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可以谈条件
疯了,换一种说法就是失控。
那也就是说——
是我没掌控好铜印?
或者是我触发了铜印反噬的某种条件?
傅长宵犹在思量,全然不知众妖这回着了他的道后,已经彻底悔青了肠子!
用形象点的比喻,他们此刻的心情就好比愤怒的小鸟,飞起来能砸死一头猪!
可傅长宵不是猪,他更像是扮猪吃老虎。
在无尽的懊恼与羞耻感的冲击下,这群老妖怪默不吭声地咽完哑巴亏,就下定决心不再把傅长宵视作能够纳为己用的目标,而是决议尽快将他丢出仙境。
当然,丢这个举措太过情绪化。
实际上能“送”走就蛮不错的……
于是,美人脸拖着残破了一大半的身子倒了下来。紧跟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傅长宵被她的动静吸引,低头将视线扫了过去。
只见溟螭公那伙妖魔如同几颗拥挤在一起的毒瘤一样,从美人脸的额头上钻了出来。同一时间,其余的“半截人体”则全都钻了回去。
若不是场合不对,傅长宵高低得整两句,这群瓜蛋太特么像痘了,想捏爆!
溟螭公见他眼神凌厉,像是要欲行不轨,忙不迭呵斥道:“住手!”
傅长宵此时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但他不忘敌人抵制的就是自己要支持的,所以顺嘴就怼了回去。
“住手?尊驾想许愿的话,就别这么大声,否则我不介意教你认识一下什么叫适得其反。”
溟螭公顿了一下。
什么?
许愿?
难不成此人已入仙班?
溟螭公刚生出疑惑,龟壳少年便在意识中道:“不可能,此人皮相虽然润如酥油,却并不纯净,如何能是仙体!”
溟螭公迟疑道:“可是,据老朽观察,此子的修为,绝非朝夕之功。”
鳞甲大汉对此也发表起自己的看法:“我看他道法玄妙,也许是因为他对道术有着极高的悟性。”
凹头老翁却不这样认为:“悟性再高,根骨再强,也不过是学习起来比旁人更快,更容易融会贯通,但他能驱使如此巨大的法器,其道行根基,非百年不能小成,这一点毋庸置疑。”
溟螭公想了想,也觉得傅长宵所展现的道行,完全不像他表面那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不禁怀疑他遮掩了根脚或者是身怀其他不为人知的隐秘。
而且他的心思比其修为还要深不可测,无论怎么看,都是个难缠的角色。
溟螭公谨慎地对傅长宵道:“老朽从始至终,也只不过是想要与先生和平共处。”
傅长宵却像是听见了个笑话,嘴角微扬,噙上了几分讥诮:“都已经交恶至此,尊驾倒是不改初心。”
溟螭公却好似对他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脸上依旧带着一种“虽然你任性,你不讲理,但我可以忍”的宽容。
“先生以为老朽是在与你交恶,但老朽以为,此间种种皆是为了与先生交好,若有些许误会,未尝不能化解。”
“些许误会?”傅长宵冷冰冰的眼神在众妖魔身上扫了一圈,“什么样的误会,能够误会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溟螭公辩解道:
“适方才,老朽与众道友不过是想请先生与吾等同修大道,奈何先生杀意腾腾,吾等只能仓促应战,以求自保。”
“哦,是为了自保啊。”傅长宵绷着脸,仿佛在看一个演技拙劣的智障:“这还真是个杀人的好借口。”
溟螭公见他摆着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只能硬邦邦地继续解释:
“以先生的道行和法宝,吾等若是大意轻慢,便是将性命置于刀口,老朽与众位道友一心向道,只盼能够修行有成,并没有枉费性命的雅量。所以,还请先生勿要见怪。”
傅长宵撇了撇嘴。
这老妖怪果然是岁数大,说的话比泥鳅还滑溜,甩锅的逻辑可谓满分。
只是,这老头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有点恭敬。
傅长宵试探道:
“这般无懈可击的措辞,看来尊驾是早有准备。”
溟螭公听他这话说得着实有些轻藐。
语气遂即转为肃然。
“先生虽然勇武,却还不至于让吾等卑躬屈膝,又何需准备什么说辞,不过,先生若真不愿留下,老朽可以做主,送你离开。”
傅长宵本就一直奉行能拖就拖的灌水原则,尽可能地拉长时间好找机会脱身,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突然地提出,要送他离开仙境。
现在倒像是妖魔们有意要驱赶他?
傅长宵不愿把人往坏处想,可妖魔的恶毒与人心的肮脏如出一辙,是心地善良的人穷极想象也预料不到的荒唐。
他故此心生疑虑,怀疑送他离开,只是妖魔们用来试探他虚实的伎俩。
虽然这种感觉并不强烈,甚至在他内心深处,还觉得吃了好几次亏的妖魔们是绝对不会再轻举妄动,重蹈覆辙的。
但人往往就是这样,在实力不济的时候,总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傅长宵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这种可能性。而且,花晚山和柳十三还在他们手里,如果自己只顾着一走了之,保不齐就会被视为迫不及待地想逃命。
他思来想去,还是先稳住、别急的好。
傅长宵旋即压下急切的心情,顾左右而言他:“纵然我有心离开,可我朋友还在这儿,我哪能丢下他们不管。”
听他这样说,溟螭公的眼尾随着眉毛微扬。
“关于这一点,先生大可不必挂怀,你那两位朋友皆已投身桃源仙境,老朽以为,他们是不会同你一起离开的。”
傅长宵眉梢一挑,似笑非笑。
“这哪儿说得准呢。”
他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我总得亲耳听他们说了,才能安心。”
溟螭公抿着嘴,陷入了沉默。
就在傅长宵心跳如鼓,七上八下的时候,溟螭公和其他几只妖魔忽然一起抬眼,瞟了一眼头顶的铜印。随即,他们垂下了目光,面露妥协。
“既然先生执意如此,那就如你所愿。”
溟螭公抬手掐了个法诀。
灰蒙蒙的大殿顿时像沾灰的玻璃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整个儿明亮透彻起来。
渐渐的,明亮的程度越来越强,最后竟与铜印的光芒交汇,如似破开黑暗的曙光,哪怕傅长宵强撑着没有闭眼,也还是被刺激得短暂的失去了视力。
待他再次看清楚环境,却已身处先前进入桃源时,所走的那条山道上。
外头已经是蓝天白云,却不觉得晒,因为铜印正如一片云朵遮住了太阳,使得整个世界既不阴沉,又看起来清爽,微风拂过,异常凉快。
傅长宵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又极快地放松了表情,扭头看向身后的花晚山和柳十三。
正巧这时候。
“啊—”
花晚山喘着粗气从一连串美梦里惊醒。
他梦见天下战祸消弭,他怀里的二胡再也无需当作武器,他最敬爱的姐姐终于和易大哥成了亲,没多久,他努力赢得了心爱姑娘的芳心,就在他穿着喜服,走在接亲的路上,脚下的街道却突然垮塌,变成了一片暗无天日的汪洋。
他没着没落,只能徒劳的扑腾。
突的。
他的身子抽搐了一下,倏然睁开了眼。
沁凉的晨光照在他潮湿的身上,冷得他像是腊月里喝了碗带冰碴儿的酸水,牙齿连着骨头无不哆嗦。
“难道我看见了人生的跑马灯?不对,这不是我经历过的事?难不成……这是死前的一场美梦?”
但这梦境转变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吧!好歹让我把堂拜完……看一眼新娘也行啊……
神思恍惚间。
“傅……郎?诶?诶?你按我头干嘛?”
这声音怎么那么好听,是谁的呢?这般熟悉?花晚山的思维一时没转过弯来。
“不干嘛,我只是看你俩意识不清,来帮你们清醒清醒。”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正经,却又隐约带着些许暴躁,好像是……傅道长!
脑子一个激灵,花晚山涣散的目光慢慢凝聚。
嚯!
眼前是一张面红耳赤的俏脸。
真美啊,但……这不是柳姑娘吗?!
柳十三正被傅长宵按着脑袋往他脸上凑,他俩的鼻尖近得几乎要撞在一起,一呼一吸间,彼此的气息极尽纠缠。
花晚山双目圆瞪,一时间不知该躲,还是该随他们闹腾,心底那一丝被打断美梦的遗憾,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点心神在荡漾。
可是回头想想,道长那句“我在帮你们恢复记忆”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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