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开始谈话

三人都看着朱松阳，不知道他要怎么调整下午的行程。

  朱松阳故作深沉的说，“下午我先找方宇同志谈话，看他是否掌握其他情况，然后我们再开会研究。”

  贾洪亮皱了皱眉头，说道，“朱书记，这事是不是请曹炳义同志出面比较好？”

  朱松阳思考了一下，觉得也对，自己堂堂省纪委副书记，找一个最底层医生谈话好像是有失身份，于是说道，“我们先进去看看他，表示一下慰问，然后我们和苏长江的女儿聊聊，曹炳义同志带两人留下来和他谈话。”

  三人从朱松阳的套房出来去了贾洪亮的房间，在沙发上入座后，贾洪亮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烟雾，沉声问道，“炳义同志，你和方宇同志熟悉吗？”

  曹炳义摇了摇头，如实道，“接触不多，认识但不能说熟悉。”

  贾洪亮接着问，“你觉得你和他谈话，他会不会有戒备？”

  曹炳义说，“这是肯定的，如果是我们安兴纪委出面，我请宋海燕提前做做他的工作，打消疑虑，或许还没问题。”

  萧家强插话道，“方宇同志刚醒过来，来医院看望的人很多，这个时候纪委兴师动众的找他谈话，会不会容易引起外界误解和猜测？”

  贾洪亮凝重的说，“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没再去看他的原因，但现在朱松阳来了，不去也得去了。”

  曹炳义提议道，“要不然，下午我带着我们安兴市纪委的同志去跟他聊聊，省里和江州来的先不参与？”

  贾洪亮吸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缓缓地说，“你没看到这次省纪委来的都是什么人嘛，如果我没猜错，下午他肯定会让一室的副主任霍怡佳参加。”

  作为地级市纪委书记的贾洪亮，对省纪委内部的人员情况和相互关系还是比较了解的。霍怡佳以前是临海市纪委办公室一名普通的干部，今年刚三十岁，临海政法大学毕业，身材高挑，一米七五左右，因长相出众，被称为临海纪委的一枝花。两年前，突然被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今年四月份更是直接调到省纪委监察一室任副主任，不但在临海市纪委，甚至临海市级机关和整个江南省纪委系统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坊间有传言称，这一切都与朱松阳有关。

  说起这件事，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个人，临海市纪委副书记刘卫兵，此人今年四十五六岁，任临海市纪委副书记之前，是临海市上城区纪委副书记。刘卫兵擅长经营人脉，对领导的性格和癖好了解的清清楚楚，对不同的领导采取不同的策略，投其所好。

  体制内一度存在一种普遍的现象，年底前，各地争先恐后跑步进京，名曰汇报工作，实质心照不宣。两年前的元旦刚过，时任临海市委副书记市长刘崇来带五个部门的负责人前往京都，出人意料的叫上了纪委，并指名道姓要求刘卫兵参加。

  刘卫兵分管办公室，名正言顺的带上了办公室主任崔家双和霍怡佳。当时就有人议论，说他带崔家双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意图是要带霍怡佳。

  到了京都，五部门分头行动，各自拜访上级主管单位。

  在京都待了两天，刘卫兵收获满满，不但拉近了与朱松阳的关系，更是有幸见到了副书记史国新。从那次开始，底下就有人议论，霍怡佳功不可没，至于什么功那就是你知我知了。反正当年考核，霍怡佳首次被评为优秀干部，春节过后顺理成章的坐上了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

  朱松阳来江南省纪委后，下基层的第一站就是临海市纪委。这本无可厚非，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办公室主任崔家双被晾到了一边，鞍前马后的是副主任霍怡佳，而且俨然一副老熟人的样子。时隔不到半年，霍怡佳上调省纪委，直接任命为监察一室副主任，让许多人惊掉了下巴。

  这次朱松阳带队来安兴，连秘书都没带，偏偏带来了霍怡佳，贾洪亮就觉得这个朱松阳未免胆子有点太大。要知道省纪委监察一室只是负责省级机关的干部违纪问题处理，二室才负责下属各地市县副处级以上干部的违纪处理。

  当然，朱松阳也不是傻子，他提出的理由是，打猎事件涉及省里某些领导和省公安厅有关干部，此次前来，看能否找到新的线索。

  曹炳义对省纪委内部的关系不了解，霍怡佳的名字以前听说过，人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听了贾洪亮的一席话，似乎也听出了点道道，顿时就觉得头大无比，心里道，这怎么弄？明摆着贾洪亮和朱松阳之间有隔阂，朱松阳此行到底什么目的？真是来查处腐败分子还是另有隐情？方宇有没有掌握其他材料？

  贾洪亮看出了曹炳义的心思，大手一挥，说道，“没事，就按他的要求办吧，和方宇同志好好谈谈，请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曹炳义表面上答应，但心里难免有些忐忑。这种忐忑不是因为自己胆小怕事，而是担心万一方宇手里真有什么劲爆的材料，是让他拿出来好还是不拿出来好？

  曹炳义，今年四十四岁，是安兴市委常委中最年轻的一位。他草根出身，没有什么背景，要说最大的依仗恐怕就是前县委书记曹子康了。

  曹炳义毕业于临海大学法律系，曾经梦想做一名律师，却阴差阳错入职了安兴县司法局，从底层开始做起，一步步做到了司法局副局长，并从那个位置调到安兴县纪委任副书记。

  有人说曹炳义这一路走得顺风顺水，是因为他和曹子康是远房亲戚，其实两人虽同姓但根本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曹子康赏识并有意提携曹炳义不假，真正的原因是，曹炳义参加工作第三年，安兴县遭遇一次震惊全省的经济合同纠纷案，甲方是安兴县人民政府，乙方是某国财团，内容是项目引进，因甲方未能在约定的时间内满足乙方项目启动的条件，乙方向甲方追偿损失费高达一亿元。

  就在大家都认为这次赔偿难以避免的时候，曹炳义经过对合同的反复研究，发现了破绽，毛遂自荐担当了甲方的辩护人，最终为甲方赢得了诉讼，避免了损失。曹炳义的表现引起了曹子康的关注，有意要培养这棵苗子。当然，曹炳义没有让曹子康失望，工作兢兢业业，严谨扎实。

  曹炳义四十岁那年，安兴县委换届，时任纪委书记到达退休年龄，在县纪委班子中排名末位的他后来居上，一跃成为安兴县最年轻的县委常委纪委书记。

  曹炳义和方宇没有正面接触过，但他和宋海燕宋明飞关系都很好，多少也听说过方宇的人品，知道这是位正直善良的小伙，他内心希望方宇能够积极配合，但是现在霍怡佳在场，方宇在不知水深水浅的情况下，如果把掌握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后果又会是什么样？

  下午三点，朱松阳在一众人的陪同下来到安兴人民医院。预先接到通知的宋海燕早早的率领院领导班子成员在大楼门口迎候。

  一番介绍过后，众人来到监护室门口，苏清柔闻讯走了出来。

  初次见到苏清柔，朱松阳被她的美貌惊到，但他不糊涂，知道那些可以惹那些他碰不得。经宋海燕介绍，朱松阳脸带微笑主动伸出手和苏清柔握了握手，即便他身居要职，但此时绝对不敢托大。混迹官场多年，自然知道在复杂的关系中如何行走，虽然背靠史家，但面对其他各大家族，依然保持一副谦恭的姿态。

  朱松阳笑嘻嘻的说道，“早就听说苏大小姐才貌双全，果然名不虚传。”

  苏清柔落落大方的说，“谢谢朱书记夸奖，我自感自己才疏学浅，那些溢美之词当不得真。”

  朱松阳哈哈大笑，“苏小姐谦虚了，年纪轻轻已经是N社高级记者，文笔犀利，深得读者欢迎。”

  苏清柔微笑道，“那些不值一提，我不过是尊重事实，实事求是报道罢了。”

  简单客套几句后，进入监护室。

  萧家强主动上前，看着方宇，微笑着说道，“方宇，省纪委朱副书记来看望你。”

  方宇头微微抬起，做起身状，礼貌的说，“朱书记好，谢谢您的关心。”

  朱松阳急忙上前，右手和方宇握在一起，左手则轻轻按着方宇的肩膀，关心道，“你躺着，千万别起来。”

  方宇顺势躺下，再次说，“谢谢。”

  朱松阳笑着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方宇说，“我感觉很好，再过两天应该可以出院了。”

  朱松阳说，“不急，这么大的伤一定要痊愈了才能出院。”

  贾洪亮半开玩笑的说，“方宇，你自己本人就是医生，平时都是你劝病人痊愈了才能出院，怎么轮到自己了就可以变通了。”

  众人哈哈大笑。

  停留了不到五分钟，基本上都是朱松阳在说话，说的都是养伤需要注意的事项，那些能吃那些不能吃，出院后那些运动能做，那些不能做，头头是道，完全忘了方宇的职业。

  方宇则故作认真听的样子，时不时回答“对对。”“是是。”任凭他去关公面前耍大刀。

  最后，朱松阳说道，“方宇同志，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方宇微笑着说，“真不好意思，这点伤惊动省里的领导大老远跑来，谢谢朱书记。清柔，你送送朱书记吧。”

  苏清柔说，“好的。”

  朱松阳带着人离开，霍怡佳、曹炳义和安兴市纪委监察一室主任洪旭斌留了下来。

  方宇意料之中，看着还在边上站着的林燕徐凯和卢红英，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已经走出门的苏清柔也明白怎么回事，客气的对朱松阳说，“朱书记，去会议室坐会吧。”

  朱松阳爽快道，“好，去会议室聊聊。”

  有意思的是，会议室内出现了一个奇特的场景，双方在会议桌边坐着，朱松阳一边，陪同加随从，显然人多，而苏清柔一边，只坐着她和方琳宋海燕三个人。颇有领导听汇报的意思，只是朱松阳更像是汇报者。

  预先知道省纪委副书记朱松阳为何事而来，方振山夫妇对官场上的迎来送往本就不感兴趣，更何况听了苏清柔介绍，来者不善，所以下午都没有来医院。

  徐沛沛和陆佳薇对朱松阳也没好感，所以拉着徐慧和江淑敏出去逛街了。

  刘青和叶蓉蓉守护在医院，只是一般情况下，她们不参与接待，而是在走廊和监护室门口来回巡视，负责安全。

  官方性质的会面，大多数时间说的都是些废话。

  朱松阳说道，“省委对方宇同志受伤很关切，我早就想来看望，但一直脱不开身，请苏小姐见谅。”

  苏清柔有礼有节的说，“不敢不敢，朱书记公务繁忙，我们非常理解，谢谢朱书记和领导们关心，您刚才也看到了，方宇现在恢复良好，希望别再打扰到领导们的工作了。”

  朱松阳说，“没打扰，出这么严重的事情令人震惊，罪犯丧心病狂，死有余辜。省委杨书记已经多次开会，要求各地市县高度重视，引以为鉴，给人民群众一个安定祥和的生活环境。”

  苏清柔说，“太阳再耀眼总有照不到的地方，总体来说，江南省的治安已经是很不错了。”

  朱松阳说，“但是改革开放后，一些人不是往前看而是往钱看，极少数人甚至铤而走险，治安压力越来越大。”

  聊了几分钟后，朱松阳话锋一转，说道，“这次我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调查这起事件背后可能涉及到的腐败问题。”

  苏清柔佯装不知情，说道，“噢，那朱书记挺忙的。”

  朱松阳说，“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方宇同志给予配合。”

  苏清柔问道，“需要他配合什么呢？”

  朱松阳严肃道，“方宇手上可能掌握一些重要的材料，需要他提供出来，另外，他当天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需要他予以解释。”

  苏清柔“噢”的一声，说，“这样啊，没问题，我想他会配合的。”

  朱松阳说，“谢谢，这可能会对方宇同志的休息造成一定影响，我们会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程度。”

  苏清柔说，“没问题。”

  朱松阳接着说，“鉴于情况复杂，希望方宇同志这几天暂时不要离开，我们可能随时会来。”

  苏清柔说，“这我需要说明一下，考虑到来医院看望的人太多，这两天已经让他疲惫不堪，所以我们决定离开这里，去个安静地方休养。不过您放心，到时我会让人将联系方式给您，需要的时候我们随叫随到。”

  朱松阳想了一会说，“也行，只要不离开安兴市。”

  苏清柔说，“那不会离开，他目前的状况也不适合长途奔波。”

  自始至终，苏清柔不卑不亢，朱松阳虽然贵为省纪委副书记，但在苏家眼里还不够看。

  这边在闲聊，监护室内的气氛却显得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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