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雷雨之夜

许妄一很不喜欢做梦，但不知为何怎么都醒不过来，他就像是个无法动弹的傀儡，不管意愿如何，都只能被迫看下去这场属于自己的独角戏。

  想到接下来的那段经历，哪怕是镇定如许妄一心里都不免产生了排斥心理，那是他这一生最不愿回想的过去。

  十六，是许妄一十二岁以前的名字。

  十六，也是许妄一的梦魇。

  七岁那年，许妄一的特殊体质终是在其他同伴的全部死亡下暴露了，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日月，也分不清寒暑。

  或许是因为许妄一对这段记忆实在是太过排斥，导致梦境都晃荡不断、模糊不清，唯有驱之不散的血腥味始终萦绕在鼻间。

  这五年的研究生活，让许妄一知道自己的体质到底有多么特殊，他不仅能够同时吸收魔气和灵气进行修炼，而且即使被砍断四肢，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修养，身体依然会复原，就像是个不会坏掉的工具。

  而像削皮割肉这样只留于表面的伤势更是只需几天就可恢复大半，可就算拥有这样强大的修复能力，在这将近两千天的日子里，他身上却没有一日不在流血。

  不要过来……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向躺在石座上的十六走来，眼看着对方手里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越来越近，十六在心里绝望的喊着。因为恐惧，他早已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但那深切的绝望却穿过时光、跨过虚实变换的梦境，再次涌上许妄一的心田。

  他忍不住开口：不要过来！

  轰！

  天空传来的雷鸣声仿佛是魔鬼在咆哮，雷电交织在黑暗中，每一道电光映照出寂静而恐怖的景象。

  雨水像利刃般地狂袭着大地，淅淅沥沥的雨点像无情的箭雨，使人难以呼吸。大片大片的雨滴猛击着窗户，发出尖锐的撞击声。

  在这狂风暴雨中，大树怒涛般的摇曳，宛如鬼怪在黑暗中舞动着身躯。枯叶飞舞，围绕着迎面而来的强风，在黑夜中形成一股凄惨的景象。周围的景物都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和温暖，变得冷漠而陌生。

  在这片雨势中，一个穿着蓑衣、脸戴鬼面具的人踢开了育幼堂的大门，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像一尊死神一样无情的收割着在场人的性命，绝望的哀嚎声被急促的雷雨所掩盖，满目的血腥映在了十六眼里，他看着这些人一一死去，脸上却露出了兴奋与畅快之色。

  “呵哈哈哈哈……死了！都死了！死得好啊！死得好啊！”

  那鬼面死神在杀了所有人后，将目光放在了石座上的少年。

  十六的目光不躲不闪，直视着对方，语气中带着解脱之意，“你要杀了我吗？这真的是太好了！”

  “我不会杀你。”

  那人将刀收回，对十六说了一句话，也是在这时，十六才发现眼前这人的声音十分少年，而对方也不算太高，大概只比他高了半个头。

  十六咳嗽了两声，有点不满地说道：“诶，为什么要留活口？不知道杀人要斩草除根嘛？”

  “斩草除根”这四个字还是十六无意中听到大娘对二娘说的话，当时她们为了独吞功劳，联手将育幼堂里的其他人都杀了，然后又一把火把他们都烧成了灰。

  杀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啊！

  戴面具的人忽然转身，拔刀砍断十六身上的绳索，随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人跨过大门，再次走入雨中，身处梦境中的许妄一看着那张鬼脸面具，极度痛心的背叛感油然而生。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就在许妄一越发头疼之时，戴着面具的男子忽然向许妄一的胸膛刺了一刀，而对方的身形也在快速变幻，从少年变为成人，唯一不变的是脸上那张青色獠牙的鬼面具！

  那个在十二岁时将他救出地狱的人，在十九岁时又将他打回地狱。

  “天……痴……”

  许妄一咬着牙说出了一个名字，在记忆的轮番变换中，他现在终于能够将这个名字和其所代表的经历联系起来，曾经那些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经历有多清晰，就衬得对方最后那一刀有多么决绝！

  还有那因为救命之恩而产生的感激是多么的可笑！！

  伴随这个称呼吐出的同时，现实当中的许妄一周身散发出浓重的黑气，那些黑气无声的在空间裂缝中蔓延。

  最先被沾染到的无月顿时感受到强烈的绝望与怨恨，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而这些黑气不仅影响人的情绪，还在快速侵蚀着她的身体。

  无月的身体在无形中缓慢发生着畸变，筋骨扭曲，血肉变异，就在这时，插在体内的斩虹剑感受到危机，颤动不已，发出规律性的剑鸣声，刺激着无月的意识。

  正在沉睡中的无月猛然惊醒，入眼一片黑暗，还有熟悉的窒息感与疼痛。

  太好了！终于醒过来了！

  不过周围这奇怪的灵气是怎么回事？不对，这不是灵气。

  无月看不清周围情形，只能感知到自己似乎被什么奇怪的冰凉气体笼罩着，而产生这气体的人赫然就是躺在她旁边的许妄一，这是怎么回事？

  无月拍了拍一旁的许妄一，想将他弄醒，但对方却始终没有反应，无奈之下，无月只能先无视这奇怪的气体，反正除了冰凉凉的，其他也没有什么感觉。

  她将先前插入体内的斩虹剑拔出，又用内力封住自己伤口处的穴道暂时止血，随即像游泳一样在虚空中挣扎着站起，右手上的许妄一加上腹部的伤口让这个动作变得十分艰难，但在死亡的威胁下，这都不算什么。

  要是再不赶紧脱困，她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亡了。

  找到合适的发力位置后，无月将昏睡期间凝聚的内元全部注入到斩虹剑内，激发先前输入进去的灵识，随即全力挥出一剑。

  无招无式，只是简简单单的挥出一剑。

  但无月的神情却是异常的专注，她将全副心神都凝于这一剑之上，刹那间，剑刃如闪电般划破天际。剑光熠熠生辉，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在剑光划破黑暗的那一刹那，一股强大的气息凭空散发出来，仿佛是法则之力的显现，强暴无匹的力量不断冲击着空间，很快就出现了裂痕。

  裂开的空间在剑光的撕裂下扭曲变形，彼此交错。

  无月心跳如擂鼓，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之前她从许妄一的身上得到灵感，意识到法则之力的强大，哪怕只是一丝，也足以碾碎空间，而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这个世间拥有着诸多法则，它们构成了这个世界，万物由法则构筑，所以万物皆蕴含法则。

  武者以武入道，沟通自然，体悟世情，最终掌控法则，羽化成仙。

  羽化成仙，这是传说中所有武者可以到达的最高境界。

  无月将内心的感叹先压下去，准备带着许妄一先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许妄一忽然醒了过来，而就在他苏醒的同时，周围那黑气也自发收回体内，“金无月，你这是劈开了空间？！”

  许妄一看着面前那扭曲的旋涡，有点难以置信，这女人能够在混乱的空间裂缝中硬生生劈开一道缺口，岂不是说明她也掌握了法则之力！

  “是啊！”

  无月的语气中有点得意，随后一把拽住许妄一的手，向那道“门”游去，“走啦，姐姐带你回家啊！”

  许妄一没理她那戏谑的话语，只是四肢游动着跟了过去，在即将跨过“门”时，他眼尖的发现了黑暗中的一点红色，不禁面露喜色，随后伸手一抓，这才跟着无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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