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煤球

“听说你娶媳妇了，”宋学礼是大院里出来的，祖辈，父辈全都是战斗英雄，他自然而然得也选择了这条路，和江潭这种泥腿子兵不是一个社交圈，平时也不怎么交流。

  但是今天看到江潭的射击技术，他意识到自己的浅薄，自己这种大院出来的人，可能知书达礼，可能待人接物有道，可能有优秀的背景，可能能直上云霄。

  可他们这些能站在现在这个位置的人，才是真正凭着自己的实力，真才实干得从真枪实弹里走出来，凭一腔热血走到现在。

  而能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更是比自己要优异很多的人，自己的位置是凭背景，而他们完全凭借于自己的优秀。

  “嗯，”宋学礼这个人高傲得很，看样子是和自己差不多大，但现在已经是行动科科长，足以看出背景得强大。

  “王师长还去吃了你的暖房酒，回来可是不停夸你媳妇，可惜我没有早点遇到你，不然我也能去吃暖房酒，也能看看你媳妇。”

  “看我媳妇？”江潭眉头一皱，甩了甩自己的手，有些力气了，“我媳妇我自己看就好，不需要你们都来夸。”

  “我先走了，剩下的是你们自己处理，”江潭把枪塞到宋学礼手上，转身就走了，还用奇怪得眼光看了他一眼。

  “王师长不是说这小子只要提到媳妇就话多，高兴，怎么了，我提他媳妇就不高兴了，还不乐意搭理我？”宋学礼看着江潭干脆利落的背影嘟嘟囔囔着。

  算了，不搭理自己就搭理自己吧，回去把这个功劳往上一报，他可就算是和自己有牵扯了，怎么也逃不掉的。

  “科长，这人是送医院还是直接带回去？”

  “止个血直接带回去就行，惹这么多麻烦还想治好，做梦，回去回去了，”宋学礼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收队。”

  林茵买完针线，又去逛了圈点心铺，买了些吃的，打算等要到点的时候去国营饭店吃个饭，然后去候车。

  这也还有时间，想到江潭应该没有时间买煤球炉，就自己先去看看，如果可以拿回去就先买了。

  “这煤球炉好买，就是这煤球不好弄，还要有煤球票才行，不然买回去也没有用，”一个女人在翻看着手里的票，有一张煤球炉的，煤球票也握着几张。

  “所以我说还不如烧炕烧柴火，冬天怎么样都暖和，这煤球炉也只有住楼房才好用，”她旁边的婶子也跟着说。

  “你们要买就买，不买别耽误别人买，煤球票没有就去换，换了就有了，”售货员嗓子有点大，林茵站在后面都被吓了一跳。

  两个婶子被这样说，没有上去说一句话，看了眼后面的林茵，卷着票子走了。

  “你要买什么，煤球炉就这一种了，要就拿票，”林茵刚刚站到柜台前，售货员就指着架子上的一款煤球炉说着。

  林茵看了一遍，这一个比较高，看起来很笨重，显得旁边的那一个更小，更轻一些，“它旁边的那个呢，那个我觉得挺好的。”

  “旁边那个已经有人定了，只是人还没有过来拿货，你要买就只有那一种，不买就算了，”她也不搭理林茵，看都不看她，手在柜台下编着什么。

  “那像这样的，下一批什么时候能到？”别人定了林茵也不想抢了她的。

  “我怎么知道，我们都是听上面的，你问题怎么这么多？你想要就经常来看看呗，到了就会摆在这。”

  林茵听她这语气有些生气，自己只是问一问，至于火气这么冲吗，自己又没有得罪她，冲自己发火做什么？

  “那我就去问你们经理了？”

  “我们经理才没有时间搭理你……”售票员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抬头一看，是个男人。

  穿着普通，但面色冷凝，身上的杀伐气息很重，居高临下得看过来，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自己和他隔着一个柜台，甚至能隐约闻到一股血腥味。

  “你好，请问找我们经理是有什么事吗？”她赶紧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摆上了训练时标准八颗牙的笑容。

  “问问你们经理是不是培训的时候，就是让你们用这样的态度对客人的？”江潭走到林茵身边，收了收身上的气势。

  林茵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他，听着他走过来的脚步声，很有安全感，只是这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得重。

  “我们经理不在，你要是要这个炉子我现在就包给您，”售货员赶紧从架子上把林茵看中的炉子拿了下来，伸出身子放到那边的地上，就差塞到她手上。

  “二十八一个，还要一张煤球炉的票，还有这个锅，十五块钱，不用票，是和炉子配套得，买了方便用。”

  售货员说完话不看江潭，又从柜子底下拿了一个锅出来，是带把手的，方便把锅拿起来，摆在柜子上，热情得看着林茵，希望她能买下。

  林茵看了看炉子，高度合适，看起来也很轻巧，售货员都能拎高拎低的，自己应该也可以，把票和钱都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江潭看林茵把钱给了，也没有说什么，上前拎着炉子和锅，回头看着林茵，“还要买什么吗？”

  “不用了，”林茵这才注意到江潭额头上都是汗，甚至敞开的衬衣都有些透了。

  “你不用这么着急，我没有什么危险的，也不会走丢了，”林茵知道他肯定是一路跑过来的，担心自己。

  “嗯，”江潭没有说话，可是脚步向二楼走去。

  “怎么去二楼？”

  “他们经理室在二楼，我刚刚记住了她的名字，和他们经理说一句，我不多说什么，”江潭还怕林茵觉得自己太坏，多解释一句自己不多做什么。

  “行，”林茵想到这样的人，确实会影响买东西的人的心情，也还会影响供销社的销量，说一句不过分。

  江潭敲了敲门，没让林茵进去，把门掩着，他一个人进去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江潭拿过林茵手上的东西，两个人并排走着，血腥味依然环绕着。

  “好，只是……你有没有受伤？”林茵本来不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怕涉及到什么秘密任务，但是这血腥味不得不让她说出这句话，因为江潭真的能做到身体受伤还强撑着陪自己吃饭。

  “没有，怎么了，”江潭听到林茵的话，有些奇怪，但是看到她的神情，想到她是在关心自己，她在意自己。

  一瞬间，江潭心里就像有一束烟花突然炸开，噼里啪啦，遮住了心跳，呼吸，外界的声音，只剩下烟花响声，热情浓烈。

  “真的没有吗？可是我闻到你身上有股血腥味，”林茵看着他突然变红的耳朵，就知道他自己又在心里想什么，这男人一天到晚琢磨什么呢。

  “刚刚发生了点事，没事，不是我的血，难闻吗，要是难闻我把衣服脱了，”江潭说着就要把东西放下来脱衣服。

  “没事没事，不用，”林茵赶紧上手扯住了他的衣领，“味道不重，一会风吹吹就没有了，先去吃饭吧。”

  去了国营饭店，这边的菜都很有特色，基本上大菜也都是海鲜类的，今日特供得是牛肉。

  点了盘牛肉，蚬子面看起来也很有当地的特色，“你要吃面吗？还是吃饭？”

  “吃饭，”江潭一贯不爱吃些汤汤水水的东西，还是吃饭最顶饱，点了三两米饭，又要了个地三鲜。

  蚬子面端上来的时候，一股海鲜味就扑面而来，汤汁透着奶白色，葱花点缀在上面，更显得有滋有味。

  面咬一口，柔韧劲道，蚬子的鲜味和面的原味融合在一起，再配上几个肉多肥美的蚬子，这种独特的海鲜味道直冲脑海。

  林茵连吃了几口，自己平日里也是不怎么吃面食，但是这个面条和蚬子的搭配真的是很美味。

  “这种蚬子赶海的时候可以捡到，”看林茵这么喜欢，江潭想到李政委家到了季节，饭桌上就只有这一道菜。

  “赶海？跟着海跑吗？”林茵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词。

  “不是，是在海浪退去之后，在沙滩上捡一些被海浪冲上来的东西，一般夏天冲上来的东西比较多，而且海水不冷，捡起来也方便。”

  “在沙子里刨就能找到东西？”

  “不是，这个还得有技巧，有些特定的海货会有不一样的习性，根据它们的习性才能抓到它们，”江潭也跟着大家抓过几次海货，有些经验。

  “那等有时间了你带我去赶海。”

  “好。”

  ……

  回到海岛，江潭把东西放好，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后面还跟着几个兵，手里面搬着煤。

  他们看起来也才十几岁的，比江潭矮十几厘米，寸头，就套着件军绿色的衬衣，脸上都是稚嫩，洋溢着年轻的笑容，应该是新兵。

  “嫂子好。”

  “嫂子好。”

  “嫂子好。”

  几个人看到林茵高兴得打着招呼，表情甚至有些夸张，相互推搡着，林茵也笑着回了个微笑，就看到江潭的脸黑了不少，回头看着他们。

  “赶快干活，干完活就回去吃饭，要是超时了就再去场上跑十圈。”

  后面几个马上都收了脸上的笑容，跟在江潭后面把煤搬进了厨房，大约塞了快一个墙角，几个人才停了下来。

  “还没有吃饭吗？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林茵看他们活泼的样子，跟几个小孩子一样，领口还湿了那么大一块。

  “不用吃，他们会回食堂吃的，饭都已经准备好了，不吃会浪费的，”江潭对站在门口的林茵说着，语气温和，“灰重，你别动这些东西，一会我来收拾。”

  几个小兵眼睛都直了，就看到江潭转身盯着他们，“要留下来吃饭吗？要不要我亲自煮给你们吃。”

  “不用，不用，团长，我们现在就走，嫂子我们走了，下次见。”

  “嫂子，你真好看。”

  几个人听着那恶狠狠的语气，顾不上看江潭的表情，但是转身喊着林茵，串着从屋里跑了出去，溜上车就走了。

  “你怎么对他们这么凶？”林茵也是看到他变脸的迅速了。

  “他们刚刚过来，不凶一点不听话，你看我这么凶，他们还是皮实，你没有被吓着吧。”

  “没有，我哪里这么容易吓着，而且你也不是对我凶，”林茵瞟了他一眼，“你这些煤是从哪里弄来的，怎么这么多。”

  “从食堂运过来的，后勤部的经理跟我挺熟的，运了这些煤，等有时间我带新兵去林子里拉练，给他们背些树干回来就行。”

  新兵到这最基本的一项训练就是如何在野外生存，江潭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带着他们把林子逛一圈，有什么新鲜东西，木材都会带给食堂，一来二去和后勤部经理就熟悉起来了。

  “那以后我们没有煤都是从食堂运吗？”

  “部队的运输车会把大家需要的煤拉到食堂，如果要的话，用煤球票去拉就行，这么多够用一段时间了，下一次我有时间再去拉，我先教你怎么把炉子引起来。”

  江潭也只是见过向丽嫂子引过几次火，没自己动手试过，先把炉子拎到外面，发生意外好解决。

  先把干木柴放进去燃烧成木炭，再用木炭上的火把煤球引着，折腾了一番，终于看见煤球有些火星，这应该是点燃了。

  但是怕再放些会没有氧气，煤球不能彻底燃起来，等煤球上全都是火子的时候，才把放了几个煤球进去，把煤球炉塞满。

  “等把最底下的煤球烧完，我教你怎么换煤球，封火，”江潭看炉子终于点燃了，去水井边把自己清理着，刚刚运煤球的灰还在身上。

  “好，”林茵看着暖和和的炉子，点点火星从煤球的蜂窝里透着光，很是好看。

  刚刚好可以试试新锅，洗干净锅，把家里面前几天办暖房酒没有用上的素菜都放进去，做一个大锅烩，吃起来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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