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人心叵测

　　殷长天将这对母子送至她家门口，微笑道：“夜已深了，晚安吧，我先走了。”说完后，悠悠地转过身离开。

　　“长天！”江玲叫住了他。

　　殷长天急忙转过身。

　　江玲柔声道：“天这么黑，要注意安全。”

　　殷长天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么多年来，他终于再一次听到她喊他的名字，而不是以往的“殷大哥”。

　　殷长天莞尔地点了点头。

　　望着他那孤单的背影，江玲心底莫名感添出一丝愧疚，不由想起今早应方儒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哥哥希望你能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能成为孩子们的好父亲。”

　　清晨，共青山庄东北方向一里处，一座高脚竹屋中。

　　韩正桂睁开惺松的双眼，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光着精瘦的上身下了床，拿上窗前的洗漱用品准备外出打水。

　　一打开门，却看见张天下倚在门口酣睡。韩正桂用脚踢了一下张天下：“喂，天下，你在这里干嘛？”

　　张天下猛然惊觉，抬起头来：“哦，正桂你醒啦！我在等你哩！”

　　韩正桂疑惑地皱起眉头。

　　他让张天下先进屋等候，不管是多急的事——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也要等他办完“正事”再说。

　　韩正桂终于洗漱完毕。回屋时，张天下已经主动帮他沏好了一壶茶。

　　韩正桂毫不客气地拿起他倒的那杯茶，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

　　张天下也就不再客套，把昨晚的经历跟他细述了一遍。

　　由于张天下的语言表达能力有限，韩正桂提问了好几处，才对他所说的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韩正桂呷着茶思索了一会，张天下便看见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原来如此”的笑容，便问：“兄弟，你看出什么头绪来了？”

　　韩正桂笑道：“很明显，这是一个警告，警告我们不要试图找出那个合体人，不然以后死的人更多。”

　　“为什么？”

　　“这得问警告的那个人。不过从中也可以看出，警告的那个人是想保护他。至于他们是什么关系，这就不得而知。”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江大哥不是正这样做吗？”

　　张天下霍地站起：“他杀害了我们门派这么多同袍，岂能让他逍遥法外！”

　　韩正桂示意他先坐下，道：“天下我问你，如果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集合全派的力量，把凶手找出来。”

　　“首先，现在派内的斗争这么激烈，你这个计划肯定实施不下去。退一万步讲，就算能实施，你还要考虑那人可是会伪装术。”

　　“这有何难，只要我能调动派内的全部力量，我会让这一带所有男女老少全部脱掉上衣，凡是带有伪装图阵的，都列入嫌疑人名单中。这样他还躲得掉吗？”

　　韩正桂却反问：“天下，我现在给你一天时间，你能伪装成我吗？”

　　张天下看了一下，摇摇头：“不行，我跟你的体型差异太大，伪装不了。”

　　“你都知道伪装术需要一定的相符条件才能进行，像合体人的伪装，一般也只能恢复到他之前的样子。而且伪装术要想长期保持有效，就得将图阵纹在身体上，否则衣服的刮蹭，或者汗水的浸透，甚至道能输出的不稳定，都会使它失效。因此，伪装者想要长期潜伏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伪装对象杀掉，然后取而代之，这样人家才不会生疑。可你也知道，凶手伪装兰莫的时候，兰莫还在那里，这难道不奇怪吗？”

　　“是啊！难道兰莫只是他临时伪装的？”

　　“这也不可能。兰莫是曹瑜的好友，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瞧出端倪。况且石劲龙还与他发生了战斗，要是临时伪装术，早就现出了原形。我想他留下石劲龙性命，就是向我们表明这一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天下越听越迷糊，如坠五里迷雾，开始摸不着方向。

　　“我想他的意思是想表达，他可以伪装成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而且不需要伪装图阵。”

　　“这……有可能吗？”

　　韩正桂只给自己斟上一杯茶，道：“我记得《异兽总纲》里记载两种异兽，分别是‘山幻’和‘画皮’。先说这个‘山幻’吧，是幻道系异兽，长得青面獠牙，而且嘴巴很大，可以轻易吞掉一个人的脑袋。这种异兽生活在深山老林中，却喜欢吃人。一旦发现有镖局商旅在它的地盘出现，就释放出一种特殊的幻道，能让其中一个目标幻听到异性的声音，吸引他擅自脱离队伍过去，然后它幻变成猎物所认为的美女，引诱他一步一步地靠过来，时机一到，便用它那大嘴巴一口吞掉猎物的脑袋，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张天下一个威武大汉都听得毛骨悚然。

　　韩正桂继续道：“这‘画皮’就更厉害了，是木道系异兽，而且雌雄同体，虽然幼年时长得都一样，但成年后它们可以变化成任何一个样子，完全不存在原本面目。虽然它不吃人，却喜欢混迹在人群当中。我在赣州曾听到一则故事，说以前当地有一个恶霸，在街上看到一个美女，当场就把她掳回了家。当晚正准备行乐时，发现那美女居然变成了他的样子，吓得他当场魂飞魄散，落荒而逃。而那‘美女’就是‘画皮’。唯一确定这种异兽的方式，就是它们的血液是绿色的。

　　“如果凶手是跟这两种异兽的其中一个合体，得到它们的技能，那么之前的疑惑也就迎刃而解。但不管是‘山幻’还是‘画皮’，这两种异兽的道值都很低，说明凶手在成为合体人之前，他已经拥有一定的实力。”

　　说着韩正桂不禁呵呵笑起：“就单纯为了得到这种技能而委屈自己，这种人的心理一定很变态。”  

　　顿了一下，韩正桂继而提醒道：“天下，这种事你知道就行了，可别到外面乱讲，会引起恐慌的。我想当时江大哥选择了沉默，应该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张天下啊的一声，突然想到昨晚的一件事，道：“幸好那时候我没有启动金汤警报，不然可就坏事啦！”

　　韩正桂心下疑惑，让他把缘由说出来听听。

　　听完之后，他脸一沉，道：“这是石劲龙那小子想推卸责任。虽然他当时并没有考虑得那么长远，但人毕竟是他去找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心里自然恐慌，就病急乱投医，想通过别人的手启动金汤警报来寻找凶手。找到了，皆大欢喜；找不到，他就顺手把这些责任往你身上推。要不是这样，明明他可以做的事情，为什么要你来做呢？”

　　张天下听得怒火中烧，一个拳轮砸在桌面上——韩正桂似乎听到“啪”的一声——恨恨道：“他这个人怎么能这样？”

　　韩正桂一边检查自己的茶桌，一边道：“天下你要知道，这些人并不是我们共青帮出来的，自然没有原来共青帮的兄弟那么讲义气。虽然喝酒的时候彼此互称兄弟，可一旦涉及到利益，你可就要多点心眼啊！”

　　共青帮原本坐落在赣州，《剿道令》发布后，他们遭到赣州府官兵的袭击，虽然当时帮内兵多将广，反而把赣州府给灭了，但自己也损失惨重。为了保存有生力量，刚刚接替老帮主交椅、年仅三十二岁的少帮主江无恨，当机立断，举帮迁徙。

　　原计划是往西迁，因为那里有一个很好的落脚点，但前去刺探的兄弟回报，那里的官府正磨刀霍霍地等着他们，于是他们只能被迫南迁。

　　当时韩正桂和张天下已经是十七岁的精壮少年，所以对当时的印象尤为清晰。

　　他们原本打算直下雷州府，因为那里历来是罪犯流放之地，民风彪悍，当地政府也软弱无能。但路途上他们结识了同样举族迁徙的应水月的队伍，得知他们已经物色好了一个很好的安置点，于是两股势力联合起来，一齐入驻这一带。

　　十几年来，双方的势力都能保持友好相处，直到三年前那场事件，两边的关系才开始走恶。

　　江无恨为了与应水月划清关系，派人修建了共青山庄，整个势力都搬过去，但双方的人数差距也一下子显现出来。

　　恰好一年前，石城县那边的道术师聚集点遭到中央军队的攻击，江无恨带人过去支援，同时招揽了那边不少年轻力壮的道术师，双方的实力差距这才拉小，江无恨也就有了和应水月分庭抗礼的底气。

　　然而，新成员与老成员在很多方面毕竟存在着差异，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需要磨合。

　　韩正桂这时显现出不耐烦的表情，道：“我要去吃早餐了，你回去吧。”

　　张天下了解他的性格，也不好继续逗留，就与他告辞了。

　　回家路上，张天下忍不住将他的话又回想了一遍。

　　在惊叹韩正桂惊人的分析能力同时，也替他的遭遇感到惋惜。像他这么聪明的人，本该得到江大哥的重用，但由于他性格比较怪僻，江大哥却认为他工于心计，所以安排他打理粮仓，故意疏远他，周围人也受不了他那自以为是的言行举止，都纷纷排斥他，只有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张天下才继续和他交往。

　　张天下却不知道，表面上看起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韩正桂，在他走了之后，却找出笔和纸记下五个姓名，都是在张天下讲述的过程中，韩正桂通过提问得知的当时应水月那边的全部人员，分别是“兰莫”、“殷长天”、“卢俊宁”、“郑家新”和“莫言华”

　　面对这份名单，他的脸上现出少有的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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