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当行
世有当行当铺两说。
当铺,人类典当之所,以物换钱:衣服棉被、铜锅银筷、宝剑玉佩、古玩字画......无所不“当”。
当行,却有所不同,专为修行者开设。修行者游历人间,惩妖除魔,总有宝物傍身,或利剑,或灵珠,或锦袋,总是五花八门;或以自身灵气温养,或意外拾取,或强取豪夺,或降妖除魔的收获,总有多多妙用。修行者非仙非魔非妖,是人,人,难免手头紧张,这时候,任何宝物也抵不过肚子空空,囊中羞涩的痛苦。
此外,还专收妖魔的尸体,所谓金山银山,妖魔的尸身更是座宝山。
比如黄牛精的角可以入药,鹦鹉怪的羽毛可以做妙笔的材料,老鼠妖的尾巴可以用来驱虫。
所以,周游便将取下来的三只大妖的精华,扔在了当行的桌上。
这所当行便在黔灵山边,九曲河旁,约三十里远的青苔镇。
当行老板正眯着眼睛打盹,梦见隔壁过去三家远卖包子的陈寡妇对自己笑。
哐当——
笑声碎了。
老板吓得跳了起来。
他以为是对面干木活的曾二壮打了过来。曾二壮也喜欢陈寡妇的笑,这与他相同;但曾二壮不喜欢他对陈寡妇笑,这就是大大的不同了。
“我没看——”他脱口而出,晃眼间身前是一位青衣宽袖,超凡脱俗的仙人。
接着,他才瞧见自己面前的那堆东西。
愣了好半天,他才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这......”他努力吸了一口气,吐出两个字,“我去!”
青苔镇,弹丸之地,何时见过这等好物了?
十天半月里可能也不得来一个客人,这位大户弄得老板颇有些狼狈。
他细细瞧了四五遍,又细细摸了六七遍,再细细闻了八九遍,然后笑眯眯地问道:“敢问高人,这些东西的来历是......”
周游基本如实相告:“我从黔灵山过,正好遇到,小事一桩,举手之劳。”他顿了顿,“哦,不足挂齿。”
老板的五官顿时惊呆,一时忘了动作。
小事一桩?经过他逐一比对,确定牛角、羽毛、鼠尾可是来自醒灵级别的妖怪!
举手之劳?这三件东西,定是那九灵洞中三位大妖——此刻,他身后的墙上还有黄牛精、鹦鹉怪、老鼠妖的捉捕文书——
不足挂齿?老板里面配上笑脸,心里却道:我滴乖乖,这事儿得报官!
老板扭捏,迟迟不拿出银钱来,周游便觉有异:或许吧,不该贪这点赏钱。
可是,他已囊中羞涩已久。
“这位高人,敢问是哪门哪派?”
这世上,热心肠的人很多,行侠仗义的人不少,但降妖除魔不是扫地担水,时时得拼命,常常会要命,非真才实学,干不得。
干了,也怕妖怪报复。
最好背靠大山。
修行中人,大多来自于四大门派:东方桃花楼、西方白陀山、南方帝王谷、北方叫花地。
另还有一个特殊存在,朝廷官家组织:二十四门。
其余的,便是些无门无派的散修,跟在后面捡菜喝汤。
眼见周游朴素打扮,腰间无牌——但却能拿到醒灵级别的妖怪的尸体,老板一时拿不准他的身份。
“哦。”周游道,“我一个人。”
那就是散修喽了......
老板松了一口气,散修好,散修没有靠山,说话待人少了分傲气,好交流。
“这位兄弟,也别嫌我多嘴。”老板笑眯眯地说道,“我也就是一问,没别的意思——这三只妖怪是你杀的?”
周游点点头,朝门外一指。
老板三两步赶出去,见三只妖怪的尸体完完整整躺在地上,一只黄牛,一只鹦鹉,一只老鼠,树藤捆在一起,三只妖怪的额头都有一个圆洞似的伤口,十分怪异。
老板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哪怕亲眼见着了妖怪尸体,他对周游的话也只信三分。
一个散修而已,能杀三只醒灵级别的妖怪?他不信。
但这货却是真的,恐怕是天大的运气,让这个散修捡了个便宜。
可是嘛......也不排除四大门派、朝廷组织中的高人,隐姓埋名,游玩江湖的可能。
“这位高人,你杀的三只妖怪可是本地为非作歹的大妖,除了当行能换银钱,还有一条来钱之路。”老板斜眼瞟了瞟墙上的捉捕文书。
“啊,那个......”周游倒没想到这一层。
“那才是大钱呢!”老板道,“您看看,黄牛精,足足七十两银子!再看看鹦鹉怪,七十八两银子!还有老鼠妖,豁!八十五两!”
周游走过去,看着海捕文书上的赏银子,沉吟一声。
去呢,要和朝廷官府打交道。
不去呢,可是一大笔钱,最近,真穷......
老板以为周游是个冒牌货,所以犹豫不决。他倒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鼓劲道:“高人,这可是为民除害的好事儿,怎么说也该得些辛苦钱。再者说了,咱们镇上负责猎妖除魔的刘捕头,我熟啊,人特好,高人替他除了这三害,刘捕头定会感激不已!”
“啊。”周游道,“倒不是感激不感激的事儿......”
不为名,难道还真是为钱?老板指着赏银,频频点头。
周游叹了口气,心道:领钱与不领钱,妖怪反正已经杀了,要不还是去一趟吧,得钱便溜。
打定主意,周游便问领钱的地方。
老板细细与周游说了,领钱处便是镇上衙门,如何去,如何找刘捕头,都交代清楚。
周游拱手:“谢过。”
“您走好!”
周游前脚刚踏出门去,便转回来。
“高人还有事儿?”
周游伸出手来:“当钱没给。”
老板恍然大悟:“啊哈哈,那个,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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