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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再三考虑


崔云莺以往对左玉鹏是有些敬畏感的,以前左玉鹏在工厂是车间主任,算是中层干部,人长得高大帅气,工资也比她高,还住在他家老房,靠婆婆帮着带孩子,平时左玉鹏耍耍男子主义气她也就忍了,何况她私下有愧于他。

  现在情况不同了,首先她也提了干,国家事业编正股级,工资比左玉鹏还高几块钱,单位分了新楼房,两室一厅带卫厨,孩子进了幼儿园。

  而左玉鹏的情况正好相反,五金厂三个月开不出工资,眼看就要倒闭,左玉鹏吃她的住她的,现在竟然还敢打她,她哪里还能忍下去。

  崔云莺厉声回骂:“左玉鹏,你有本事今天就把我打死在这里,打不死我你就不是人揍的,你们左家男女老少蛇蝎一窝,我看左玉洁怀着身孕,婆婆岁数大照顾不方便,好心让我妹晚上陪左玉洁,有事也好帮把手,她们娘们是怎么做的?为了左玉洁在食品厂当厂长,为了你妈在厂子里有份好工作,教唆我妹往火坑里跳,年前燕子来你家时还是黄花姑娘,这才几个月,就成了残花败柳,你们还算是个人吗?还有点儿亲情可讲吗?左玉鹏,但凡你还有一丁点良心,你就说左玉洁挨我的一巴掌,她亏不亏。”

  “虎子妈,你讲这话可就亏心了,燕子还有几个月就满20周岁,参加工作快两年了,如果没成年,你们邮局也不能录取她成正式工,她一个成年人,自由恋爱受法律保护,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亲爹亲妈都不能干涉,我们两姓旁人能管吗?”韩大妈被儿媳妇气够呛。

  “你们不能管,难道就不能劝吗?燕子岁数小不懂事,要往西挎屋住,你们就不能拦着?如果你们没有私心,不鼓励蹿腾,只说要告诉我,告诉我爸我妈,燕子有哪个胆子吗?左玉洁呢,让她出来,只要她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发誓,说从没鼓动过燕子去西挎屋住过,我现在就自己扇自己十个大嘴巴,让左玉鹏立刻打死也可以,左玉洁她敢吗?”

  韩大妈明显气势不足:“我们也是觉着姬羽那孩子各方面都不错,燕子是真心喜欢姬羽,姬羽对燕子也是真心实意的好,才希望他们能在一起的。”

  “啊哈!现在说实话了,姬羽能给你们好工作,高职位,高工资,你们当然觉着姬羽好,我倒想问问,除了对你们有利,姬羽还有什么好?他一个外省农民,确切说就一盲流,你不帮他开暂居证,他在京城驻超过一个星期,治安联防队、城管队、收容所就可以把他抓起来,驱逐出城,你们说他有本事能建食品厂,可他的钱是哪儿来的?除了坑蒙骗借亲戚朋友的,就是从银行贷的款,虎子奶奶,你也摸着良心说句实话,就姬羽那食品厂生产的麻酱蛋挣的钱,真能还上银行的贷款利息吗?到年底姬羽还不上银行贷款,他脚上抹油跑了,我妹妹咋办?”

  左玉洁天一亮就去了方坤的家,将方坤找了来,在外面听了嫂子的质问,进屋说:“麻酱蛋绝对能赚钱,只要产量销量足够大,不愁还不上银行贷款。姬羽已经在设计生产麻酱蛋的机器,只要上了机器,一天生产过万只麻酱蛋绝无问题,销售市场更没问题,燕子心里最有数。”

  崔云莺一阵冷笑:“呵呵!呵呵!说的真好,只要产销量足够大,姬羽就能发大财,这话绝对是真理,只要姬羽一天生产一亿吨麻酱蛋并销出去,再把钱拿到手,我相信他能成为世界首富。姬羽一个农村小子还能搞设计,他怎么不上天?你那么崇拜他,干嘛不自荐枕席,当个世界首富阔太太,干嘛祸害我妹妹?”

  左玉洁也豁出去了:“你以为我不想?要是我有燕子的条件,要是我没有身孕,无论如何我也会跟燕子争争的。”

  “那我恭喜你了,你的机会来了,我家燕子已经答应跟姬羽分手了,左玉洁,你敢不敢以肚子里的孩子发誓,如果姬羽愿意娶你,你愿意嫁给姬羽吗?虎子奶奶,你也说句实话,你愿意玉洁嫁给姬羽吗?”

  左玉洁斩钉截铁的说:“我当然敢发誓,你要是有本事让姬羽娶我,我就愿意嫁给姬羽,如果我反悔,我和我肚子里的宝宝都会横尸街头,被车撞死。”

  韩大妈急了:“小莺、小洁,你们大人咋说咋闹都可以,怎么可以拿未出生的孩子说事?你们这样做,不配当母亲。”

  街道办主任方坤走进屋子说:“崔云莺、左玉洁,虎子奶奶说的对,大人的事,拿未出生的孩子发毒誓,非常不应该,按老话讲是要遭报应的,这件事前后起因我已经了解,在这里我不说谁对谁错,只想怎么解决?我先问一下崔云燕,你是不是已经下决心离开姬羽,跟他不再维持恋人关系?”

  燕子泪如泉涌,哽咽点头,紧紧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方坤点头道:“这就是了,我想经过昨晚这一茬,你们即使在一起也是危机四伏,很难有圆满的结果,估计姬羽这一夜肯定不大好过,应该也是悔不当初,云莺,听说你是想让你妹妹嫁给你们局胡局长的儿子,胡局长我们很熟,是个很要脸面的人,依我看,这件事还是能压就压下来,不能再扩大影响,姬羽必须尽快放出来,越快越好,菊园派出所那边最好不要留案底,否则真要是留下强奸、奸淫、流氓的罪名,那就得有被害人的姓名,报到分局审批,弄得人人皆知,别说胡局长,就是普通职工家庭,谁家还会要这样的女孩做媳妇?这才是损人不利己,而且你家的损失绝对大于姬羽,发生这样的事,对男人影响微乎其微,对女人危害终生,我想这样的结果,你爸妈也不愿意看到,你说是不是?”

  崔云莺是聪明人,昨天她是被气昏了头,让方坤一点,立时通透,后悔的不行:“那,那我现在就去找蒋少峰,我撤诉,让他立刻放人。”

  方坤道:“撤诉放人确实必要,不过,刚才你和玉洁发的毒誓也太惊憟,如果不化解,别说你们当事人,就是我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儿。我们最好能想个办法,让姬羽娶了玉洁才好。”

  韩大妈有些急:“方主任,姬羽欠的上百万贷款,他能还上吗?”

  “哼!”崔云莺的心火又窜了起来。

  方坤笑道:“姬羽的贷款能不能还上,对玉洁有影响吗?玉洁嫁给他,是他贷款以后发生的事,法律上玉洁不用承担替他婚前的债务,到年底,姬羽能还上贷款最好,还不上贷款,宣布食品厂破产,厂子抵给银行,也就完了。咱先给玉洁肚子里的宝宝找个爸爸再说,以后孩子长大也不至于让人歧视。再一个,咱先把玉洁发的毒誓化解,以后姐姐觉着这个女婿不满意,再让他俩离婚不就结了?”

  韩大妈一愣,继而大喜:“主任,你这个主意好,不过,就怕姬羽不愿意,他能捣鼓起那么大的食品厂,眼界低不了,能看上我家玉洁吗?”

  “事在人为呗,想必云莺也有些办法,否则也不会那么挤兑玉洁,云莺先用你的办法,力争让姬羽放弃跟燕子的关系,娶了玉洁,如果硬的不行,我就当个媒人,来软的,姬羽在京城发展,最缺的是一个身份,如果他娶了玉洁,我可以按女知青在下乡农村跟当地青年结婚生子的政策,帮他解决京城户口,这个条件估计他能答应跟玉洁结婚。”

  左玉洁大喜:“方主任,您真能帮姬羽解决京城户口吗?那可太好了!”

  方坤笑道:“上面曾经有过这样的文件,我尽力办吧,前提是得姬羽跟你结婚后,有结婚证才能办,要是我能力不够,没办成,你们也结婚了,你那个毒誓也就解了,也没啥不好,是吧?”

  这样也行?!几乎所有人都脸带喜色,唯有崔云燕在炕上默默流泪。

  上午7时,菊园派出所问询室,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姬羽痛苦的几乎再次虚脱昏厥的时候,铁门终于打开了,满头大汗的姬羽扭头望去,令他惊诧的是,进来的人不是他盼望的警察,而是满脸泪痕的崔云燕。

  “姬羽!你,你怎么这个样子了。”崔云燕一见姬羽,焦急的扑过来,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哎呀!疼!疼!快放开我,我的手腕要断了。燕子,快把那张桌子给我挪过来,我坐桌子上歇歇,我这条胳膊要废了。”姬羽的脸几乎扭曲变形。

  “啊!哎!我这就给你把桌子给你拉过来。”云燕一边哭一边拉过桌子,扶着姬羽坐到桌子面上,姬羽的胳膊总算能打弯了。

  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哎妈呀,总算活过来了。”看了看手腕,已经被手铐勒出半圈青紫印记,甚至渗出血迹,就这个不是刑罚的刑罚,让他大半宿痛不欲生,这警局的门真让人胆寒心惊。

  “燕子,别哭了,我没事儿,就是这个铐人的姿势有点儿难受,你怎么来了?他们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进来的,警察不用陪着你吗?”

  “呜呜呜……,姬羽,对,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了这么大的罪,是那个丧尽良心的崔云莺,昨天曹大妈跟她打小报告,说了咱俩的事,我姐就让我嫂子她哥领人把你给抓来了,嗯,我嫂子她哥蒋少峰是这个派出所的副所长。”

  “副所长也不能乱抓人啊,还把我这样铐了大半宿,我的手腕都要废了,难道他们公安机关就这么纵容这样的警察公器私用违法乱纪吗?”

  “嘘!你别乱说话,那家伙和我姐就在那边屋子里看着我们呢,那面玻璃窗是单面透明玻璃,他们能看到我们,也能听到我们说话,我们看不到他们,也听不到他们说话。是我姐把你给告了,说我还不满20岁,属于未成年女子,咱俩好,你就是流氓强奸犯,要判你坐牢。”

  “呸!真是可笑,欺负咱们不懂法咋的,国家法律满18岁就是成年人,你实岁已经19了,还属于未成年少女?简直是指鹿为马胡说八道。”

  突然墙角的喇叭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就算19岁属于成年人,构不成强奸罪,引诱女青年未婚同居,判你个流氓罪也不算冤枉你,如果受害人家属到医院给受害人开个轻微精神障碍,判你强奸重罪,你也有口难辩,姬羽,老老实实知罪认罪,悬崖勒马,痛改前非,征得受害人家属的原谅,是你面前的唯一出路,到了这里负隅顽抗没有任何用,否则的话,我有一百种办法给你办成铁案。”

  “不要,蒋大哥,我会和姬羽断了的。”云燕痛苦的对着喇叭喊道,随后面向姬羽:“姬羽,对不起,咱俩没那个缘分,只能分手了,咱们没权没势斗不过这些人,只能认命,他们说只要咱们分手,以后再不来往,他们就会网开一面,不给你立案,你以后也没有案底,现在就可以放你出去,你仍然可以清白做人,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毁了你一辈子,我只能答应他们的条件了,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你就忘了我吧。”

  云燕说完再次面向喇叭:“我已经跟姬羽断绝了关系,你们快把他放了!”

  随后进来一个警察将云燕带了出去,崔云莺和蒋少峰走了进来。

  蒋少峰手拿一个警用电棍,朝姬羽的胸前一杵,“碰!”的一声,将姬羽从桌子上击了下去,姬羽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右手腕上,疼得他浑身哆嗦,连忙用空着的左手拉手铐,稳定身体,让两脚脚尖踮着承受身体的力量。

  “给我老实站好,谁允许你坐审讯桌上的?姬羽,你的面前现在有两条路,一条路是你顽固不化,死不悔改,不放弃对崔云燕的幻想,那我们派出所就接受崔云燕监护人对你的指控,以强奸有精神障碍妇女的罪行,向检察院申请对你实行刑拘,并向法院对你进行公诉审判,以刚才我说的罪行,少说能判你七年有期徒刑,这你还得庆幸没赶上严打,否则枪毙都够格。第二条路,立刻断绝跟崔云燕的关系,以后也不能继续骚扰她,出去后跟左玉洁结婚,答应这个条件,我可以以一般扰乱社会治安行为,对你进行处以罚金,批评教育后释放你。”

  因为崔云燕刚刚已经说不跟他相处的话,姬羽对离开她虽然难过痛苦,但也只能接受现实,可娶左玉洁是什么鬼?一脸错愕:“我可以不再跟崔云燕联系,可为什么要跟左玉洁结婚?”

  崔云莺道:“77号大院的住户有人看到,有女人半夜三更从我家正屋偷偷进你的挎间过夜,没等天亮那个女人又偷偷溜回正屋,这个女人不能是我妹,我妹以后还要嫁人,你也不想我妹没有好结果吧?这个女人只能是左玉洁,你娶了左玉洁,就能还我家燕子的清白,明白吗?”

  “那左玉洁也得要名声啊,这么往人家女同志身上泼脏水,我做不来。”

  崔云莺道:“所以你得娶了左玉洁,你不娶左玉洁,左玉洁半夜进你的房间,那是乱搞男女关系,会败坏她的名声,如果你答应娶了左玉洁,那你们就是恋爱关系,对你和她的名声没有任何妨碍。”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你们可以强加我的头上,总不能强加在左玉洁的头上吧,左玉洁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替云燕顶缸。”

  “因为左玉洁教唆我妹着了你的道,你和左玉洁是一丘之貉。”

  问询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方坤和左玉洁走了进来,蒋少峰把崔云莺拉了出去。

  左玉洁看到姬羽头顶上吊坠着的手腕,满脸是泪,忙把桌子再次移到姬羽身边,让他坐下。

  方坤叹了口气道:“姬羽啊,说到底你和燕子是犯了错误的,未婚同居的危害有多大,你看看玉洁的肚子,就该明白,犯了错误又被人抓了现行,那就只能认错认罚,这是什么地方?人家有无数个办法重判你,就是我再同情你,也没办法,人家有人证物证,你呢,有什么?只能服软啊,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他们想帮崔云燕遮盖,你和玉洁就帮帮忙,不看别的,就为云燕和你相好一场,你也不希望她的名声臭大街,是吧?

  玉洁也是个苦命的,跟原来的对象处得好好的,可天降横祸,她那男友突然暴毙,她未婚先孕,背负了多少闲言碎语,以后她一个人拉扯孩子要受多少苦?这都不论,等孩子长大了懂事了,要上学了,可怎么办?孩子是个没爸爸的野孩子,对孩子幼小的心灵会造成多大创伤?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你犯了错误,误打误撞玉洁也进入了这个漩涡,说不定这就是天意,让你们有这个姻缘,我希望你能接受崔云莺的条件,娶了玉洁,让玉洁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有个父亲,在孩子的出生证上,有爸爸的签名,如果你俩结婚后感情好,我可以批准,玉洁以后再生二胎甚至三胎,保证你们姬家烟火不断,若是你俩结婚后觉着彼此不合,那我也答应让你们无条件离婚,玉洁和她家不要你任何财产,不用你对她和孩子负任何责任,不用负担孩子的抚养费,这些都可以写在结婚协议上,我当这个证明人。除此之外,你们结婚后,我尽全力帮你享受返城知青配偶解决京城户口的待遇,让你成为正式京城人。你好好想想,要是还有什顾虑,就直接提出来,我们想办法解决。”

  由于再次坐到桌子上,姬羽手腕和两脚的疼痛大大缓解,总算能聚精会神思考问题了,可是他的大脑却犹如真空,里面只装着一件事,那就是从这里出去,然后再睡一觉,哪怕一觉睡过去永远也醒不过来。

  左玉洁看他两眼空洞无神,目光不能聚集,心中非常难过,轻声对他说:“姬羽,先答应他们,尽快从这里出去,不就是起个结婚证吗?你不用有负担,你随时都可以提出离婚,我们只是装个样子给他们看而已。”

  “先从这里出去。”姬羽听进去了,木然的点了点头。

  没多大会儿,蒋少峰和带姬羽进审讯室的那个警察推门进来,警察给姬羽打开了手腕上的手铐,姬羽的左臂高举着将近7个小时,现在不但酸胀不已,手腕也被钢制手铐勒得钻心疼痛,他用右手托着左臂从桌子上滑到地上,缓缓的小幅度转动左臂,试图逐渐舒缓左臂的酸痛。

  “姬羽,你现在写一份认罪悔过书,为保护受害者的名誉,不用写受害者的姓名,你要深刻认识诱骗妇女耍流氓的罪行,要对你的罪行表示诚心悔过,并保证以后绝不再犯,然后签上名字,交上1000块钱治安处罚金,就可以走了,这份认罪悔过书我们会交给受害者的家属,以后你但凡有一次骚扰引诱受害者的行为,我们就会把你抓回来,作为流氓惯犯从重处罚。”蒋少峰把纸笔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怒声喝道。

  方坤道:“这时候谁身上能带1000块钱?我是如意里街道办主任,我做保先让姬羽回去,中午之前,我们派人送钱过来,行吗?”

  “可以!”蒋少峰对方坤还算客气。

  姬羽没做任何辩解,只想尽快离开这阎罗殿,好在他左手也能写字,作文功力基础不错,没用10分钟就写好了悔过书。

  “哼哼!希望你能吃一堑长一智,别在回我们这儿了,走吧!”蒋少峰看完悔过书后悻悻的说道。

  姬羽两腿酸麻肿胀,几乎没办法走路,左玉洁和方坤一边一个架着他,慢慢挪动着走出派出所,方坤让左玉洁扶着姬羽,她到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又回来扶着姬羽进车里,告诉司机师傅地址,出租车很快开到77号大院门口。

  左玉洁付了车钱,要扶姬羽下车,姬羽这时觉着两腿已经恢复知觉,试了试走路虽然还有些发软,支撑身体不倒已经没有问题,就谢绝两位女士扶着他的好意,对方坤苦笑道:“方主任,请原谅我年轻不懂事,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多谢你亲自到派出所把我接出来,否则还不知道我在里面多遭多少罪,此恩来日再报。您辛苦了,我没事,就是一夜没睡,被吊着的姿势折磨很了,很想睡觉,您放心回去工作吧,等缓过这个劲儿,我一定登门拜谢。”

  方坤微微一笑:“你是如意里的企业投资者,为企业家服务是我的分内工作,你先吃早饭,吃完饭暂时还得辛苦一下,我陪你和左玉洁去一趟民政所,把你俩的结婚证办了,崔云莺和蒋少峰盯得很急,上午让玉洁拿着结婚证和罚款去菊园派出所把案子撤干净,以免再生变故。”

  姬羽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左玉洁道:“方主任,我一大早就把您找来了,您也还没吃早饭呢,这都到门口了,就上家一起吃了早饭,一起去办事吧。”

  方坤欣然答应,三人进了大院。

  韩大妈一直在家等着他们,一见姬羽回来了,先是一把拉住他的手,红着眼圈问他吃苦了没,见他的手腕紫黑肿胀,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嘴里将崔云莺、蒋少峰一顿臭骂,再匆匆忙把门口边一个生着火的火盆搬往中间挪了挪,让姬羽迈过火盆,除去霉运,又让他去里屋,在早已备好的浴桶里,用温水洗去一身的霉运,洗过澡穿上干净衣服,再到堂屋吃饭。

  看着大妈忙前忙后的身影,姬羽冰冷的心渐渐回暖,这才觉得家的温暖。

  来到堂屋饭桌,方坤、左玉洁一直在等着他,大妈也没吃早饭,等姬羽落座拿起了筷子,大家才开始吃饭夹菜。

  早饭吃的有些沉闷,大家都不愿意让姬羽不开心,影响食欲,直到姬羽放下筷子,方坤才道:“姬羽,我知道你现在很累很困,非常需要好好睡一觉,但还是需要你坚持一下,跟我去把结婚证办了,办结婚证需要单位介绍信和户口本,介绍信就用食品厂的就行,不用再找居委会,你的户口不在身边也不要紧,你把老家的地址和家里的直系亲属填一下就行,玉洁你把户口本拿着,为了能顺利给姬羽入上京城户口,你俩结婚日期定在两年前,你俩看行吗?”

  姬羽感激的说:“方主任,您考虑的真周到,都按您说的办,我没意见。”

  “那就行,玉洁,估计你和姬羽也没有合影照片,你看看家里有你们俩的单人照片没?有就每人带两张,没有的话就去照相馆照张加急快照。”

  玉洁忙道:“有照片,姬羽上次办暂居证时照了好几张,没用完,我的也有,这就去拿。”说罢去了里屋,不多时就拿着户口本和照片出来。

  方坤道:“既然这样,那咱们赶早不赶晚,早办完姬羽早回来休息。”

  姬羽开动起机动三轮,载着方坤玉洁,先去了食品厂,开了介绍信,接着又去了民政所,有方坤作陪,事情办得非常快捷利索,不到十分钟,两张红彤彤的结婚证就到手了,至此,他就是法律认可的有妇之夫了,不过这还只是他脑海里的一个概念,并没觉着自身有多大变化。

  方坤留下了一份结婚证,要给姬羽办户口关系用,径自去了街道办。

  把左玉洁送回食品厂取钱去菊园派出所交罚款,姬羽自己骑自行车,昏昏沉沉回到大院,进了西挎屋,脱掉衣裤,上炕就睡。

  倒也怪了,姬羽一上午浑浑噩噩骑着三轮都要睡过去,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反而没了睡意,两眼直愣愣盯着房顶,满脑子都是回忆和反思。

  自打考上大学,姬羽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之神加身,一路走来即使有些坎坷,也没遭受什么痛苦磨难,即便有也随之化解了,最大的危机就是大一上半年差点儿就被开除那次,但那次他毕竟有底气,认为被学校开除后,通过努力还能考上更好的大学,最后又证明那次犯错是个乌龙,所以获得的教训并不深刻。

  当他的银行账户的数字从六位升到七位后,他膨胀了,膨胀的几乎目空一切,毕业后不能留校,他没怎么在乎,在渤海特种泵厂,面对总工程师和厂长,他没有任何敬畏感,什么户口关系、工作职位、大学文凭、学位证书,有那么重要吗?没了就没了,他可是年收入数十万,存款上百万的大富翁。大学校长、水泵厂厂长、总工程师又如何?一辈子的工资不一定能赶上自己一年的收入,苏蕊离他而去,那是她眼瞎,一个省城的市侩家庭庸俗女子而已,大丈夫何患无妻?看吧,就连京城的漂亮妹子也上赶着往他屋里钻,还是有正式编制的黄花大姑娘,他!有狂傲的资本,有目空一切的底气!他是彻底飘了。

  在警局昏暗的屋子里,当他踮着脚铐在高高的暖气管道上几近崩溃时,他再没了丝毫的傲气,他有再多的钱那又怎样?随随便便一个小警察就能让他生不如死,甚至能剥夺他的一切,乃至人身自由,现实犹如一根针轻松戳破了他膨胀的肥皂泡泡,立刻就让他显了原形,在国家专政机器面前,他啥也不是。

  他自小到大活到现在,在菊园派出所6个多小时受的罪,能赶上过去23年受罪的总和,就连刚上大学时,进火热的砖窑里背砖,把脊背磨得血肉模糊,也不如这6个小时让他觉着刻骨铭心,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早先会有革命志士,被敌人逮捕后会成为叛徒了,别的刑法不说,单单将人踮着脚一只胳膊铐到高处几个小时,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得了的,那时他甚至愿意被毒打一顿,那滋味还真不如一颗子弹把自己结果掉更好些。

  在此之前,姬羽做梦也没想到,就为跟一个女孩子恋爱,而且是两情相悦式的恋爱,就会遭到这种无妄之灾,昨晚在他还能思考时,他不止一次懊悔自责,他原本就不该接受崔云燕的示爱,更不该管不住自己的下身,明明知道自己的条件跟云燕想比差距天上地下,明明知道云燕的家长不可能同意他俩的相恋,自己还玩火,还幼稚的幻想把生米煮成熟饭,妄图用既成事实要挟崔云燕的家长同意他们的结合,自己这才叫报应不爽。

  现在姬羽严重怀疑“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这句经典名言的可靠性,但对下一句“为了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却是绝对认同,为了一段不正常的恋爱就要失去自由,就可能被判刑坐牢,或许会有很多忠贞爱情的人会义无反顾飞蛾投火,但绝对不包括已经失恋过两次的姬羽。

  此时的姬羽对崔云莺和她身后那个蒋少峰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怨念恨意,他甚至在感激他们对他的大度仁慈。他对现行的刑法有所了解,流氓罪,确实够判刑,而且犯流氓罪的犯人在监狱的生活是真正的人下人。

  他毫不怀疑,蒋少峰绝对有将他送进监狱的能力,而他姬羽完全没有抗辩的能力,他从方坤在派出所的表现就能看出来,方坤作为街道办主任,面对蒋少峰,连一句稍硬气的话都不敢说,或者是不愿说,而他在京城能依靠的除了方坤,再无合适之人。蒋少峰之所以能轻而易举的网开一面,仅关了他半夜就把他放了,姬羽能猜到其中主要缘由:一是崔云燕为了救他,对崔云莺、蒋少峰做了妥协,再一个就是崔、蒋二人不想这件事弄得沸沸扬扬,损害崔云燕的名声,他们还想把崔云燕送给邮局领导做儿媳,以换取权利、地位和利益。

  崔云燕离开他了,跟苏蕊离开他不同,姬羽对崔云燕没有愤怨,只有感激和内疚,虽然这个美丽善良、热情似火的女孩,跟他交往只有一个来月,发生超友谊的事总计不到十次,但姬羽对这个姑娘的情谊已经远超苏蕊,苏蕊离开他是为了追求她自己向往的幸福,而崔云燕离开他是为了保护他,牺牲了她向往的幸福,他知道崔云燕屈从家里嫁给那个胡进,这辈子都不会有真正的幸福了,这让姬羽非常愧疚沮丧,自己没那个能力保护她,就不该接受她,自己他娘的还真不是个东西,姬羽不由自主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下手挺重,耳朵有了鸣叫。

  他答应跟左玉洁结婚,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尽快逃出派出所恢复自由,还有部分原因是他对爱情、婚姻有了宿命、麻木的感觉,他现在已经把爱情这个词看淡了,云淡风轻。

  跟许琳从初中一年级就谈恋爱,谈了五年多,他付出了全部真情,甚至拒绝了苗春燕火热主动的示爱,末了却落了一场空;

  跟苏蕊从大一下半年开始谈恋爱,谈了四年多,他除了付出了真情,还付出了十几万人民币以及稳定的工作、大学身份和户口关系,成了一个浮萍盲流;

  跟崔云燕的恋爱更夸张,前后认识不到两个月,在一起睡了不到10晚上,差一点儿就被打成强奸犯。

  躺在炕上,姬羽禁不住一阵阵后怕,那个蒋少峰如果不用顾忌崔云燕,真要是从哪家医院开出一张崔云燕有智力障碍的证明,那法院判他个重罪完全没悬念,而凭那个蒋少峰的能力,开个医院证明信,估计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姬羽这个草根没有任何翻身的能力,到时候,老家的爸妈奶奶会如何?姬翔和温岚会有什么嘴脸对自己,京城已经投入的上百万资产会如何,燕州的一众亲朋好友又会如何面对?

  燕州!姬羽陡然打了个激灵。

  燕州还有个大地雷,那是颗稍有不慎就会响的绊发雷,丁舒婕!她是个有夫之妇,而且夫家家世豪贵权重,她公公是厅级在职干部,比苗春燕的父亲权利能有一比,苗春燕当年要跟自己谈恋爱,自己避之不及,唯恐惹火烧身,现在竟然胆肥到跟丁舒婕在图书馆偷情,一旦东窗事发,雷霆之怒跟蒋少峰那个小小的副所长根本无法相比,姬羽相信,人家才不会走法律程序,大首长丢不起那个人,让自己凭空蒸发绝对会像喝凉水一般简单。

  自己这不是在玩走钢丝,而是在满地炸药包的雷管箱上跳霹雳舞,嫌乎自己死得慢死得好看,自己这是怎么了?当年对爱情忠贞不移的姬羽哪去了?坚守底线怀抱苗春燕睡了整整一晚不越雷池的姬羽哪去了,就因为苏蕊的背叛,就把自己的道德信念都抛弃了吗?没了做正直本分人的准则,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姬羽不寒而栗,冷汗将刚刚换过的干净秋衣秋裤再次浸湿。

  自己必须悬崖勒马,昨晚今早,这一定是上天给自己最后的警示,这次逃过一劫,如果自己再不收敛,再不能坚守起码的正直底线,早晚自己会被各路神佛唾弃让自己身败名裂尸骨无存。

  姬羽这时候只想以后的生活能安全,安稳,对于配偶,他觉着累了,没了以往的激情和对爱情的美好追求,能平平稳稳过日子就行。

  左玉洁?也行吧,心地不错,性格挺好,有过婚前那个行为,甚至怀了孕,那跟生活作风无关,是天灾,跟她本人品性无关,如果没有肚子里的孩子羁绊,人家也不会看上自己,跟她结婚虽然是形势所迫,但对于自己几乎没有任何不利,能看出左玉洁本人对自己也是有那个意思。

  她母亲韩大妈也是这样,对他娶左玉洁持积极支持态度,仇人般的崔云莺甚至是这桩婚姻的主要促成者。

  而方坤的承诺,对他简直是根本不能拒绝的诱惑,他只要跟左玉洁结婚,就有很大可能在京城落户口,就能有属于自己的户口本,户口本的重要性他深有感触,没有户口本,没有平价粮,没有各种票证还是小事,重要的是,投资建厂他成不了法人,买房置地他拿不到产业证,最最重要的是,没有户口,他就无法取得出国签证,去年他就该去加州斯坦福大学攻读研究生的,就是让一个户口关系给卡住了,当时如果不是王相乔那混蛋早早把自己的户口关系转到了渤海省,那怕是学校把他的户口关系发往原籍华龙县青山镇,取消他的大学资格,他现在也是一个留学研究生了,哪里会落得如此狼狈。

  娶了左玉洁,拿到户口,这对他实在太重要,从各方面比较,左玉洁,良配!这个念头,让姬羽放松了精神,睡意如潮涌,很快眼皮就像灌了铅,合上了眼帘,深度沉睡过去。

  姬羽醒来时,一看窗外,已经是黑夜,不禁苦笑,原本今天该去晓丽家接梅梅娘俩的,只能食言了,明天见到梅梅,肯定会落一顿埋怨。这才发现右手腕被包上了纱布,一股红花油味进入鼻腔,不由哑然,他还不知自己睡的如此深沉,有人给他用红花油推拿手腕活血化瘀,自己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不是对方手劲儿轻柔,那就是自己昏睡如猪了。他试了试手腕,很显然红花油和按摩起了很大作用,右手已经完全恢复知觉,五个手指能够灵活随大脑指令活动,现在只是手腕弯曲时,还有些不适和痛感,右手已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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