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故友相逢话多
人生只若初见。
人生又不仅仅是初见。
许久未见,钟南的身边多了一位美好的少女,但对于元正而言,这个无所谓,因为他想要看见的只是钟南。
一个云游四海的读书人,最后回到这个石拱桥的时候,还带着一位丽人,已算是不错,算得上是青春生涯的诗情画意。
元正虽然不是一个读书人,但元正很羡慕钟南这样的读书人,在旅途当中,遇到了一位愿意追随自己的少女,无论天涯海角,一起同行。
钟南还站在石拱桥上,这一次他没有在石拱桥下面练习读书写字,兴许,是觉得自己无需继续读书写字了,也许,是路过这里,在萧子珍的面前,讲解一些自己的过往。
忽然间,钟南像是心有所感的转过了头。
对于钟南来说,这一次相遇,出来所站的位置和当初不一样之外,其余的都一样,人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多了一个萧子珍,也没有万里烟云照和五色鹿出现在钟南的眼前。
氛围较之以往,多了几分成熟。
钟南会心一笑,对着元正招手喊道:“好久不见。”
元正缓步而来,花椒与茴香安静的追随在元正的身后。
他欣喜笑道:“其实我有想过我们再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无论怎么计算,都不会想到,会是在这个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重逢,如果我们是情人的话,这样的重逢,也许会变得更加的有意思。”
钟南玩味笑道:“我可没有断袖之癖。”
萧子珍在一旁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她已经知道,这位少年,就是天底下谁都知晓的武王庶子。
元正上前来,仔细打量了钟南一眼,尤其是钟南手中的铁剑,还是当初那一柄劣质的铁剑,可沾染了钟南的气息,隐约之间,还沾染了钟南的血气。
元正明白,钟南和当初不一样了,如今也到达了道境,凭感觉猜测的话,钟南修行的似乎是圣道剑,疑似还有其余的剑道,略微有些复杂,却又复杂的刚刚好。
一个云游四海的读书人,在剑道一途上,想要不复杂,都会很难。
元正伸出左手,钟南亦是如此,久别重逢的握手,总是有着太多的感怀。
“我曾经刻意的打听过你的下落,你是不是去了大周,如今整个天下,你都走了一遍,心中想必已经满腹经纶了吧。”元正嬉笑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等真的遇见钟南了,除了心里高兴之外,心里还会非常的踏实。
这个尘世中,读书人其实真的不计其数,可真的行万里路的读书人,真的很少。
一个读书人,本来应该过着红袖添香,锦衣玉食,雅士风流的日子,又怎么会放下心中安逸,真的去云游四海呢。
云游四海听上去是美丽的,却也是许多人无法实现的梦想,因为只有真的去云游四海了,才会明白,云游四海是何等的苦闷,何等的寂寞。
可钟南到了后期就不寂寞了,因为萧子珍陪着钟南。
也许,钟南的心中一直都是寂寞的,有些寂寞,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无法和自己的情人去诉说。
钟南道:“满腹经纶倒也不至于,这个世上,没有真的满腹经纶的人,听闻公子近几年,在江湖上混的颇为不错,呼风唤雨,夺下了整个苍云城,想来,日子也是颇为顺心吧。”
元正的手,很自然的搭在了钟南的肩膀上。
是真的很自然,其实第一次遇见钟南的时候,他大概就已经感觉到,往后余生,大概还会和钟南发生许多精彩的故事。
只是说,第一次遇见了,说了太多话,似乎有些唐突。
后来在西蜀遇见了,元正说过,我可能还会遇见你。
钟南也说过,我可能也还会遇见你,真的好奇怪呢。
现在,是真的再一次遇见了。
元正邀请道:“不如我们几人去一个阁楼小筑,喝上几杯酒,好好絮叨絮叨,毕竟好久不见了,我的心里经常会想起你的。”
钟南微笑道:“好啊,可惜我囊中羞涩,云游四海,是需要大笔的银子支撑的,如今我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银子,正打算去找一个还算是不错的地方,给别人写家书,混生活呢。”
元正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我别的不多,就是银子比较多,你想要喝什么样的花酒,玩什么样的姑娘,骑什么样的烈马,我都可以满足你的。”
萧子珍在一旁微微一笑。
元正,听上去是一个纨绔子弟,可萧子珍是何许人也,是萧老爷子的孙女,从小耳濡目染了许多道理,该看穿的东西,她可以看穿,不该看穿的东西,她也不会看穿。
没有多余的耽误,元正今天的心情的确是非常好。
只要再一次遇见了钟南,自己在云端之巅里的担子,不说是可以全部交给钟南了,最起码,元正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将会多出来很多。
一家大型酒楼的后院里,有着阁楼小筑,鸟语花香,小桥流水人家,假山嶙峋。
在这里喝一顿酒,差不多会花费黄金百两,别的不说,仅仅是这里的氛围,这里的雅静,就值一大笔银子。
元正要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至于下酒菜,则是将酒楼里的招牌菜,一股脑的要过来了,也不害怕自己吃不完,吃不完,还有扛把子呢。
钟南从善如流,坐在元正的对面。
元正亲自给钟南倒酒,举杯示意道:“其实,我也不是喜欢喝酒的人,大概也是没有遇见可以让我放开了喝酒的人,你算是第一个人,我的酒量也不是很好,我也不知道你的酒量到底好不好。”
“不如这样,你我今日一醉方休,直到一个人再也喝不进去了,我们才可作罢,如何?”
钟南和元正见面的时间不是很长,也就是当初在石拱桥那里,两个人扯淡扯了很长时间,在西蜀的时候,元正帮助钟南吵架。
可两人,都莫
名其妙的惺惺相惜了起来。
钟南其实很少喝酒,他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也许在你之上,也许在你之下,也只有喝过了,我才能知道自己的深浅。”
元正哈哈笑道:“如此,那么我们就先碰上三杯,如何?”
钟南笑道:“好呀!”
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就像是钟南和元正两个人的心声。
三杯过后,元正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钟南也是如此。
到了这一步,钟南也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读书人了,就当做自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匹夫,除了喝酒之外,再也不会去做其余的事情。
萧子珍在一旁小心的给钟南夹菜,花椒与茴香安静的站在元正的身后,时而给元正倒酒,时而给元正捋一捋额头的长发,好不恣意。
元正大口朵颐,钟南也是如此。
这个阁楼小筑里的酒香味儿,很是动人,不知道多少路过的酒鬼,闻到这股味道之后,忍不住的多看了一眼这个方向。
上好的女儿红,当然是极为不错的佳酿,也是有钱人才能喝的起的。
这一次久别重逢的酒席,元正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他只是记得,钟南倒下去的时候,自己也是摇摇欲坠的,似乎是在同一个时间,醉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然入夜。
江南的夜空,在酒醒了之后,显得格外的绚烂。
两个少年,坐在椅子上,貌美如花的侍女端茶倒水,萧子珍这一次也没有打扰钟南和元正之间的会话,因为萧子珍明白一个道理,有的时候男人说话,女人真的不适合去插嘴。
元正看着钟南,意味深长的问道:“我能感觉到你的剑道修为,有了长足的进步,如今也到达了道境,你除了圣道剑之外,还修行了王道剑,对于不入流的剑客而言,的确可以这样荤素通吃,可对于你这样的剑客来说,就不是那么的体面了。”
“你是看待这件事的。”
钟南抿了一口茶,从容说道:“关于剑道一途,我的看法非常简单,我也不指望自己的剑道修为吃饭,虽然可以,可终归觉得,我没有那样的心性,圣道剑也好,王道剑也好,还是霸道剑与诡道剑,对我来说,真的没有多大的分别。”
“只是喜欢,然后就去尝试,我的佩剑,还是这柄劣质的铁剑,可我也不会觉得我的铁剑不好,它兴许有朝一日,会真的杀人,可我觉得,可怕的不是什么样的剑道,什么样的佩剑,而是自己的心。”
元正略有些恍然大悟,跟云游四海过的人比较起来,元正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有些固步自封了。
自以为修行了纵横圣剑之后,元正觉得自己在剑道一途,可以高屋建瓴,可以藐视群雄了。
也许,本来就有着这等傲视群雄的本钱,元正的内心深处,都隐隐约约的有那么几分傲气,听到钟南这么说过之后,元正觉得自己错了。
一个真正的 剑客,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有自己的傲气。
他不了解钟南的剑道到了日后究竟会走到哪一种境地,可他也明白,钟南真的不指望剑道吃饭,是用来防身的,想来,以后的钟南,进入天境,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一份纯粹的心境,让元正羡慕不已。
钟南去云游四海,那是真的去云游四海。
元正去远走天涯,第一次去秦国,那是因为自己不知道要去做些什么,便顺着自己的感觉去了。
去大夏,也仅仅是因为北海之中,有巨兽,有李尘想要得到的駮马,不然的话,元正去大夏,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
在外出游历这件事上,元正自认为不如钟南,因为钟南的心,是极为纯粹的,而元正,多少带着几分野兽的本能。
元正这才说道:“我在苍云城算是有了一份自己的基业,如今眼瞎正值用人之际,有一个位置,我一直都给你留着。”
钟南不是多么的意外,就连钟南自己都觉得这件事似乎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一种冥冥之中颇为特殊的感觉。
钟南好奇问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位置?”
元正实话实说道:“你在云端之巅里的位置,类似于温若松在大魏庙堂上的位置,掌管所有文人,若你想要马上建功,我也可以给你安排一个不错的头衔,只要你自己觉得,如何能够施展得开自己的才华,我也会尽量配合你。”
尽量这话,是真话。
有些时候,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一个人转悠的。
钟南微笑道:“你就真的如此的信任我,不害怕我将你的事情,给搞砸了,然后你背负了万古骂名?”
元正其实也有想过这些事情,为人主上,有些事情自然要去好好地思量思量。
可他现在不介意了,钟南的心境如此纯粹,他若是去斤斤计较一些事情,反倒是显得自己的胸襟有些狭窄。
元正道:“无妨,你若是搞砸了,那就是搞砸了,每一个年轻人都会犯错的,我也会犯错的,大家都可以犯错,反正我们都年轻,犯错了,就犯错了,这个天下,又能将你我如何?”
钟南又抿了一口茶,说道:“你来江南,是否是因为觉得苍云城属于人间的夹缝,决定派出一部精锐,来到江南,建造自己的第二故乡,若是有一日,苍云城成了人间炼狱,你还有第二选择的余地。”
元正有些尴尬,是真的有些尴尬,因为这些事情,都是他和西蜀双壁临时商量出来,又觉得如何当下局势的策略。
结果在钟南这里,却是如此的清清楚楚。
元正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钟南道:“因为你也没有多余的选择了,第二故乡,对于一个人来说,尤其是一个要干事情的人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这道理就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正室生不出来孩子,就不得不纳妾来延续后代了。
元正实话实说道:“那依你之见,我现在应该如何自处?”
钟南如实问道:“那我也要知道,你手里的筹码能有多少?”
元正道:“西蜀双壁如今也在我的麾下,他们来到江南,就是负责第二故乡的事情,初期只是积累足够的银两,至于人脉,能够拓展多少,那就多少,我也无法强求。”
钟南微微一想说道:“大魏早晚会乱套的,我在大周游历的身后,尽管那里是真正的礼仪之邦,却也有真正的虎狼之师,如今大周秩序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盈。”
“对于生意人而言,是最好的去处。”
“有西蜀双壁这样的军旅前辈镇守,也无需在大魏这里折腾了,去了大周,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在那里,无论是盐铁还是木材药材,都有可以插手的余地,等待开垦的荒山,不知道还有多少,兴许有那么一座山,也会和风岭山脉一样,挖掘出了盐铁。”
“这是我的想法。”
“大魏这里,实在是没有必要留着,等到大争真的来了,魏人互相残杀,群雄割据,庙堂之上,乌烟瘴气,到了那一步,自然就会发生人吃人的惨剧。”
“我曾经计算过无数次,大秦和大魏之间的战役,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大秦虽说可以稳赢大魏,可到了最后,也会成为精疲力尽的虎狼,其余两国,自然有着可趁之机。”
“可大秦这一代的君主,也不是糊涂人,他早就计算到了这些。”
“也许大秦的君主,就是想要当一个搅屎棍,让整个天下陷入烽火狼烟的境地,如此,大秦便有了可以投机取巧,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机会。”
“天下,从来都不是老老实实的,人心,亦是如此。”
“公子你只是站在大魏和大秦之间的夹缝中考虑问题,可曾想过,站在整个天下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我也知晓,公子如今也到了化整为零的地步,可过来过去,不是大魏,就是大秦,再怎么化整为零,还是走不出自己的画地为牢。”
“三万之众,也许在大秦铁骑面前,不堪一击,也许去了别的地方,可以开辟家园。”
“一切都要看公子,自己如何定夺了。”
元正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这些事情,自己本来应该想到的,身为鬼谷门徒,这些事情,本来就应该出现在预料之中的。
可是元正没有做到这些事,也许是当局者迷,被其余的繁杂的事情,蒙蔽了自己的双眼,也许,是自己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曾想过这些事情。
对于一个鬼谷门徒来说,这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就连花椒与茴香,都对钟南这样的读书人微微侧目,秋水眸子里,满是欣赏。
千秋大事最费思量。
元正根本就没有想过,大争开始之后,会延续多长的时间,当然了这种事也不好预算。
万一大秦还真的有主宰天下的气数呢。
但也只是万一了。
四国之间,相互制衡,谁也不让谁好过。
你去搞别人,我就在你的屁股后面捅一刀子,然后我又被别人在后背放了一记冷箭,这种事,在大争开始后,应该是会成为常态的。
元正苦笑道:“我一直都觉得,我去过大魏,去过大夏,唯独没有去过大周,这是我心里一直的遗憾,兴许以后会去大周的,可能那个时候,也不是以江湖浪子的身份去大周了。”
“你将整个天下都走了一遭,果然见识颇深,我自愧不如。”
钟南微笑道:“这倒也无妨,你可以兵分三路,一路留在大魏,毕竟你的发源地,终归还是在大魏,另外一路,也可以留在江南,江南士族,对于大魏的庙堂也是影响颇大,兴许在江南,可以收拢一个庞大的家族呢。”
“剩余的一路,就派往大周,那里是自由的,对于西蜀双壁而言,通关文牒这样的麻烦事儿,也不会是什么麻烦事儿。”
“当然,你可以在大魏一条路走到黑,两边都不是人,在大秦和大魏的刀尖上起舞,如果有把握的话,也可以那么做。”
元正苦笑道:“在大魏和大秦的刀尖上起舞,我是真的没有那样的把握,也没有那样的气魄,人嘛,应该胆小的时候,还是要胆小的。”
钟南乐呵呵一笑,说道:“我说的,听上去不错,可是很难实施,去了大周之后,第一是水土不服,第二是当地的风土人情,兴许会排斥西蜀双壁,第三,路途遥远,在半路上,也会遇到大魏的铁钩多方试探,也会被有心人暗中算计。”
“这第四嘛,就需要下的最大的本钱,黄金一百万两,倒也足够了,可是去了大周之后,初期,也不会见到任何的收益,开疆扩土,总是需要忍受寂寞的。”
“高开低走,其实是最稳定的路子,可低走开始的时候,将士们心气不高,士气不振,外加水土不服这些影响,也会滋生出许多的麻烦事儿。”
“这些,都要考虑在计划当中,也要承担许多的风险。”
“从苍云城到江南,根本无需在意,因为都在大魏的境内,各方斥候可以将情报探查的一清二楚,可从大魏到大周,那就是国与国之间的距离了,国与国之间,缝隙之大,宛若深渊,跌落深渊之中,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可能够在深渊之上修建一座桥梁,日后,则是一片坦途。”
其实钟南一开始,就想要这么建议元正的。
可他不是元正,他也不知道元正到底有什么样的苦衷,所以话也只能分开说了,让元正一个人好好地参悟参悟。
元正真的是陷入了沉思。
钟南所说不无道理,其风险也很巨大,但元正可以承受得起,可为难元正的地方在于,这样的风险,元正也只能够承受一次,不会有第二次,一旦计算失误,元正将会元气大伤,在大争到来之前,元正只能龟缩一隅之地,无法有所作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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