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暗恨生
月药刕,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她骑着一匹黑色战马,身穿银色铠甲,杀气绵延,寒光逼人。
对于保家卫国的将士,沿路百姓欢呼雀跃,夹道相迎。
月药刕扫过人群,面带笑容,微微颔首。
时穆望着凯旋归来的将军,神色淡淡。
云城西山,万籁无声。
若水盯着越来越重的邪气,不由叹了口气。
紫苏眉头紧锁,故意压低声音:“姑姑,他躲在这里意欲何为?”
兰泽弯腰捡起一根树枝,表情凝重:“招魂,他想复活已经死了的人。”
紫苏一点即透:“他之所以背叛时穆,就是因为有人答应帮他招魂。”
走着走着,突然出现一个洞口。
顺着光线看过去,里面有人在不停招手,还有水流动的声音。
白日当头,捉妖师遇到了鬼,真是前所未闻。
既然有人在热情邀请她们入局,若是掉头回去,岂不是有些失礼了?
若水非常有礼貌,轻轻挥了挥手,抬脚便向里面走去。
她们刚一进去,洞口立马被堵死了。
若水拿出亡夜珠,将山洞照得极亮。
兰泽淡淡道:“我们来了,你不出来迎接吗?”
水底突然传出诡异的笑声,将山洞映衬得极为邪恶恐怖。
有人藏在暗处,提着一把剑,杀了过来。
紫苏拔出宝剑,迎了上去。
若水捡起一个石子,对准方向,弹了出去。
见那人突然半跪在地,紫苏反应极快,将剑架在了偷袭者的脖子上。
紫苏眯着眼睛问道:“你背叛时穆,又想偷袭我们,意欲何为?”
藏在水里的东西,笑得猖狂。
“陈丹,你和你那主子一样,烂泥扶不上墙。你主子死了,你也没用了,不陪你们玩了,老子还有正事要做。”
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沸腾起来。有个人,从水里站了起来。当然也不算是人,因为只是与人形似,没有血肉,是由水做成的透明假人。
紫苏瞪大了眼睛:“水妖?”
若水摇了摇头:“大恶之人的亡魂,寄游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算你有点见识,早知道当时选你为妻了。可惜,她出现得太早,你又来得太晚,终究是错过了。”
兰泽面若冰霜,手里突然燃起一团火,朝他飞了过去。
寄游魂操控水花,和兰泽打了起来。
万千水针迎面而来,兰泽刚想反击,却发现有人在他背后,想给他致命一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若水便把他拽到了一旁空地上。
寄游魂还在不停叫嚣:“一群废物!有种放马过来!老子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陈丹啐了一口,眼睛里迸发出凶光:“你答应我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寄游魂又变成一个水圈,不停转动。
陈丹怒不可遏:“畜牲!你会下地狱的!”
寄游魂见别人痛苦,他更加开心了。转来转去,觉得累了,他才停了下来。
“我是畜牲,你是叛徒,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时穆对你倒是挺好的,但你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吧?”
陈丹用力捶了下地面,然后无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寄游魂乘胜追击,笑声在山洞里回荡:“你那无能的父亲,魂魄早都被我吞了,你还指望他能起死回生?你是个卑鄙无耻的叛徒,你心里嫉妒时穆,恨意丛生。没有内邪,勾不来外鬼。时穆给你金银财帛,帮你安顿家人,忍受你时不时犯错犯蠢,最后竟然被你毒死了,真是好人难当啊!”
陈丹面如死灰,他突然捡起掉在地上的剑,大叫一声,猛然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紫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她往后退了一步,不知如何是好。
“大人,对不起!我……我只是……”
还没说完,陈丹便咽气了。
寄游魂见陈丹死不瞑目,他更加开心了。
“闭嘴!回去!”
寄游魂扁扁嘴,不敢放肆,便回到了水里安静躲着。
兰泽眼底仿佛结了一层薄冰:“你与他沆瀣一气,不怕遭天谴吗?”
那只妖面如冠玉,身穿淡蓝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根浅绿色束带,他靠着石壁,无所谓地扯了扯唇角,笑得敷衍又凉薄。
有着如此倾世容颜的妖,实属少见。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我不怕天谴,我只希望她……”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更加苍白。
若水瞥了眼他脸上若隐若现的蝴蝶,慢慢低下了头。
山洞的邪气越来越重,紫苏蹙眉道:“你不想活了吗?你看你的脸,已经开始腐烂了。用不了多久,你便会魂飞魄散。”
兰泽冷笑道:“你想死,没人拦你。我们做妖的,若是存了不想活的念头,谁也阻挡不了。你不该为了一己之私,便养了这么多恶魂,导致无辜百姓惨死。因私心犯下了杀孽,就要付出代价。”
四周寂籁无声,那只妖笑得诡异。山洞里突然出现无数只蓝色蝴蝶,美丽妖艳。他慢慢抬起手,一只蝴蝶落在了他修长的手指上。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上去。
只一瞬间,万千只美丽的蝴蝶,便化成了一把冒着黑烟的长剑。
躲在水里的寄游魂,见主人真的动怒了,想要杀了这三个搞破坏的,喜极而泣。
“主人!我来助您!”
无数只由水化成的手,迅速爬上地面,开始向若水她们逼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危急时刻,山洞突然飘起了蓝色的雪花。有人在抚琴,琴声轻柔,像缓缓流淌的清澈河水,让人感到宁静和平和。
原本杀意正浓的妖,脸色骤变。他极为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收起那把长剑,仓皇而逃。
寄游魂见主人都跑了,他也想悄悄逃跑,却被紫苏堵了个正着。
若水拿出一个小罐子,将寄游魂收了进来。
“大胆!快放我出来!我主人无人能敌……”
见寄游魂还在骂个不停,若水又拿出一张封口符,贴了上去。
兰泽接过罐子,用手指弹了下,里面的东西一动不动了。
随着琴声消失,蓝色雪花也停了下来。
紫苏瞪大了眼睛:“姑姑,我想我们是遇到了熟人。”
若水轻轻颔首:“你们先出去,这里邪气煞气太重,我要处理下,否则后患无穷。”
山洞外面,兰泽拿着罐子,和紫苏一起等若水出来。
法事做到一半,山洞里,有“人”在不断哀求。
“仙子,放过我们吧!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今日您若高抬贵手,日后我等必结草衔环。”
若水转过身,神色淡淡。
趁她转身之际,原本跪地哀求的东西,突然冲了过来,想要将她分食。
若水等的就是这一刻,她身上突然燃起月光火,将扑上来的东西烧成了灰。
若水又用月光火画了个八卦阵,原本煞气极重的山洞,忽然之间变得宁静温馨。
法事做完,她面带笑容,拍了拍手,向外走去。
西山之行,收获颇丰。
客栈内,红樱来回踱步。不知怎地,近些日子,她越来越心烦意乱。
时穆见她坐立难安,便开口安慰道:“红樱姑娘,你先坐下来,不要着急,她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明视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紫苏声音温润:“我们回来了!”
红樱冲了出去,抱着紫苏不肯撒手。
见兰泽抱着一个小罐子,明视凑了过来,满脸好奇。
时穆行礼致谢:“诸位救命之恩,在下永记于心。”
兰泽沉声道:“先坐下来吧,我们带回来的东西,与你有关。”
紫苏盯着时穆这张俊美无瑕的脸,低声道:“时公子,陈丹死了。罐子里面装的是寄游魂,他干了许多坏事,就是他怂恿陈丹害你。”
时穆伸手摸了摸罐子,面色凝重。
紫苏继续说道:“陈丹自尽身亡,还有只大妖,参与其中,他应该就是主谋。”
明视拍了拍时穆的肩膀,安慰道:“呆瓜,害你的人死了,以后你可以安心了。天道好轮回,人在做天在看。做好事,积福报。行恶事,短阳寿。”
短短几天内,得力下属先是背叛自己,又自尽而亡,真是世事难料。时穆长叹一声,面色悲戚。
兰泽将封口符撕了下来,又敲了敲罐子,里面的东西立马活了过来。
“可恶!你们这群臭道士!快放我出去!”
时穆本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情恍惚,可罐子里传出的声音,实在太过尖锐刺耳,他回过神来,死死盯着罐子。
寄游神继续高声怒骂:“你们误我大事,我定要让你们生不如死。那个红衣服的狐妖,你不安心修行,反而围着凡人转,真是给妖丢脸。还有那个紫衣服的小花妖,法力不高,只能在人间出出风头,再给你一万年,你也飞升不了。”
时穆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顿时眼里喷火。他双拳紧握,浑身都散发着怒气。他突然拿起罐子,用力摇了摇。
“天呀!别摇了,我要晕过去了。”
时穆冷笑道:“表哥,别来无恙呀!”
寄游神突然安静下来。
“表哥?”明视看了看面如寒冰的时穆,又瞧了眼放在桌子上的罐子,震惊地捂住了嘴。
时穆闭上眼,尽力压下心中的怒火。
明视眼睛瞪得极大:“表哥!你表哥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怂恿你的手下来杀你?”
时穆抿着嘴,终于忍不住怒吼道:“于梓阳!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你害了我那么多次,我都没和你计较。你死了,我给你收尸,还给你烧纸钱。如今你竟然联合外人来害我,真是蛇蝎心肠!”
于梓阳,时穆表哥,也就是那个喜欢折磨人的变态,最后东窗事发,死在了天牢里。
若水给暴怒的时穆递了杯茶,示意他坐下来细说。
时穆喘着粗气,差点气晕过去。明视强行把他拽到椅子上,让他坐下来慢慢说。
时穆双手抱头,语气极为痛苦:“我娘天天替你们抱不平,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好外甥几次三番想要了她儿子的命,不知道她会不会崩溃?你们一家三口,都是恶人,都是罪人,死有应得!”
听到时穆谈到墨白缚,于梓阳终于不再沉默:“时穆,你活该!我最讨厌身边的人过得开心,而你每天都没心没肺地活着,所以我希望你去死。我活着时,没弄死你,是我没狠下心。如今我成了寄游魂,而你依旧是侯府世子,你觉得公平吗?你娘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我娘早成了一缕冤魂。我们做错了什么?太后明明可以护我们周全,却为了那虚名,非要拿我们开刀。”
红樱忍不住反驳道:“时穆和他娘之所以过得好,是因为他们积德行善,手上没有人血。你死在天牢,你娘服毒自尽,之所以有这个结局,是因为你们手上沾了太多的人血。你们还记得有多少条人命折在你们的手上吗?国师做得好,太后做得对!”
于梓阳语气淡漠:“高门大院,谁能保证自己手上没沾过鲜血呢?太后能屹立不倒,不是因为她有多么优秀,而是因为有人为她保驾护航。月药刕杀的人,更是数不过来。大家手上都不干净,为什么偏偏只有我死不瞑目?为什么我娘要死得如此凄惨?为什么我爹为云黎国征战四方,最后落得个拔剑自刎的结局?”
“表弟,时穆,你扪心自问,你除了长得好,还有其他优点吗?国师收你做关门弟子,完全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你能在云黎国无忧无虑地活着,都是你娘和太后为你谋划。我们都一样,和太后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是太后对我,始终不冷不热。连我娘,那么冷漠的人,都对你格外关心。我不该恨吗?我不能恨吗?凭什么啊?若你真的优秀,我不会攀比和怨恨。但你是个扶不上墙的烂人,她们却还是愿意助你,愿意爱你。而我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着你收割所有人的爱与关心。我活着,你可以活着。我死了,你必须陪我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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