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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屏儿的处置


“杜建徽是老了,可是杜昭达还年轻啊。将来杜家还能不能长久富贵,就得着眼于世子。”李孟简侃侃而谈,“程昭悦当年得以幸进,就是重金贿赂的阚潘与杜昭达。现在程昭悦反倒是爬到了计相大位,把杜建徽也不放在眼里了。杜昭达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当然要给程昭悦点颜色看看。”

  陈志友了然,又举一反三道:“还有个好处,干掉谢帧嘉,杜家便又能把谢妃抓在手中。”

  刘蓕这时对杜建徽佩服不已,“杜建徽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害死了他女儿,他还能和谢妃合作,怪不得能爬到内兵司都指挥使这个军中第一人的位置上。”

  李孟简摇头道:“杜家也难做,既要留着谢妃护着世子。又要防着谢妃羽翼渐丰,与他们割席。”

  刘蓕问:“你们说,如果我们把这信给捅出来,杜家会不会借此落井下石、除掉谢妃?”

  “难说。”陈志友道。

  “我觉得如果我是杜建徽的话,一定会保住谢妃。没了娘的孩子在明枪暗箭的后宫根本活不下去,哪怕是世子。”李孟简猜测道。

  确实如此,如果屏儿获罪,世子之位很快就会易主,钱弘佐现在有三个嫔妃怀孕了。任意一个是男孩,世子之位便大可以换人来坐。杜家接连失去王后、世子,离被褫夺兵权就不远了。

  两日后,早朝。

  刘蓕率先发难,将谢帧嘉写给谢妃的书信呈上,弹劾谢帧嘉“勾连内宫、贻祸储君”。

  谢帧嘉连忙伏地喊冤,并自陈与谢妃确系本家,又考据出谢妃当年祖上因黄巢乱兵而沦为奴婢,如今只是认祖归宗,写信不过寥叙亲戚之谊。

  钱弘佐展开信封,一目十行,见其中一段“中宫往生,世子无人抚育,仰赖娘娘恩养,实为千秋恩德……世子渐长,蒙昧亟开,但有所需,臣愿效犬马之劳。”

  联想到杜氏被害,是否背后还有谢帧嘉的指使?谢帧嘉又是程昭悦的铁杆,难道他还想把手伸到宫里来了?

  这么一想,前阵子自己中意的田慎被弹劾就不奇怪了,有人想在世子身边换上自己的人。

  “来人,将谢帧嘉拿下!交有司审理。”钱弘佐喝道。

  “程相公有何看法?”钱弘佐故意询问程昭悦。

  程昭悦不慌不忙的出列,行礼道:“国家自有国家的法度,若是谢使君有罪,当按罪论处。若是无罪,便还他清白。臣非法司,不敢干扰司法。”

  钱弘佐笑了笑,叫了声好。

  这时,陈志友出列弹劾谢帧嘉所上的二作稻之策,“实为恶政、贻害万千”。他这次是有备而来,详详细细地陈述了二作稻在秀州推行过程中百姓遇到的实实在在的困难。有人证物证,有数据、依农学,让人几乎无法反驳。

  他又揭露了程昭悦党羽沈怀义在秀州囤积居奇、盘剥暴利的恶行。

  满朝哗然。

  程昭悦的党羽连忙出来,弹劾陈志友在秀州暗中串联农户,阻挠二作稻的推行。二作稻推行困难,实为陈志友暗中作梗所致。

  陈志友将进贤冠从头上取下,“臣今日弹劾程相,便没想着活着回去,但臣拳拳之心,皆为国家与百姓。”他又从袖中掏出一封奏章,“臣自去年推行二作稻以来,多方考察、问询,了解二作之弊病,决心改良二作法,此乃臣所撰‘稻麦间作法’,凡二万言,请殿下阅览。”

  钱弘佐心中暗怒,好你个陈鹏德,那晚连夜进宫怎么不掏出来。便道:“大胆陈志友,竟敢诽谤宰相,将其拿下,有司好好查一查。”

  思正堂,钱弘佐正考问世子钱惟彦的功课,今年钱弘佐正式为宝儿赐名惟彦,希望他能“思才思德”。

  千字文里“鳞潜羽翔”的潜怎么读他又忘了,钱弘佐让他把手伸出来,打了两下手心。

  钱惟彦眼泪在眼眶里滚动,哽咽道:“宝儿犯错了,阿爸要打宝儿。如果阿妈犯错了,阿爸是不是也要打阿妈。”

  钱弘佐叹了口气,往后靠在胡床的靠背上,“是谁告诉你阿妈犯错了。”

  “绛萼院的人都这么说。”钱惟彦嘟囔着。

  钱弘佐让宫女把钱惟彦劝走。

  “哎,自古帝王多薄幸。”便命章德安去处理屏儿的事,他将屏儿圈禁衣锦军,看守钱家祖坟。

  衣锦军是钱镠老家,钱镠封王后,辟家乡为衣锦军,钱镠与钱元瓘都葬在那里。看在儿子的份上,钱弘佐还是饶了屏儿一命,让她在衣锦军看守祖坟,永世不得回杭州。

  这厢,杜建徽正对着杜昭达破口大骂,杜昭达的父亲杜聿琛跪在一旁为儿子请罪。

  “没脑子!你除掉了谢帧嘉、也除掉了屏儿,你倒是出了气,可我们杜家要完了!”杜建徽一脚把杜昭达踹倒,杜建徽七十多岁了,仍然如此矫健,确实难得。

  “阿爷,我搞掉了谢帧嘉,程昭悦就离倒台不远了。阿爷还没做过丞相,难道就不想出将入相吗?”杜昭达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不可能了!我告诉你不可能了。”杜建徽快气死了,“你看看这两年武将的升迁,陶安同、朱行忠、赵承泰、余安,都是殿下一手带起来的武将。还有那个仰国章,不过是偷袭拿下了一个半破的建州,就升得那么快,仰家又要起来了。”

  杜建徽说得都累了,坐下来继续说道:“你以为殿下年少可欺?倾尽吴越所有,孤注一掷攻灭闽国,你以为他是能让人欺负到头上的人?”

  “他是在忍,忍到我们跳出来,好把我们一举除掉。说到底,还是怕我手里的权柄啊。”杜建徽一巴掌把杜昭达打翻在地。

  “你好好看好了,屏儿获罪,世子马上就不是世子了。我们杜家没了世子,还能有权势?还能有地位?哪个帝王会放心把兵权交给我们?”

  杜家失去世子后,为了防备杜家支持钱惟彦,甚至造反扶世子篡位,杜家都不可能再掌握内外兵司了。

  杜建徽又无奈道:“殿下大力提拔仰国章,固然他是立了点功劳,可其实大王是想重新把仰家扶起来,制衡我们杜家。仰仁诠执掌内衙多年,门生故旧不在我之下。”

  杜昭达鄙夷道:“仰仁诠自第一次征闽惨败后就疯了,哪里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仰国章还嫩了点。”

  杜建徽又是一巴掌:“谁都像你一样蠢,家世早就败完了。你怎么知道仰仁诠不是假疯?如果仰妃生下儿子,你猜仰仁诠会不会突然就好了?”

  杜昭达闻言吃惊地倒地。

  杜建徽像是突然抽空了所有精力,颤颤巍巍地走到书案前,他儿子杜聿琛忙起来扶着他。

  “循珍(杜聿琛字),给我磨墨,我要上表乞骸骨。”

  “父亲!”杜聿琛一惊,“父亲一退,我们杜家可就没人了。”

  “你儿子没脑子,你也糊涂么?”杜建徽唾沫星子喷到了杜聿琛脸上,“我现在主动乞骸骨,交出兵权,你们才有好日子过,大王念着旧情,还会留机会给你们,杜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你们要是不识相,复起的仰家、新晋的赵家,就会把我们吃干抹净,骨头渣子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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