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遇之既明10
病房内,沈理正神色复杂看着病床上的沈遇。
昨晚闹得很大,毕竟沈遇身子骨弱,又出了血,那副脸色苍白的模样像是大限将至,沈理一家三口都被送去警局做笔录。
只不过这件事情很难定性,屋子里也没有摄像头证明是谁先动的手,那些被吴乔的喊叫声吸引来的邻居也只看到了三个人对着沈遇一个人打。
好在沈遇最后没什么大事,只是沈理被罚了两千块钱,又是好一通思想教育。
而吴乔则因为不满意这个结果带着沈宗大闹警局,又喜提三天拘留。
不过就算吴乔没被拘留,她也不会来看沈遇,她巴不得这个碍事的人就这么死在医院里边。
沈遇用胳膊支撑着自己上半身靠在墙上,用那双混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沈理,没有恐惧,没有倔强,只是单纯看着,在等他说话。
但这个眼神,却平白无故让沈遇想起几年前,在山沟村,面对记者的镜头,村长的询问,沈遇也是用这副眼神看所有人。
或者说,当初那个孩子,就是沈遇退推下去的,只不过看到来了人,才威胁那个小胖子不许将那件事情说出来。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么沈遇的心机可想而知,一个四岁的小孩就有杀人的念头,还能在计划失败之后如此冷静帮助自己脱身,那之后呢?
这次招来警察也是他设计的吗?
沈理好歹也是山沟里唯一飞出来的凤凰,脑子不算笨,这么些年下来,那些多多少少的巧合,让他不能不多想。
这么恶毒的孩子,怎么能留在身边呢?
但沈理看着身形瘦削嘴唇苍白的沈遇,脑袋里原本想好的要谴责的话通通抛之脑后,沈理嘴巴嗫嚅,说出的话却是连自己都没想到。
“你怎么会没吃饭,我不是给了你钱吗。”
就算吴乔私底下还会给沈宗一些零花钱,但沈理给的那些钱已经足够两个孩子花销了,沈理怎么会饿到晕倒?
沈遇没说话,仍旧是那样看着他。
那些钱,他确实是收到了,只不过每天都会以各种方式丢失,仓库的门锁坏了,什么东西都藏不住。
沈遇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甚至在家里会一整天都不说一个字, 直到这个时候,病房的洁白与他那双混浊的眸子相照应,长而凌乱的发丝轻轻晃动,沈里才意识到沈遇究竟有多么瘦弱。
或许,这个孩子只是想用偏激一些的方式来博得他的关注?
见沈遇不说话,沈理叹了一口气,想要坐在病床上,结果沈遇眼疾手快将被子一抽,嘴巴撇了撇。
这个意思已经表达地很明确了,他不想让沈理坐下,见状,沈理只能继续开口——
“你到底想要什么,总不可能单纯想打宗儿一顿吧。”
沈理很清楚两个孩子之间的矛盾,但他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关系和睦的家庭中,兄弟之间都会有争吵,更何况是他这种复杂的重组家庭。
“从明天开始,我要比沈宗多两倍的生活费。”
沈遇总算开口,说出的话却是让沈理意想不到。
沈理难得愣住。
“你打宗儿就是为了要比他多两倍的生活费?”
或许是因为太过不可置信,沈理的声音都拔高些许,随后快速捂住嘴。
这里是医院,可不能吵到别的病人。
他第一反应是沈遇肯定撒谎了,但现在看着沈遇那认真的神色,就好像在说“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继续揍沈宗”。
沈遇不怕死,但沈宗怕。
“你这......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虽然不太理解沈遇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沈理还是同意了。
这次的住院检测显示,沈遇的身体似乎比两个月之前更差了,胃病也愈发严重,医生对着沈理好一通指责,让他一定要注意沈遇的饮食。
沈宗喜辣,吴乔也是无辣不欢,至于沈理,他虽不太能吃辣,但也能将那些辣椒扒拉到一边。
这样下来,等到沈遇吃饭的时候,就剩下被大量辣椒包围的剩饭,胃病怎么可能好转呢?
每当沈理提出想要给沈遇治病,吴乔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说着什么自己母子俩来到这个家辛辛苦苦攒钱,都要把钱丢到一个无底洞里面去,而沈理也会连忙改变口风,开始哄着吴乔,一家三口再次和和美美。
在沈遇眼中,沈理只是过不了“道德”那道坎,他知道吴乔肯定不会同意,才特意在吃饭的时候提起,好让吴乔发作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舍不得出钱,却要显得自己不是一个无情的父亲。
沈遇早已经看清楚这些,他要多余的那些钱有别的用。
沈遇这次只是饿晕,后背上的伤口也并不严重,没有骨折,只是多了一大块淤青,很快就出院了。
而沈宗已经被带回到外婆家里去,由于头发原因,估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去上学。
沈遇已经是医院的常客,在出院之后,他就在附近买了一个可以折叠的,用来防身的棍子,并且买了一把新雨伞,新鞋。
好在沈理还有几分良知,也或许是可笑的道德感作祟,他当真给了沈遇两倍的钱。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如今雨过天晴,吸入肺腑的空气都带着些许湿润。
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说实话,这里和山沟村很不一样,有沈遇从未见过的很多东西。
用两块钱给自己买了个包子吃,沈遇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
倏然,他脚步一顿,看向路边的橱窗。
里面有个和男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很像的风衣。
沈遇又凑近些,用一只眼睛看向那衣服,数着上面标着的价格。
一二三......嗯,好多个零。
但这模特没有男人穿得好看。
沈遇脑海中浮现出那人的名字。
迟既白。
也不知道是哪三个字。
沈遇念的书不多,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更别提写迟既白的名字。
第二天,是周日,学校放假,沈遇带着那把黑色的伞再次来到那条小路。
经过暴雨的冲刷,这里的风景变了很多,小路也变窄了,一不小心就可能踩在软泥上掉下去。
沈遇模模糊糊看到长椅上有一团土灰色的东西,犹豫再三,他将鞋子脱下来,小心翼翼朝着那边走过去。
要把伞还给迟既白才行,毕竟他也是个流浪汉,如果他只有一把伞,那下次下雨怎么办?
泥很滑,偶尔也有小石子,很是膈脚,当沈遇离长椅只剩下五米,才看清楚那土灰色的东西根本不是人,而是被暴雨冲断的树枝从上面刮下来。
男人没过来?
沈遇愣住,毕竟前两个月男人从未缺席。
难道是昨天下雨,他生病了?
也有这个可能,毕竟正常人哪能雷打不动每天都在湖边呢?
除非那个人是钓鱼佬。
沈遇想将伞放在这里,等到迟既白回来就能看到,但想了想,还是重新抱在了怀里。
算了,这把伞看着也挺贵的,还是当面交给他吧,省得被讹。
心中思索一番,沈遇这才重新踩着泥泞的地走回去。
第二天,第三天,接下来的一周,迟既白都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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