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噩梦（中）

“滴滴滴！滴滴滴！”理疗的时长用完了，闹钟响了，慕欣赫无法再装睡下去了，再装下去就有些假了，可是在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呀！兄弟你终于醒了？！你这睡眠，可太羡慕人了！”邱少说这句话是很真心的，只是他不知道慕欣赫根本就没有睡着过。

  “啊？嘿嘿，我一直在睡吗？我感觉我也没睡几分钟啊！”

  几个人嘻嘻哈哈几句，慕欣赫和那个邱少就都开始穿衣服准备离开了。快到大厅时，慕欣赫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声音，她好像正在跟老板娘在说笑。邱少应该是也听到了，他顿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大嗓门儿来了？”说着就变了一副嘴脸，加快了脚步。而慕欣赫则放慢了脚步。

  “呀！姐！您来啦！今天来做什么项目啊？”躲在男宾区门口角落里的慕欣赫脑补着邱少那谄媚的嘴脸。

  “哎呀！小邱也在啊！正好我一会要去个地方，你一会有空吗？顺路的话捎我一段儿？”慕欣赫听着母亲的语气，一点没感觉到她不开心。

  “呃。。。行啊姐！您去哪儿？我送您！”邱少其实并不想送她，但想想那30万的单子，他忍了，说不定不用多久还能再出一单呢！

  “你等会儿，我先去打个电话，一会儿再跟你说去哪儿！”慕母拿着手机走出了美容院，慕欣赫不知道她要给谁打电话，但他现在确定了母亲跟这个邱少应该是没有不正当关系的，就是单纯的一个销售（骗）与被销售（被骗）的关系。那他一直想确认的事，会跟这个电话有关吗？他不知道，只能等一会儿跟着他们了。

  “走吧！小邱！我哪儿也不去了！送我回家吧！”慕母本来应该是准备去家以外的地方的，但现在说要回家，按理说应该是取消了约会之类的，但从她的语气和表情来看，她并没有什么失落的感觉，反而还比刚刚更开心了的样子。

  “好嘞！姐！走着！”邱少仿佛松了一口气，他多怕她让他陪她去逛街之类的！

  两个人前脚走了，慕欣赫后脚也走出了美容院，为防自己的车被母亲发现，他特意停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好在母亲只是要回家，即使没跟上也无所谓。他本来是想既然母亲是回家，就没必要跟了，回医院照顾许愿。但他上车，启动好车子后，想了想母亲刚才的语气和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又让他想起了他学生时代的那个提前放学的大雪天。于是他还是将车子，开向了慕家别墅的方向。

  有一次，他的车和邱少的车子相向而行，唯一的不同是，这次的邱少，表情没有上次那么得意，而是满脸都写着烦躁。

  慕欣赫正在考虑，是把车子直接开进别墅车库，还是还在上次那棵隐蔽的大树下停着，观察一会儿。他就远远地看见那棵大树下已经停了一辆绿色的吉普车。直觉告诉他，那辆车不太对劲。

  就在他放慢速度行驶时，那辆绿色吉普车上下来了一个长得很壮实的男人，他正在打电话，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他边接着电话边向慕家别墅走去！慕欣赫的心马上提了起来，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先把车子停在那辆绿色吉普车的后面，下车看了一下吉普车的内部，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物件。他想了想，还是把车开到了再远一点的地方停好，做了大概五分钟的心理建设，才从车上下来，深呼吸了几次，向慕家别墅走去。

  当他快到门口时，他感觉别墅的车库门好像刚刚关上的样子，但他看了看手表，又转念一想，应该是自己眼花了，这个时间，父亲应该是在公司。最近许愿生孩子，父亲没让他去公司，公司应该有很多事务要处理。这样想着，他又有些自责，感觉自己既没能照顾好许愿，又没能好好帮父亲。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母亲的事情查清楚，处理好，不然万一有什么麻烦，他们就更难受了！

  慕欣赫轻轻地打开别墅大门，准备悄悄进去一下，希望自己害怕的事情不要发生，希望一切都是他胡思乱想。但当他刚刚把门开到不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了重重的敲门声，和父亲愤怒的声音！

  “殷秀丽！你给我开门！！！你是不是好日子过够了？！！你马上给我把门打开！！！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了？！！我他妈一辈子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完全没有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为了满足你的各种虚弱与欲望奔波！你他妈就这么对我是吗？！！”

  “爸。。。”慕欣赫不自觉地叫了一声。他只看到父亲的背影一滞，正在重重拍门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看来门是在里边被反锁了，而刚刚车库门完全关闭的那一幕，也不是慕欣赫眼花了，是父亲刚到家，刚把车库门关上。那么母亲。。。如果自己在家，为什么要反锁了门呢？

  “你。。。你怎么回来了？”父亲艰难地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问。这个时间慕欣赫应该在医院，陪着自己刚刚生产的老婆，而不是在他这个50多岁的父亲的“抓奸现场”！

  “我。。。我是。。。我是准备回来拿点东西。”慕欣赫貌似只能这样说了。

  “哦。。。我。。。我忘拿钥匙了。”父亲撒了一个一点都不可信的谎，他的车库遥控器和家里钥匙是扣在一起的，他既然能打开和关闭车库的门，怎么会忘了拿钥匙呢？

  但慕欣赫只能选择“相信”，“哦。。。哦。。。我，我也忘带了。”父亲看着别墅大门上，锁孔里插着的慕欣赫的钥匙，也“哦”了一声。

  慕欣赫赶紧拔下钥匙，慌乱地说：“哎呀！怎么在这儿！你看我这脑子！可能是最近在医院睡得不太好，脑子有点短路了！”

  “嗯。”慕父回应着，父子俩又像当年那个大雪纷飞的时候，僵持在自己家别墅的院子里，只是这次，父亲更靠近那扇通往屋里的门。

  那扇门终于打开了，母亲的慌乱与恐惧写满在了她的脸上。父亲听见门开的声音，一把推开慕母，走了进去，虽然慕欣赫看不到里边的情况，但他知道，父亲正在一间一间地寻找，那个奸夫。

  慕欣赫看着母亲，她的头发梳得比她出去逛街时的都整齐，她平时到家第一件事，可都是先把头发散下来的。衣服穿的也不是平时的家居服，而是她刚刚去美容院时穿的那一身。她满脸通红，眼睛不敢直视自己的儿子。

  “哎呀！儿子！你。。。你怎么回来了？我。。。我这正准备去超市买点东西，去医院看看小愿呢！我。。。我刚刚在洗澡，没听见你爸他敲门，我都没想到你们俩这个时间一起回来的！哎？你说我怎么就顺手把门给反锁了呢！呵呵，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你说是吧？呵呵。。。”慕母语无伦次地说完这些话，抬眼看了一眼慕欣赫，慕欣赫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拳头攥的紧紧的。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楼上打斗的声音，玻璃碎裂的声音，慕欣赫二话不说，冲向门口，也是一把推开母亲，向楼上跑去。

  “哎？儿子！你别！”慕欣赫没有理会母亲的喊叫声。

  打斗的声音来自于他和许愿的房间，果然是那个从吉普车上下来的男人。可跟他想的恰恰相反的是，被压在地上的，是自己的父亲。。。

  那个男人太壮了！父亲很多年都没再干过重体力的活儿了，每天又是大鱼大肉，所以身体素质各方面确实跟那个男人是比不了的。虽然慕父被压在下面，但那个男人并没有打他，应该只是想控制住慕父不要打自己，因为他的脸上有一块乌青。

  慕欣赫怒吼着冲过去，狠狠地踹了那个男人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父亲也顺势赶紧爬了起来，父子俩一起对着那个男人一顿拳打脚踢。慕母站在楼梯口，不敢上前，那个男人捂着自己的头，蜷缩着身体，并没有反抗。也许他是招架不住两个人的攻击，也许他是因为心虚。

  父子俩的愤怒毫无疑问是来自于这个男人与母亲的“奸情”，但又分别有着让自己更加愤怒的点。

  慕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大傻子！辛辛苦苦一辈子，为了给老婆孩子富足安逸的生活，年轻的时候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却从不让自己的老婆受一点点的苦。他虽然从不表达，但他对慕母的疼爱，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保姆、司机给她请了，随便她买自己喜欢的任何东西，可是她怎么就是不知道感恩呢？！

  那个大雪天！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在自己的还在上学的儿子面前，令自己那么难堪，那时的儿子对男女之事还懵懵懂懂，他也不想让儿子知道那些龌龊不堪的事情，所以他当时压下了自己的痛苦与怒火，选择第二天解决。

  那天虽然没有捉奸在床，但保姆李婆婆那个时间就开始在院子里扫雪，明显是在把风。司机小李说什么进屋修水管，洗手间和厨房里根本就没有维修过的痕迹，他只看到了两个人衣衫不整，神色慌张，还有床底下，那条领带。

  当他把自己和妻子关在卧室里的时候，他沉默了很久，都没有问出他想问的话，妻子也是沉默，没有自己承认什么，也没有恼羞成怒，就是沉默。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也就是从那天起，慕父再也没有在那个卧室里睡过觉。起初他是睡在书房里的沙发床上，后来他就把书房里的布局改了，改成一间卧室。

  也正是从那天起，他的儿子再也没见过李婆婆和李叔，因为第二天他就把母子二人打发走了，对这母子二人，他也什么都没有问，他不想从任何人的嘴里听到任何让他觉得羞辱的话，这两个人也自知理亏，没要最后的工资就卷铺盖卷儿走人了。

  他虽然再也没踏进他们夫妻俩的卧室，但他也再没有提起那天的事。渐渐地他仿佛淡忘了那件事，除了和妻子再无夫妻之实，其他一切如常。一切只为了维持家庭的完整，和儿子的正常生活。

  可是现在，过去的事竟然又重现了！还又一次！他们的儿子在现场！这几天，本来因为孙女木须肉的出生，他这么多年，终于发自内心地开心了！结果今天他接到妻子的电话，问他在哪，忙不忙，什么时候回家。

  10年了，那件事之后，她很少这么关心他，他问她有什么事，她说她就是问问，让他该忙忙，说她已经美容结束回家了，准备收拾一下去超市买点东西，再去医院看儿媳妇儿，让他忙完直接去医院。

  他本来的确是很忙，但他想这么多年了，也该忘了那些事了，如今儿子也结婚了，孙女也出生了，是时候该放下好好过日子了。她说她要去超市买东西，再去医院，没有司机和车，她只能打车去，于是他决定所有事都推迟到明天再做，他要回去陪她逛超市，和她一起去医院，他甚至让他的司机下班，亲自开车回去的。

  当他快到家时，他看到了那辆绿色的停得很隐蔽的吉普车。他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辆车，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把车开进车库，从车库进入别墅院子里，他听到了妻子的笑声，他以为她是在打电话，当他走近门口时，他竟然还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两个人嬉笑怒骂，好不快活！他颤抖着手把钥匙插入锁孔，却怎么都拧不动，他开始敲门，叫着妻子的名字，门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听着就像是在掩盖一切。

  他疯了似的拍门，叫喊，他没想到，这时儿子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大门口。他的不堪，他的羞耻，他的无能，再一次摊在自己儿子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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