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寤寐（四）
宫星辰身体太弱，即便孕期黎老开了药方帮她补身体，她还是难产了，失血过多，差点没有捱过来。
沈景言进去陪产，握着她的手，脸色苍白得可怕，恨不得自己去替她受这份苦。
宫星辰生完，沈景言便将孩子交给了长辈，自己则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秦娇云抱着孙子，满脸慈爱，对着沈识义道，“看看，生得多漂亮，眼睛像星辰，嘴巴像景言，你说，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沈识义看着她温柔的半边侧脸，恍惚想起她当时生沈景言的时候也难产了，头发被汗水淋湿贴在头皮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分明很痛苦，却惨笑着说自己没事。
沈识义难得有了好脸色，对着她道，“抱过来我看看。”
秦娇云笑着将孩子递给他。
一小个，软乎乎的。
沈识义不由自主地也露出了温柔的神色，“是生得漂亮，鼻子有点像你。”
秦娇云愣了一下，心中有些心酸。
忽然，沈识义觉得手臂一湿，对着秦娇云笑道，“这丫头，尿了。”
秦娇云忍住心中喷涌而出的情绪从他手中接过孩子，又转头递给月嫂，“尿了，换一下衣服。”
沈识义将袖子湿掉的西装脱下来，递给了她。
秦娇云却没有接过。
沈识义轻皱着眉。
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秦娇云跟在他身侧，习惯了说句口渴就会递过来的水，习惯了一脱就有人接走的衣服。
秦娇云对着他笑了一下，“想好孩子要取什么名字了吗？”
沈识义将西服丢在沙发上，转身道，“不急，慢慢想一个好的。”
秦娇云道，“我们离婚吧。”
沈识义骤然回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难看，看着秦娇云一脸轻松释怀的笑意，咬着牙道，“你说什么？”
秦娇云淡淡一笑，又重复了一遍，“沈识义，我们离婚吧。”
沈识义听见她口中喊出自己的名字，眼皮一跳，后槽牙紧绷，“你多大年纪了你知道吗？”
秦娇云勾着唇，“长得还算年轻，也有点钱，不至于没人要。”
沈识义总算意识到，秦娇云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目光变得有些阴恻，“你早就盘算好了是吗，早就找好下家了，所以迫不及待地要跟我离婚。”
秦娇云没有说话，一脸失望地看着他。
沈识义看着她这副样子，火一下子就大了，“秦娇云，你一个当奶奶的人了还讲得出离婚这种鬼话，你要脸吗？别人离婚带两个孩子，你出去要怎么说？离婚有两个孙子？啊？”
秦娇云这么多年早就对他的恶语相向免疫了，不在意道，“我就是想一个人轻松些，有没有人要我，我都无所谓。”
沈识义气得一脚踹开边上的椅子。
在换衣服的婴儿被吓得哇哇大哭。
秦娇云再也不惯着他，责怪道，“你发什么疯，你不是早就不想过了，我提离婚，不分你的钱，你应该偷着乐才对。”
沈识义咬着牙，满眼阴沉，指着她骂了一声，“你滚，要滚赶紧滚！”
秦娇云果然拎着包，对着月嫂道，“把孩子抱到她爸妈那边。”
然后管自己就要抬腿走掉。
身后一阵脚步声。
秦娇云还没出门，又被沈识义拽了回来。
秦娇云终于不耐烦了，问他，“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沈识义气到声音发抖，“你是不是有病，又哪根筋搭错了。”
秦娇云就那样幽幽看着他，“松手。”
沈识义没有一点犹豫，“不松！”
秦娇云深呼了一口气，尝试着跟他沟通，“这么多年，我也没欠你什么，身前身后跟着伺候你，给你生了个儿子转眼间这么大了，也要有自己的家庭了，我有时候想想，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牵挂了，何苦还在你眼前总叫你看不顺眼。”
沈识义看着她一副真的看开的表情，心底仿佛坠了一颗石头，空落又沉重，颤声道，“什么时候说你不顺眼？”
秦娇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回答道，“无时无刻，从你对我态度冷淡，我还执意想嫁你的时候起。”
“我从前以为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就可以了，但是这么多年，我看开了，我后悔了。”
“沈识义，你听见了吗？我后悔了，如果再来一次，就算我再爱你，我也不要再嫁给你了。”
沈识义看着她坚定无比的眼神，终于开始慌了，稍微放软了一些姿态，“你说这些做什么，都一大把年纪老夫老妻了，什么事情过不去，非要离婚？你最近什么事情不开心？”
沈识义想着，他自己最近明明没做什么惹秦娇云的事情，一直如常，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秦娇云怎么会一下子想不开突然想离婚？
秦娇云勾着唇牵强地笑了一下，“是啊，什么事情过不去，让你这些年这样对我？”
沈识义闻言又沉默了。
秦娇云作势又要走，沈识义一下子拽住了她，想着也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秦娇云当自己的老婆这么些年，从来安分守己，自己一个大男人支支吾吾捂着事情不肯讲倒显得小家子气。
便叹了口气，“你先把包放下，坐下好好说。”
秦娇云这才让步。
等她听完沈识义讲得那些话，沈识义以为自己一直把他当替身，心里又气又觉得好笑。
看着秦娇云不说话，沈识义急了，“这是不是你的错？”
秦娇云点头，“是，我不该留着之前的信息不删让你误会。”
沈识义一愣，“误会？”
秦娇云笑着看他，“沈识义，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觉得我是爱而不得才退而求其次跟你在一起，我承认一开始我喜欢的确实是另有其人，对你告白也是误会，但是自从跟你在一起开始，我从来喜欢的都是你这个人，没把你当做过别的什么。”
沈识义眼中阴晴不定，他当初气昏了头，执着地认为秦娇云是因为得不到宫恒退而求其次跟他在一起。
经她这么一说，好像也是，他沈识义哪里比宫恒差？
只可惜，如今的幡然悔悟已经太迟，一直默默守在他身边的女人已经耗光了所有爱意，一心只想离开。
沈识义后悔了，死活不同意离婚。
秦娇云便道，“不离婚也行，我搬出去住，我们分居。景言那边也不用跟他们讲，就这样顺其自然好了。”
沈识义还不肯，“你搬哪去？”
秦娇云笑道，“随便哪，守了这么多年活寡，出去养个小白脸快活快活。”
沈识义脸色骤变，“你敢！你信不信你养一个我杀一个！”
秦娇云毫不在意地起身要走，却被沈识义用力拽住，摁在沙发上。
秦娇云挣扎道，“你这个老男人发什么疯！”
沈识义脸色铁青，“老男人？我今天让你知道小白脸快活还是老男人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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