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山路
客房内，上官婉一边欣赏墙上的壁画，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西南山。
待着待着，便有些腻了。她眯着眼睛，刚想推门向外走去，却发现有人来了。她转动着手串，静默不言。
她心想，西南山终究比不得云浮国国山，即使有修仙世家代代镇守，却终不及这灵山万分之一。
红樱在房外整理了下衣冠，平复片刻，轻轻敲了敲门。
“门没锁，请进。”
上官婉朝她微微一笑，红樱眼睛极亮，心情极为激动。
上官婉温声道:“红樱仙子，先喝杯茶吧。”
红樱搓搓手，笑得有点猥琐。她突然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于是用力拍了拍额头，才恢复了神志。
“婉儿，你叫我红樱就好。巫巫让我带去修缘亭，她们在那里等你。”
上官婉语气真挚:“若水仙姑也在那里吗？她同意下山相助了吗？”
“对的，姑姑也在那里，她还让我叫上紫苏，一起去修缘亭。”
“紫苏？”
“也是我们的姐妹，她很聪明很友善的，你不用担心。”
“那就麻烦你带我过去了！”
红樱满脸通红，害羞地低下了头。
修缘亭内，若水还在低声嘱咐，巫峥和白璃听得极为认真。
红樱一溜烟跑了过来，嗓门极大:“姑姑，巫巫，阿璃，紫苏！”
白璃盈盈一笑:“好家伙！红樱，你是将军在点兵吗？”
红樱伸出手，就要来掐白璃的脸。
白璃躲得极快，红樱见自己扑空了，又要作势来抓她。
紫苏拦在中间，忍俊不禁道:“红樱，我看你越来越顽皮了。姑姑，你该管管她了。”
若水喝了口茶水，见她们打打闹闹，不由一笑:“我们商量好了，我带你俩一起下山。红樱，你的快活日子，可能要变少了。婉儿，你先坐下来，我们细聊。”
红樱停止了打闹，有些好奇地问道:“姑姑，只带我和紫苏吗？”
巫峥轻轻颔首:“我和阿璃留下来，与众姐妹一起守护云浮山，姑姑带你和紫苏下山救人。”
红樱有些好奇:“那蔷薇不跟着一起去吗？”
“姑姑她们自有安排，我们先去收拾行李。”紫苏说完，拉着红樱的衣袖，便离开了修缘亭。
上官婉站了起来，行了个礼:“仙姑愿意下山相助，此等大恩，上官家感恩不尽。”
白璃将她扶了起来，自己也坐了下来。
若水神色柔和:“婉儿，你不远万里送来了红罗星盘，上官家又因星盘而遭此劫难，我定不会坐视不理。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出发。我已经参透了其中玄机，找到了破解之道，你不用太过担心。”
上官婉眼眶湿润，声音哽咽:“麻烦仙姑了！”
“事情本就因星盘而起，而星盘又属于我，我出面解决此事，理所当然。”
上官婉又拜谢:“仙姑大恩大德，上官家没齿难忘。”
巫峥面色冷清:“上官姑娘坐下来说话吧，不必谢来谢去。姑姑，我和众姐妹等你们平安归来。”
若水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巫峥和白璃的手，示意她们不必太过忧心。
云浮山出口处，围了一群花草精。
蓝鸢有些费解:“蔷薇，你怎么还带了个包裹？我们来这里是送别，又不是跟着姑姑一起下山。”
蔷薇努努嘴，不肯开口说话。
蓝鸢见她沉默不语，先是把她拉到一边，见四下无人，便有些恨铁不成钢:“蔷薇，把东西放回去。姑姑自有她的安排，我们听话就好，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此次下山，是为了救人，不是去谈情说爱。收收你那些思凡之心！”
蔷薇立刻反问道:“为什么红樱可以去，我却不能？她的思凡之心，不见得比我少。”
蓝鸢用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低声道::“你呀，总以为人间是好地方，是仙境，不去那里，你就心绪不宁。我和你实话实说，眼下星盘重现人间，定然会引来腥风血雨。上官家几百口人昏迷不醒，这不是什么好征兆。你以为下山就能享福吗？不要做白日梦！且论修为，红樱在你之上。姑姑选红樱，自有她的道理。”
蔷薇仍有些不服气:“红樱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蓝鸢眉头紧皱，语气不善:“她能在关键时刻，助姑姑一臂之力。而你，不拖后题，已经算不错的了。你只看到了她大大咧咧，只看到了她爱看美女，只看到了她玩世不恭，却没看到她修为在你我之上，没看到她意志坚定，没有看到她和姑姑配合得更好。蔷薇，听我一句劝，此次下山，和以往不同，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姑姑守护云浮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就好好留在这里，不要给她添麻烦了。”
蔷薇其实没有那么多坏心思，她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么说，确实有些过分，但她还是有些纠结:“那下次，可以带我一起下山吗？”
蓝鸢见她终于听劝了，便温声道:“下次轮到我下山休假了，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寻州开了家酒楼，里面有说书先生，还有各种美酒美食，到时候我带你去体验。”
蔷薇眼睛极亮，抓住蓝鸢的衣袖，不肯撒手。
“好了，我说到做到。你先把东西放回去，姑姑她们一会就过来了，不要失礼失态。”
蔷薇用力地点点头，她抱着包裹，便朝自己的住所跑去。
蓝鸢见她终于想开了，满意地笑了笑。其实她心里清楚，蔷薇本性天真浪漫，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坏心肠。这次之所以气不过，完全是因为她太渴望下山了。反正下次轮到自己休息，到时候就带她一起去吃喝玩乐，省得她一直挂念着。
紫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向红樱确认:“你的东西都带全了吗？这次下山，和以前不太一样，要去很久的，所以你那些法器宝贝都带上。”
“都带了，樱花水我也带了，以备不时之需。”
“那就好，早点去，早点解决。”
红樱嘻嘻一笑:“希望这次下山，能看到更多的美女。”
“你呀，保持清醒，别被美人美景迷了心智。”
红樱连忙保证:“不能不能，绝对不会。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很清醒的。”
等紫苏和红樱赶到时，众花草精已经将若水团团围住，还说个不停。
巫峥表面沉着冷静，内心却依依不舍:“早日归来，我们在这里等你们。”
凤尾抱着若水，不肯撒手。蔷薇也凑了上来，眼含热泪，极为不舍。
红樱在不远处扬声道:“姐妹们，我们会尽快回来的，不用担心。你们好好修炼，到时候飞升了，记得带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若水柔声道:“大家留在山上，好好修行。尘世虽好，但终究不是你们的最终归宿。紫苏和红樱会早日归来的，回去吧。”
花草精哭了起来，白璃连忙安慰，哄好了这个，又要去劝另一个。
若水伸出手，红樱和紫苏将手搭了上去。她见上官婉还在犹豫，便点头示意。上官婉咬紧牙关，也将手覆了上去。
随着若水闭目默念，四周原本平静宁和，忽然狂风骤起，瞬间天昏地暗。还没等上官婉看个清楚，她们已经被送到了山脚下。
这种做法，上官婉可以理解，毕竟她不是云浮山的人，为了安全考虑，将她用特殊手段送了出来，也说得过去。不过，这地方有点眼熟，想起来了，原来是来时路过的那家茶馆。
看来这茶馆老板，也不简单啊。也是，这天底下，单纯之人，都过得不尽如意，活得灰头土脸，哪能有这闲情雅致在山脚下开个茶馆呢。
见上官婉真的见到了若水，还将人请下山，她不由赞叹道:“姑娘，你确实很厉害。”
上官婉盈盈一笑:“是仙姑好心愿意下山相助，婉儿只不过运气好罢了。”
若水和老板四目相对，然后微微一笑，两人便出去细聊了。
等老板回来时，红樱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嘻嘻说道:“易娘，我要吃荠菜馅包子，十个，一个也不许少。”
老板点了'下红樱的额头，气鼓鼓说道:“红樱，你再提这个名字，今天就你没饭吃，也没茶水喝。”
红樱连忙求饶:“易恒易恒，我错了我错了，原谅我吧！”
老板叉着腰，声音爽朗:“算你识相，小红樱，这次给你十五个包子。吃不完，你就要留下来给我打下手。”
“没问题，我一定一口气都吃完！”
老板知道她们着急去救人，便将包子包起来，还给她们带了去火的茶水。
“易娘，爱你，回见！”红樱拎着包子，跑得极快。
老板在后面跺跺脚，有些恼羞成怒:“小红樱，下次不给你带这么多包子，只给你带两个，饿哭你。”
紫苏笑得肚子疼:“红樱，你真是个登徒子。”
红樱做了个鬼脸，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上官婉笑得温婉:“茶馆老板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世间父母给孩子起名时，分男女。若是男孩，无论家中富贵还是贫苦，都要给他起个大气磅礴的名字，既希望他平安顺遂，又希望他升官发财。若是女孩，摊到那种贫苦不堪的家庭，要么没有名字，要么是那种耻辱不堪的名字，比如招娣、带娣、有娣、盼娣等等，或者就是改子、带小子、若男等等。即使是富裕人家，对待女儿的名字，也不上心。他们不希望女儿有着健壮的身体，坚强的意志，百折不挠的精神，光明美好的未来。他们只希望女儿在父家时乖巧听话、柔弱讨喜，在夫家时贤良淑德、生儿育女。她们的出生，不被家族寄以希望或者厚望，所以她们的名字，也无足轻重。这世间大多数女孩的名字，都是随意起的，没有什么深意或者寓意。
世间很多父母都认为，女儿嘛，随便养养就好，给口吃的，饿不死就行。要是心情好，就多说几句温馨的话，女儿便会感恩戴德地记一辈子。
紫苏轻轻问道:“婉儿，你想改名字吗？”
上官婉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已经很知足了，有自己的名字，挺好的。不过其实我还有个名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紫苏和红樱对视一眼，知道这个话题，可能勾起了上官婉不愉快的往事，便马上换个了话题讨论。
“哇！易恒的厨艺真的越来越好，这个包子真的好吃。婉儿，西南山有什么好吃的吗？”
上官婉打起精神，回道:“西南山吃食以清淡为主，说实话味道真的一般。不过西南城，繁华热闹，有很多好吃的食物。有家甜饼，每次我去买，都要等很久，因为总是排很长的队。等到了西南城，我可以带大家出去转转，多品尝下当地特色美食。”
“好呀好呀，我还要吃糖葫芦！”
紫苏调侃道:“红樱，上次你休假，说好给我带糖葫芦，最后我等了半天，发现你忘记了。”
红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紫苏，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当时我吃得太尽兴，就把承诺抛在了脑后。下次再轮到我休息，我定不会食言的。”
紫苏捏了捏她的脸:“下次轮到蓝鸢了，不是你，别做梦了。”
“蔷薇什么时候能下山？她一直想下山看看，她很喜欢凡间。”
若水叹了口气，突然开口说道:“她独自下山，我们都不放心。她的思凡之心，越来越强烈了。我知道她命中注定会有此一劫，但我始终不愿意让她受到伤害。这道坎，她要是跨不过，很有可能……”
红樱紧紧握着若水的手，甚是焦急:“姑姑，那怎么办呀？能不能让她永远待在山上呢？”
若水轻叹道:“很多时候，天意如此，命运难违。她本性天真浪漫，这是好事，但思凡之心太重，早晚会生事端。她修为不高，心思单纯，很容易招来灾祸。我已经让白璃好好看着她了，让她在断缘殿好好修行，最好不离开云浮山。”
有命无运，有运无命。
天道注定，强求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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