盘上前来，玉瓷莲纹托盘上有一个靛青色样式的荷包，细细一瞧，上边绣有几只色彩鲜艳的彩蝶，于花丛中翩翩起舞，搭配着靛青色颇有春光盎然之意。
洛宛终于挪了挪目光，用眼神示意慕容安。
她说：“这是我给你的，你可别嫌弃。”
洛宛伸手拿过这个荷包，正面看了一会，反面又细细看了一下，掀起眼皮问道：“我怎么会嫌弃？你绣的？绣了多久？”
本以为慕容安还是会像往常一般颔首，结果她掩笑着摇摇头，“不算我绣的，一面是我绣的，另一面是我府上绣娘所绣。春日四月就绣好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什么机会给你。”
【是我绣的又如何？莫不是你会介意？】
【唉，你心思深，若是坦言告知于你，只怕你会怪我浪费时间。】
洛宛：“……”不得不说，慕容安还真是了解她。
洛宛：“哦！难怪是明媚春景。”
至于这个样式……洛宛不动声色收敛了情绪，如常与慕容安交谈起来。
聊到后头，慕容安似乎倦了，洛宛见状本想告辞，但耐不住慕容安恳求的神色，最终还是没起身离去。
“宛宛，我可否靠在你肩上？”
慕容安当真贴心，生怕让洛宛不舒服，事无大小，总喜欢过问一遍自己。
她的声线平缓轻柔，比昔日还柔上几分，隐隐有撒娇祈求之意。
洛宛顿时抿紧了唇瓣，“靠便靠，何须再来问我！”说完，直接把人都脑袋往自己肩膀上压。
铃兰花花圃前的秋千椅上两名女子相互依偎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各种各样的话语似乎都能说出口。
不知何时，伺候的丫鬟们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她们两人。
“宛宛你说，金乌它既是冉冉升起的朝阳亦是沉没下去的夕阳，对吗？”
“…是。”
“我们来到这里，每走一步都是朝着那个既定的方向而去，只不过有的人走得慢，有的人走得快一些。我记得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会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那我想，我与你们遇见、与母亲成为母女，一定是在前世修好的福气，在今生得以得偿所愿。我既是庆幸，又是……无奈。”
前大半段话洛宛听懂了，后几句她没听懂。
“庆幸什么？无奈什么？”
慕容安不为所动，没回答，整个人似乎都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连着呼吸都愈发平和，甚至是浅淡。
此时的洛宛陷入了听不听慕容安心声的选择，默了几息，最终选择了不听。
在这个时候，安安选择了缄默，那定然是不想让自己知晓，既然如此便不听吧。
“我很无奈，我无法选择，被世人推着一步步走。”慕容安倏尔出声，“没有人知晓我，哪怕是母亲，当然我也不愿让人知晓。”
洛宛蹙眉不语。
此时，金乌西坠，霞光满天，炫人眼目。
“宛宛你说，若是那一年他与你一般、不曾出口道些我身子弱的话语，该有多好？”那么我是否会对他再多几分心动呢？而不是如眼下一样踌躇不定、举目行走间摇摆不定呢？那么我是不是能多几分轻松之意、而少一些执着到伤了自己的情绪呢？
好像快、坚持不住了。慕容安心想。
“宛宛你说，元颂荡平蛮夷的捷报几时会传来？他们几时能回来呢？”
三公子何时回来呢？
……大公子又何时、回来呢？
可惜所有的问话，洛宛都给不出答复来，她只是搂紧了慕容安清瘦的身躯，无声陪伴她。
“宛宛，陪我用个晚膳好吗？”
洛宛唇边荡起一抹很浅很浅的笑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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