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温言奇明明记得,前段时间张斌送关丽来的时候,没有留自己的号码,今天张斌突然打来电话,说是来长林出差,顺便约温言奇坐坐。张斌托着章书记家的关系,温言奇从王力处得知又和王全胜的儿子交好,按理,并没有结交自己的必要。如今打了电话,肚子里卖的什么药?生意场的人必定是生意场的事。

  可温言奇从哪里讲都找不出推脱的理由。

  张斌订了酒店,去了才发现云安区区长肖建也在。想来张斌也是有办法,只来了长林一次,就能约肖建出来,

  肖建仿佛也不知道温言奇会来,显得颇为惊讶。温言奇来长林快一年了,肖建倒不见几次,说不上熟。可毕竟是云安区的区长,温言奇便让着肖建坐首位,肖建却推脱不肯坐,张斌便说,就我们三人,不分上下。

  张斌将酒给两人满上,又说带了司机,今天少喝点。

  肖建接过了酒转身递给温言奇。温言奇莫名的觉得自己被张斌利用了,就不情愿喝酒,但又不能不给张斌面子,便推脱等会还有公务,张斌也就不再劝说。

  “温秘书长来长林这么长时间,一直想着一起坐坐,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的,耽误到现在。”肖建说道。

  温言奇赶紧说:“按理我应该找肖区长报到的,可看你们都忙,也是腾不出时间来。”

  肖建忙摆摆手,“秘书长哪里的话,我还不是瞎忙,整天不是这里就是那里的灭火!”

  “灭火就是大事哩!”,温言奇笑道,脑子里浮现出上次肖建被几十号人围住的场面,心想若是自己,想必腿都抽筋了,不在基层干几年确实不知其中酸甜苦辣。

  温言奇明显是句玩笑话,肖建却当真了,叹了口气,又摇摇头,“如今事情多,事情多就火多,哪里都不能出岔子……”

  张斌插话说:“今天有幸能约两位领导,真是高兴。不知道长林特色是什么,就随意点了几个菜,也不知合不合适”,说着端了酒杯说了句先敬两位领导,一饮而尽。

  张斌的随便几个菜,却是满桌鲍鱼,螃蟹之类的海鲜。长林这地方,这个季节能吃得了这些,价格都上了天了。也是,都说不要浪费,可也得看场合,看请谁。长林这地方真来了重要客人,又不知道点什么,你就放心上海鲜,管不管好吃,贵了就行。

  温言奇端了茶喝了,“张总客气了,这哪里是随便几个菜?”

  张斌说:“晚上都说要少吃,我看这里海鲜还行,就点了几个,到底不如牛羊猪肉,胃里的负担还是要少些。”

  说罢,又问温言奇,“关老师最近怎么样。”

  温言奇今天都不想在肖建面前提章书记,张斌不提章书记,却偏提了关老师。

  便敷衍了一句还好。

  “也是,刚来长林,熟人少,慢慢就好了。”,张斌仍旧说着。

  肖建看看温言奇,搞不清两人说的什么。张斌随意的对肖建说了句章书记的爱人。

  “哦?章书记爱人来长林了吗?”肖建放下了筷子。

  温言奇装着喝水,没搭话。

  张斌接过话说:“肖区长没见过关老师吧,退休了。来长林伺候章书记。”说罢,看看温言奇。

  温言奇只得说“是,章书记一个人也不方便。”

  肖建点点头,“是的是的,章书记大领导,一个人在长林生活肯定是不方便,食堂那个饭,偶尔吃吃还行,天天吃就腻的荒!”

  “不是我吹捧章书记,虽然来长林不到一年,在底下口碑却是好。我们在基层工作也能感受到章书记务实,不来虚的。承诺的事必定要解决。”

  温言奇程式化的笑了笑,仍不接话。

  “章书记原来在省厅就是个务实的领导,我们也是受益匪浅。”,张斌又接起了话。

  肖建看看张斌,对温言奇说:“不是我说,长林前几任领导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没有一个带家属的。如今关老师来长林生活,这就说明章书记把长林当成自己家了。这样长林当然能踏踏实实发展几年。”

  温言奇刚开始不想接这个茬,现在发现想接都接不上了,总不能自己也跟着他俩拍?在这里拍,章书记也听不见。

  张斌的几句话让肖建明白了,自己是章书记的老熟人,如今这个酒桌一个是明都带来的老部下,一个人是连家里人都清楚的老朋友。肖建作为地主,倒显得见外。

  “肖区长就是长林人吗?”温言奇想岔开话题。

  肖建点了点头,“土生土长的长林人,不过不是市里的,我云州县的。到市里工作算来也十年了。”

  “哦!云州好地方,喝酒容易醉!”温言奇笑道。

  肖建愣了愣,随即也笑了,“听这话,秘书长怕是在云州听过歌?”

  “可不是嘛!原来在省厅的时候陪领导来过云州,没少听!现在长林工作了,也听,不过是真的听。”

  “呵呵,云州这个习惯由来已久,来了朋友都想着招待好,可硬灌又显得简单粗暴,只好就地取材,找几个老乡发挥优势,让客人自己喝。说起来这还是唐市长的发明。”

  “唐市长的发明?”

  “是啊”,肖建说:“当时唐市长还是云州县委书记。云州人少地薄,怎么发展是个问题,后来唐市长做主,请来专家摸底,发现云州矿藏丰富,无奈地广人稀,都不愿意来,那时像样的企业也没几个。”

  “后面就组织了很多次招商。”,唐市长发了话,请来了,留不住,直接拿帽子。后来又让旅游局专门组织文工团,唱歌跳舞齐上阵,慢慢形成了这么个规矩。也挺实用,肉吃多了,酒喝高了,当场表态的真是不少。后来各方面都发展了,才发现自己占了便宜,放在现在,抢都抢不上。

  “哦,是这么个来头。”,温言奇点点头,又问肖建,“我记得唐市长不是云州人嘛。”

  “升州人,调来的云州。”肖建答道。

  “那当时肖区长是?”

  “我啊?我当时在云州的康镇当镇长。”

  “哦……是这样啊,怪不得肖区长一听就明白,原来是你们发明的嘛”

  温言奇笑着,心里却琢磨,唐市长在云州当县委书记,肖建当康镇镇长,十年过去,唐市长成了市长,肖建成了区长,莫不是肖建也是唐市长从云州带来的?

  “张总的金辉集团在明都名声可大哩,我们也是早有耳闻。”肖建张斌碰了酒杯。

  张斌笑了笑,“哪里,都是朋友帮衬,赶上个好时候,事就做的顺利些。”

  温言奇道:“张总谦虚了,肖区长说的是哩,金辉集团放在明都至少也是前十名的大企业。”

  “哪里哪里,秘书长说笑了,排不上名的,我们作企业的只是想的把事做好,能为地方发展贡献绵薄之力就好,想不了其他。”

  “对对”,肖建点着头,“今天借张总的酒,和秘书长一起喝一杯,过几天得空了,我还得请秘书长。”

  温言奇忙说:“肖区长客气了,如今我也是长林的人了,该是我请肖区长了,今天特殊情况,喝不了酒,其实我酒量也不行。不过喝茶我倒是实诚,你们喝完,我也喝完,咋说也是杯子大!”

  张、肖两人笑道,“行,我们喝醉,秘书长喝饱……!”

  酒过三巡散了场,张斌送了肖建回去,温言奇推脱自己走回去就行,张斌却死活不让,等车回来叫了司机送温言奇。温言奇来时推脱还有事,到了市委大楼便要下车。张斌却打发走了司机,递给温言奇一个袋子。

  温言奇不明所以的看看张斌,张斌赶紧说:“秘书长误会了,这里面有几条烟,秘书长拿回去。”

  “张总不知道,我不抽烟的。”

  “我知道,拿回去,家里来了客人抽,这又不是啥好东西,实在没用了送别人。”张斌说道。

  温言奇笑笑,结果却发现袋子里面还有一个盒子。又问张斌。

  张斌不在乎的说,“这就是个手机,我看你的手机也旧了,这个是诺基亚新出的,你拿着合适。”

  “不不不,这个不能拿!”,温言奇急忙推脱,温言奇见过章书记就新换的这个手机,没有个几千块是拿不下来的。

  “秘书长这就见外了,我们虽说见面不多,但也算是熟人,这个算什么?只当是兄弟之间的小玩意,你若嫌弃,给弟妹拿去玩。”说着便拉开了车门,下了车。

  温言奇见张斌下了车,自己也不好再坐在上面,便也下了车,司机站在远处,却也能看的这里,温言奇不好再拉拉扯扯。却仍是说不能拿。

  张斌却说了“言奇不说这个事了,秘书长我叫你言奇行吧。”

  温言奇只好说:“行啊,怎么不行?”

  “那就好,我把你当朋友,当兄弟,咱就不见外了。我明天明都还有事,今天得赶回去。什么时候回了明都,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我把王处和谭原叫上,一起乐乐。”

  温言奇听王力讲过张斌和王小波的关系,张斌口中的王处当然指的是王力。可这谭原又是怎么一档子事?

  “张总认得谭原?”

  张斌笑笑,“何止认识啊,谭原原来就是朋友,现在又是合作伙伴,经常在一起。你是来了长林,要不,我们早就认识了。”

  “哦,原来这样。”温言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说张总怎么认识谭原。”

  “我就说嘛,虽然见面不多,却是算的朋友的。”张斌笑道。

  “言奇不是还有事?赶紧上去,我就不耽误时间了。”

  温言奇仍想推了手机,张斌却叫了司机,开车而去。

  温言奇提着袋子,在路口楞了好一阵,不觉得张斌的车已经走远,才怔怔的走回宿舍,脑子里却闪现着,谭原,王力,张斌以及王全胜儿子王小波的模糊模样。

  妈的,原来都是一个圈子!唯独瞒了温言奇一个人。

  谭原电话不断,却从没提过张斌,王力倒是模棱两可的提过张斌。王小波,温言奇不曾见过,这是个传说中的人物。只记得别人提起过在省委哪个处里工作。头上顶着王全胜,八竿子也打不到温言奇这一层。

  现在一看盘根错节的,若隐若现的环绕在温言奇不远的地方。

  温言奇懒懒的靠在沙发上,看着旁边的手机,却无心打开,今天这顿饭吃的云山雾罩,张斌送了关丽,又来找了肖建,接着又约了自己,目的不言而喻,无非是让温言奇顶着章书记的名号帮自己在云安区成事。

  除非肖建是个傻子,否则哪有不上道的道理,如今云安区书记董平在外地学习,肖建一个人作了区里的主。张斌话里话外点着章书记,关老师和省厅,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老朋友,老熟人,倒是给肖建也铺了个路子。两人各取所需,单利用了温言奇而已。

  温言奇很不喜欢这个感觉,但到底中间有个章书记。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在长林,自己终究成了别人眼中市委书记章新跃的影子。

  哎……温言奇长出一口气,拿起靠垫扔在了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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