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纳兰镜闻转身,神色冷肃,大步迈进,未将目光分给门口之人分毫。

  可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一只微凉而有力的手攥住她的手腕,纳兰镜闻手腕迅速翻转,牢牢禁锢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则用手臂扣住他的脖子,将人逼到了门上,发出碰撞声。

  雪卿珩依旧眉眼淡漠,从容地注视着她,似乎不打算反抗。

  “你想做什么?”

  纳兰镜闻眼眶泛红,眼中却是狠戾之色,看得雪卿珩微微皱眉,他薄唇轻启,道:“王爷可是在怪吾?”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任谁被这样对待都会生气,若不是纳兰镜闻打不过他,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纳兰镜闻眼中的厌恶极为明显,像是根针扎在雪卿珩身上,令他感到极为不适。

  “雪国师说笑了,本王岂敢怪您,本王还要留着这条命呢。”

  她现在惜命,有了牵挂,便不敢随意将自己的性命弃之不顾。

  纳兰镜闻阴阳怪气的语气令雪卿珩眉头皱得更深了,清冷的仙人沾染了凡尘的气息,眼底染上了不解之色。

  “吾可以向你解释。”

  “本王不想听。”

  纳兰镜闻猛地松开对他的禁锢,头也不回地走进房内,声音冷凝,如同寒冰。

  “还请雪国师离本王远些,否则本王会忍不住杀了你。”

  雪卿珩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微暗。

  纳兰镜闻走进房中,便见长生倚靠在桌边,额上覆盖着细细密密的汗,气息微弱,听到声音也只是懒懒地抬眸扫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

  “他一会儿就醒了,带他回去吧。”

  纳兰镜闻见她状态不对,微微蹙眉,“你……”

  长生声音没了往日的清脆狡黠,多了丝沉闷和疲惫,她强撑着勾唇嗤笑一声,“怎么了?担心我?”

  纳兰镜闻沉默,望向床上睡得安祥之人,看起来并未有什么不同,倒是长生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长生微微喘着气,胸口几乎没什么起伏,道:“放心,没有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时,我不会死的。”

  “毕竟祸害遗千年,不是吗?”

  纳兰镜闻淡淡扫了她一眼,俯身将柳凄山轻轻抱在怀中,道:“你倒是对自己有自知之明。”

  长生闷闷地笑了声,也没反驳,像是自嘲,惹得纳兰镜闻多看了她一眼又立马收回视线。

  不再将注意力分给别人,带着怀中人回了自己院子。

  柳凄山睡了多久,她就在床边守了他多久,直到月上枝头,清冷银白的月光洒在院中,屋内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和两道交缠的呼吸声,宁静祥和,仿佛回到了那时,只有他们二人在林中木屋相依相伴。

  柳凄山漆黑的睫羽微微颤动,如蝴蝶振翅,纳兰镜闻握住他的手紧了几分,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凄山?”

  柳凄山缓缓睁眼,瞳孔有些涣散,又逐渐聚焦,像是不太习惯,略微呆滞。

  感受到手中的力道,他缓缓偏头,在看到那朝思暮想的面庞时,唇角溢出一抹温柔的笑。

  “……阿闻。”

  他抬手,似是想要触碰她的脸,可指尖却停在了离她半指的距离,颤抖着。

  纳兰镜闻抓住他的那只手,覆盖在她的脸上,在触碰到温热的面颊时,柳凄山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颤动,眼中漫起莹莹泪光,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纳兰镜闻知道他想说什么,将他的手攥紧了些,轻声道:“辛苦了,凄山。”

  柳凄山轻轻摇头,晶莹的泪水从眼尾滑落,没入枕中,晕染开一片深色。

  他看着她熟悉的脸,每一分每一处都是他所熟悉的,在无数个暗无天日的孤寂里描绘的容颜,凝结在心中已成执念,明明所做所念都是为了眼前之人,可当那副面庞真的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令他几乎要落下泪来,难忍哽咽。

  不知何时,眼前已经模糊,看不清了。

  纳兰镜闻伸手拭去他的泪,将人抱在怀中,一个轻柔带着安抚的吻落在他的发间。

  柳凄山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甚至不敢眨眼,害怕只是幻觉,只一瞬便会化为泡影。

  纳兰镜闻将人拥紧了些,像是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彻底和她融为一体。

  “我在,别怕。”

  一切的不安,所有的空虚,都在此刻消失,填满,一直漂泊无依的心突然有了归处。

  柳凄山指尖颤抖着环住她的腰,将脸埋进她的颈项之中,仿佛如此,才能证明一切都是真的。

  他等这一刻,实在是等了太久太久了。

  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

  他的阿闻没有骗他。

  “值得吗?”

  纳兰镜闻问。

  “为了我如此伤害自己,当真值得吗?”

  柳凄山从她怀中出来,直勾勾的看着她,那双眼睛多了神采,却一如既往地温柔,满眼都是她。

  “阿闻如何定义值不值得?”

  纳兰镜闻同他对视,眼中满是心疼。

  “为了一个未知的结果,义无反顾地投入万丈深渊,便是不值。”

  柳凄山唇角弯起一抹笑,如春风化雨,令人晃了神。

  他轻轻摇头,“可在凄山看来,在你死后什么都不做,继续过着原本的生活,平静如死水般的生活,才是折磨。”

  “从来都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柳凄山是纳兰镜闻的夫,所以是甘愿,且不悔。”

  他不去考虑后果,随心而为,才不会让自己后悔。

  当年他不过是一个实在普通不过的农家男子,从出生起,一生便被人安排好,何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如同思想被禁锢的木偶,从来都没有自己的思想。

  可遇到他的阿闻后,她告诉他男子也可以有大好的人生,告诉他男子也可以不用依附于女子而活,教他识文断字,教他世间险恶。

  当初他虽觉震撼,却没有勇气去反抗,直到最后,才终于想为自己活一次。

  可得到勇气的代价,竟是痛失所爱。

  所以于他而言,纳兰镜闻便是他的全部。

  若是没有她,他一个人不可以的。

  “凄山没能做到阿闻对我的期许,实在是没有勇气一人,可凄山从不悔。”

  就算失败了,他也不过一死,黄泉之下,奈何桥边,他陪她再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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